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在虽然对影兽心有忌惮,与夕霜亲手抚养长大的灵兽相比,留在无凝烟中大肆凌虐,为了进阶吞噬无辜修灵者的那两只影兽,完全不同。灵兽不分好坏,只是看跟着哪个修灵者在成长。谢安在替另外几只影兽感到可惜,命运不济,养在了他爹的手中,这才是不幸中的更不幸。

    “韩前辈,多谢搭救。”谢安在恭恭敬敬地对着韩遂行了个礼。韩遂不以为然地摇了摇手,来救谢安在的人是夕霜,他不过是个帮手。谢安在的态度一看就明白,夕霜是朋友,而韩遂是前辈。朋友,那就不必言谢,对待前辈,自然是不同的。尽管谢家出了这样的大事,谢安在依旧是翩翩公子的模样,心中暗道了一声可惜,现在最可惜的,就是这个人。

    “我们想办法出去,你们跟紧我。”夕霜和谢安在听命,与韩遂一左一右寸步不离,韩遂向着反方向,更深处的院落走去。

    “你知道你爹在哪里吗?他应该没有离开谢家,可我们谁也找不到他。”夕霜忍不住问了一句,毕竟谢安在说过谢怀宇曾经来见过他,并且把自己的计划告知了一部分,固然这是因为谢怀宇料定儿子没法逃出自己的手掌心,所以有些秘密,憋在心里也不舒服,总是要找个人说出来,才能显得计划的周全和强大,否则俏媚眼做给瞎子看,又算得了什么?

    “你们当然是见不到我爹的,他已经脱了实形,化成虚影。”谢安在的话让韩遂吃了一惊,停下了脚步。韩遂一转身毫不客气地握住了他的衣襟,把整个人扯到自己的面前,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再认认真真的给我说一遍。”

    “我说我爹已经脱了实形,化为虚影。你们见不到他,并不是他已经离开,可能他就在你的身边,你也无从判断。韩前辈这样吃惊是因为数百年修为的优势荡然无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对了。”谢安在并非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他太清楚亲爹的实力进展到什么程度,韩遂固然厉害,和那种用邪术堆积起来的修为相比,可能还差了那么一点,“我一开始就说韩前辈自己离开的胜算最大,带着夕霜的话,剩下三成,若还是要带着我的话,我只能说,三个人都出不去。”

    听他说到这里,韩遂不怒反笑道:“所以你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劝导我们先离开。三成胜算已经是很好的比例,多半我们还是能出去的。然后呢,你爹围攻甘家,拔出甘家最后一根地基,最后整片地域,砰然倒塌,只留下他站在废墟之上,这样的离驭圃,你爹当真需要吗?”

    “没有必要为了救我牺牲你们俩,两害相衡择其轻,我不能拖累你们。还是那句话,等一下,若是我发生任何的变化,你们都不要顾及我,先出谢家再说,从长计议。”谢安在始终坚持着留他到最后,不要做出无谓的牺牲。

    夕霜察觉到谢安在话语中的问题所在:“你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前后矛盾吗?你爹要的是你这个驱壳,然后又把你困在这三十步的范围之内,告诉你一旦离开就会被撕裂成碎片,他要一个撕裂成碎片的区壳有什么用?有什么用!修修补补也成不了气候!”

    夕霜一口气把这些话都给说完,说得谢安在一愣一愣的,达到了她的目的:“所以你爹,在两者之间是骗你的,或者他要的不是你的驱壳,又或者你走出范围,根本不会死。”

    “可我尝试过,我尝试过要逃出去,逃不出去,原因已经告诉过你了,所以我觉得他没有夸张。”谢安在的目光在三人的脚上转了一圈,这才问道,“如果你们觉得我离开这片范围之外,依然能够好好的活着,为什么你们都停下来了?表示你们心有疑虑,生怕把我带出去,连个全尸,也找不见。”

    夕霜突然重重地冲着他啐了一口道:“说什么胡话。什么叫全尸都不能留下,你也太小看我和韩遂了。不就是走出谢家,当真有这么困难。谢怀宇就算变成了虚影,那也该出头,来给我们一点教训,这么厉害的高手反而成缩头乌龟,不敢见人,这又是什么道理?”

    谢安在听着夕霜一连串噼里啪啦,说得又十分在理,一点让人反驳的机会也没有。

    “脱了实形变成虚影,听起来高深莫测,实则一来作用不大,二来修行十分困难,你爹要走这一条路,我理解,他最后需要和无凝烟融为一体的,变为虚影以后,融合的过程会相应容易些。他只是考虑周到,要说背后没有高人指点,连我也不信。”韩遂一口气已经走到了谢家后院的院墙。

    “这里出不去,出不去的。”谢安在一口咬定,“你别看院墙不高,上下左右全部都是结界封印,一旦有人未曾经过家主的同意,想从后墙翻出去,不死也要丢半条命在这里。”

    “既然你说到这个地步,那我们就来试一试。”韩遂径直向着院墙走去。

    谢安在虽然了解韩遂的实力还是一个箭步,双手撑开,拦在韩遂的面前:“韩前辈我没有同你开玩笑,这座院墙是谢家的基业,不是我爹打造的,又想从这里翻出去难上加难,我们不如绕道前院再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机会。”

    “你说难上加难,可我偏偏要迎难而上。”韩遂的双手直接撑在了院墙墙体上,没有发生谢安在说的那种情况,夕霜脸上也没有显露出一丝的诧异,仿佛这样的情况是她早就预料到的。

    不可能,谢安在皱了皱眉,再次重复道:“不可能,韩前辈是怎么做到碰触院墙,毫发无伤的,要知道这堵院墙在谢家可是一个禁忌,只敢远远看一眼谁也不敢轻易地冒犯,而且那些传说都是真的,曾经有无法吃苦耐劳的弟子?想要半路退走,又不敢当面和家主说明,选择了这处看起来不高的院墙,你们可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不管结果是什么,那些人都不是韩遂,这世上韩遂只有一个。”夕霜看着韩遂的背影。眼中是星星点点的光亮,少女的崇拜之意,毫无掩饰地满溢出来。谢安在在旁边看的,多少有些心酸,幼时的伙伴本以为可以青梅竹马结伴成长,他甚至想过,娘亲和甘家家主这样要好,以后亲上加亲,成为一段佳话。后来夕霜母女两人出了事,又被驱逐出了离驭圃,谢安在所有的计划,尽数成了镜中影水中花,不复存在。再见到夕霜时,两人早就形同陌路,在看到韩遂回应夕霜相同的目光时,他又忍不住为同伴感到欢喜。

    韩遂的双手渐渐陷入墙体之中,院墙依然没有反攻他,更没有出现任何谢安在所说的机关。谢安在反而有些尴尬了,慢慢蹭到夕霜身边,低声说道:“我没有撒谎,我也不知道韩前辈是怎么做到抑制了所有的机关和结界的。它们全部像是被水剿灭的火苗,再也扑腾不起来了。”

    “没人说你骗我吧,是你多心了。”夕霜目不转睛地看着韩遂,连眼角的余光也吝啬到没有分给谢安在一点,能够舍命来相救的交情,变成这样的距离感,让谢安在内心不安。要不是他刚才多嘴那一句,夕霜应该不会生气,另一边韩遂的手腕也陷入了墙体之中,夕霜顾不得回答谢安在的问题,直接反问道,“这院墙到底有多厚?不会把她一双手臂全部给吃进去吧。”

    “没那么厚,和甘家的护院墙体也没有办法比,只是韩前辈好像在里面找到了什么东西。”随着谢安在的话音落,夕霜见到韩遂用双手的食指分别钩住了两根细索,正在缓缓向外拉动。

    “甘家的护院墙体再厉害有什么用?全部被你爹夷为平地,甘家弟子死伤大半,留下来的实在不多,唯一的好消息是甘家家主已经苏醒过来,我们竭尽全力重新修补了护院墙。然后把你救出去。”夕霜在等待着韩遂出手的空隙,把最近发生的谢安在并不知情的过程,尽数说了一遍。

    “我爹杀了很多甘家弟子吗?”谢安在再一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让我以后怎么回到甘家,面对那些死里逃生的甘家弟子,他们又会有怎么样的目光来看我?我是谢怀宇的儿子,这是不变的事实,无论他多么穷凶极恶,我也没有办法,把血亲的关系从身上拉扯下来。”

    “没人要求你这样做,只看你自己的想法,”韩遂正在把双手从墙体中抽离,无法回身,更不能正视谢安在。即便如此,韩遂的气场依然把他压得一动都不敢动,“你刚才说的那番话,实在不像样,身为修炼者还是四大家族的少主,你这里想的还不如一只灵物。”

    韩遂指了指自己脑袋的位置,又指了指始终停在夕霜脚边的金瑶:“你该知道它是一只影兽,影兽在离驭圃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坏事,数不胜数。可她依然要坚持留在夕霜的身边成为和她签下协议的灵物,哪怕今后看到同类,它也会毫不犹豫的上前教训,因为它分得清是非曲直。”

    “韩前辈的意思是让我从阴影中走出来,不要有太多的顾虑。”谢安在的确没有从面前两人身上感受到一点轻视和不屑一顾,这两人还是以往一般对他有一说一,夕霜更爱反驳他推算出来的那些可能,还真别说夕霜的决断似乎要高明一些。

    韩遂已经完全从墙体中把系细扯出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接近墙体的那一段细索被拉到了笔直,似乎墙体的另一边有着非常笨重的生物透过这一堵墙在和韩遂做一场角力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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