韩遂的神情,没有一丝犹豫。但凡夕霜在此时此刻看到他,动摇分毫,也会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韩遂只是摇了摇头,若有似无的笑道:“阿茶,人不是这样任性的。危难之际,如果有能力,自然要出手相助。否则,成百上千年的修炼,又是为了何故?”

    这话语夕霜所说的,前后贯通顺应,夕霜听了心里无比妥帖,嘴角藏不住笑意。

    “好,你偏心他们对不对?你不为我说话对不对!”苏盏茶一下子颜面尽失,她知道自己只要争取到了韩遂,就会立于不败之地,韩遂和她却不是一条心,“我以为你的心没有变过,可是我想错了,小韩早就不是几百年前的那个小韩,你不是他,你不是留在我心里的那个他!”

    夕霜的耳朵,都快听得竖起来,原来女人和男人撒娇,作天作地的时候,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也就是韩遂,美人当前,雷打不动,换了其他心软一点的男人,怕是早就跟着上去了,乖乖认错了。她今天没学到其他的,到把这一招有模有样全学。

    “你刚才画什么呢?”韩遂见她表情那叫一个丰富,冷不丁问一句夕霜,“地上画的是什么?为什么用脚又给涂了?”

    “你倒是眼尖,我明明见你同时照应两个阵法,还能留意我在角落里做什么。”夕霜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其实知道我在画什么,你为什么还要问?”

    “这个阵法,不是那么容易学的。你没听方才说,我当时试了好多次,才勉强画个大致。我本来对这些不擅长,兴许你天赋更好些。我可告诉你,学可以,不能乱用。等我有空了,再好好教你。”这边交代完,他大步走向苏盏茶的面前。

    苏盏茶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你要教月琴阵法,可问过我答不答应?”

    “你几百年不曾现身,不知外面险恶。经过这么多日子,比当年的情况还混乱。我不能说这里最适合你,可是外面,暂时也没有更好。相信我的话,留下来。”韩遂说的很诚恳,低头一笑道,“至于月琴阵法,救人当前,你也不是吝啬的人。”

    苏盏茶原本就不想走,等着有人放台阶,让她顺利下来。既然韩遂出言相留,她自然是认可:“你早说这些话,我也不至于会生气,你看看这些人,不过是些底下做事的,又知道什么,只把我当成了恶人,出言不逊。”

    “他们只知道你要出手相助,就是救命恩人,以后大恩大德,难以回报。若是你不在意旁人生死,挥挥衣袖,一走了之。但凡还留下一张活口,难听的话,会一路跟着你,赶都赶不。”韩遂很清楚苏盏茶的小心思,经过几百年,他看向苏盏茶,依然是仰望的姿态,并没有会看轻她分毫。仅凭刚才两人四手结印,整个离驭圃,他是找不到如此合适联手之人。

    他突然回头,大步向着小阵法走去。那些人以为他要来寻仇,吓得又不敢动。韩遂只是围着那阵法,转了两圈。为了确认,这里面十几人中未曾出现异化的现象:“你们在阵法里,好好休息。没到最艰难的时候,不至于不能喝不能吃的,甘家家主的态度,你们也都看在眼里,好好活着,不要辜负家主的一番心意。”

    刚才嗓门最大的那个,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凑上来要赔不是,韩遂冲她摇摇头,示意不用开口,也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说过就算了。

    夕霜的身子微微晃动,要不是她怀里抱着个蛋,格外谨慎小心,这样紧张的气氛之下,可能还没有留意到。这是地震了?

    很快,第二次晃动再次出现。韩遂命令所有人的全部留在原地,无论发生什么,克制住自己的嗓门,,不要惊动了其他人,交代清楚,他飞步走向院门,夕霜要追上去,苏盏茶双臂展开给拦住了:“你这个时候上来会添乱,好好孵蛋,这里没你的事儿。”

    夕霜无法反驳,她刚才在学月琴阵法,知道若是韩遂需要帮手,苏盏茶绝对比她要合适得多。

    她慢慢后退,眼前是由金银光线织就出来的院门。看起来不过是由无数个小窟窿组成,然而金银两色区分的手法,还有每一个窟窿大小,形状,皆有不同,内有乾坤,另藏玄机。夕她看几遍后在地上写写画画,脑海中大致有了三四成的轮廓,算是学得有模有样。

    韩遂的眼,一刻没有放过她,能学的这样快,也算是拔尖的人。敌手的本事在不断发展之中,夕霜这种生力军怎么能够够轻易放过?

    地面震动越来越猛烈,夕霜已经退到了小阵法旁边,出声安抚那些人:“你们不用怕的,这两位前辈都有几百年的修为,来的便是洪水猛兽,也能拦得住。”

    她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充满自信,其中有个在甘家做事十多年的妇人,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轻声问道:“你,可是……竹……”

    话还没有说完,又牢牢闭紧了嘴。夕霜一抬眼,果不其然是甘望梅往这边过来。大概她们母女离开离驭圃之后,娘亲的名字在甘家成了一个禁忌。这人分明要说的是娘亲的闺名,甘家家主一出现,大半句话硬生生被吞了下去。

    只是夕霜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人记得娘亲,冲着她点点头,表示听懂了半句话,也认可了她的猜测。

    这人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比方才知道自己还有救的一瞬间,还要欢喜。同时生怕这个笑容家主看去,心生怀疑,索性用双手捂脸,蹲在原地。

    甘望梅显然也感觉到地的震动,走到夕霜身边问道:“来的是什么东西,两位前辈可交代过?”

    “离得还很远,他们交代不了。”夕霜实话实说,来的肯定是个大家伙,甘家家主是担心自家院门守不住,怎么没想到韩苏两人也可能会有危险,“家主请安排人手相助。”

    “我已经安排了三十名弟子,随时待命协助两位前辈。无论对手有多少既然来了,就没想让它们还能活着回去。”甘望梅侧过脸来看着夕霜,“你是不是想说,来的多半是厉害的妖物,你不要小看了甘家。”

    甘望梅在出现秋兰这个奸细的时候,想过要彻查整个甘家,把暗棋逐一挖出驱逐。可是当时情势所逼,哪里来空闲时间,可以做如此庞大的工程。结果一个秋兰还没有审完,茹娘又背叛了所有的人。

    她冷笑了下,就算是蚌壳咀,也有办法全部给撬开来。

    “还需要点时间才能把茹娘找到,到时候就能问出是谁在幕后养尸控尸。”甘望梅语声平缓冷静,“那些已经异化的全部用最好的绳索束缚住,谁也不敢保证是否还会有其他人异变,只能先防范。目前,已经异变被关在一处,它们相互之间不会相互攻击,反而已经安静下来。”

    夕霜有些不相信茹娘没有被找到,白衡齐的灵力高低,有目共睹。镜魄一旦打开,只要这人还活着,哪怕甘家看起来家大业大,找一个人根本不难。白衡齐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万一茹娘手中,还有能够让人异变的那种东西,危险随时会再次爆发。

    那些被感染者,尽管不能再算是人,可生前所学的大部分还记得。灵力原本就高的修灵者被异化后,会不会在行动上比一般的活尸更加敏捷而难以控制?

    “你们几个,可都安好?”甘望梅不忘去安抚一下小阵法中困着的人,“要是十二个时辰中没有异变,你们基本可以脱险,不用再担心了。”

    “多谢家主,以后便是为了甘家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有人对着甘望梅所在的方向,不停咚咚咚地用力磕头。“

    夕霜真想上去说一句,救了你们性命的是韩遂,并不是你们家主,不要因为她几句顺耳的话,说到你们心动,就把韩遂的功劳给抢了。

    “你又在做什么?”甘望梅双眼锁定夕霜,看着她眉宇间的倔强,“你过来到跟前,我有话同你说。”

    夕霜以为是又要交代任务给她,上一次交待的是看守住院门,她也算勉强在韩遂的帮助下,完成了任务。于是自觉的地多走了几步,站在甘望梅的面前。

    “你和你娘长得很像。”甘望梅的眼神有些恍惚,“你娘也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每次我以为要出大事的时候,反而都是她在为我顶着。”甘望梅不喜欢夕霜的表情,两人好歹长幼有序。夕霜若是愿意回来,她甚至可以把人寄在自己的名下,对以前发生的那些,既往不咎,可夕霜尽管没说话,眼底的戒备重重,根本没有把她当成是至亲的人。

    “这个时候别提我娘行不行,她不在了。你有任务的话就说,我听着。”夕霜一脸认真,根本没有防备到甘望梅伸出手,五只手指全部按在她怀中的蛋壳上。

    她知道要糟糕,怀中的蛋壳一抖,落雨般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本来坚硬无比的蛋壳,从那个小小的洞眼,飞速龟裂开来,四下飞溅。夕霜偏过头避让,这碎掉的蛋壳,比暗器还厉害,差点划破了她的脸。

    刚才抱着有些吃力的分量,变成轻柔毛茸茸的一团。夕霜有些不敢低头去看,没有了蛋壳的保护层,露出里面藏着的真容,究竟会是什么?

    “我们说好了,要让它自然破壳的,不能用灵力来催。”夕霜生怕这一路带着的小家伙被甘望梅火急火燎的举动伤害,气得只能干瞪眼,“你太自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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