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霜用手握住了朱雀的后脖颈,不许她再动来动去的:“那是什么,你先告诉我!”

    “他异于常人的体质,他已经不是修灵者的了,走的路也和你们完全不同。”朱雀指了指尉迟酒,正好对方也在冷眼看着她们,她赶紧往夕霜身后又躲了躲,“他为了能够变得相当厉害,抛弃掉了原来的一部分,也算是有得也有失了。”

    夕霜的眼睛眯了眯道:“你的意思是说他看起来的强大厉害,犹如纸糊的灯笼,说戳破就戳破了。”

    朱雀点点头,说到底,尉迟酒的所有全部押在了镜川之心上头,他扔开原先的修灵之法也是托大冒险的。兴许是这些年,他隐藏得极好,没有真正在什么人面前露过脸,所以破绽非常小。如今非但镜川之主的夕霜出现,知道当年那些来龙去脉的朱雀也回到了夕霜身边,尉迟酒只要露出一丝端倪,就绝对不会被放过。

    本来就不是属于他的东西,早晚是会被讨要回去的。这样简单的道理,连孩童也明白。尉迟酒反而执迷不悟了。

    “其他的都不重要,我只想知道怎么拿回镜川之心,那本来就应该是属于我的东西,物归原主。”夕霜在看过那么多变故之后,需要的是化繁为简,况且他们能够支配的时间实在有限,浪费一时是一时。

    原来以为朱雀会干脆地说出来,没料得朱雀支支吾吾的却不肯说了。夕霜一下子火气上来了,在清霜镜铺的时候,朱雀时而扭捏生事,她一样严厉。所以朱雀一看她抬头瞪眼,大气不敢出,往韩遂身后躲。

    韩遂皱了皱眉毛,这都什么时候了,为何灵雀这样不靠谱。他也不是谁的挡箭牌,把朱雀从身后拽出来,推到夕霜面前:“你要是说要害死所有人,可以什么也不说的。”

    “你要是……”夕霜责问的话愕然而止,她看到朱雀泪流满面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而尉迟酒那边一看三人聚合,哪里还敢大意,镜川之心是他几乎用一辈子换取来的,怎么可能说还回去就还回去。他本来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借谢怀宇之心杀死夕霜,镜川之主一死,没有这么快投生,要是被他夺走了镜魄,或许永远也不能投生。可惜谢怀宇被亲生儿子堵在死角,长处没来得及发挥就死了。

    尉迟酒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喊,你不能够动手,否则会把自己退向无可挽回的地步。他不动手,夕霜就会动手,到时候占了先机的优势瞬间瓦解。尉迟酒在看着三人纠结时,露出一丝阴测测的笑容,难道说他的手中只有谢怀宇一颗棋子吗?这是他放出给敌对手所看到的假相,否则韩遂那样得厉害,他委实没有必胜的把握。

    夕霜握住朱雀的肩膀,用力摇晃了几下:“你不说是怕我一旦知道方法会有所损伤,对不对?”

    朱雀的嘴巴张得老大,一副痛苦的模样:“阿霜……我……”

    这是她能够说出的最后几个字,夕霜瞪圆了眼睛,看着朱雀胸口骤然出现的巨大伤口,镜辉从内里渗透出来,那光芒让她再熟悉不过。她体内的竹镜发出一声悲鸣,又像是应和,又像是挣扎。

    朱雀勉强挤出个笑容,身体再也难以维持平衡,向着前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夕霜连忙紧紧抱住了她,甘望梅的身形出现在了朱雀身后,梅镜在她手中,被鲜血浸透,那是朱雀的鲜血。

    韩遂的反应更快,挡下了甘望梅下一招的必杀招。要不是有仙人过海镜,下一个被击中的目标就是夕霜无疑。朱雀的伤势太重,夕霜祭出日月花枝镜,连镜魄都没有来得及打开,朱雀已经没有了呼吸,一双眼睁得很大很大,仿佛是不甘心,不甘心没有把她所知的一切告诉夕霜就这样痛苦地死去。

    韩遂没有问甘望梅为什么要这样做,甘望梅从头到脚是湿透的,整个人刚刚被从镜川中打捞起来,一双眼黑沉沉,里面没有承载着任何人的倒影,除了深不见底的黑暗,再看不到其他。这个是甘望梅,又不是甘望梅,她应该已经被尉迟酒给控制住了。

    夕霜用手轻轻盖起了朱雀的眼帘,又为朱雀拭去嘴角的血迹,胸口大片的血渍暂时是无法清理,连夕霜衣襟上也被染出一片一片的赤红。她低声道:“不用担心我,你没有说的那些,实则我都可以猜到的。”

    韩遂与甘望梅交手之际,夕霜见到镜川的不安定,川水不停地拍打上来,留下的痕迹离她越来越近,好似川底有无数被困住的镜魄在蠢蠢欲动,要上岸来。她飞快地看向刚才尉迟酒所站的位置,发现他的人已经不见了。

    “苏盏茶!”夕霜向着那个离得不远不近的人高呼道,“他去了哪里!”

    苏盏茶脸上也是惊魂未定,她知道自己不属于其他人之间的联系,也算是识趣地躲开远些,给他们说些重要的话,所以当她见到甘望梅现身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甘望梅是被尉迟酒控制住的。等她看到甘望梅出手,二话不说直接先杀了朱雀,才知道尉迟酒再次占了先手,不因为实力,而是此人的心狠手辣恐怕是难得一见。

    “他跳进镜川之中了。”苏盏茶重重地按住了自己的膝盖,身体本能让她赶紧逃跑,跑得越远越安全。可理智又告诉她,一个人逃跑的结局是什么,不过是比冲锋在前的人多活那么一点点。这一点点在她数百年的寿命中来算,实在是微不足道,然而跟着韩遂几个放手一搏,反而能看到更大的希望。

    可朱雀死了,镜川之主的灵雀死了,苏盏茶感觉到面前有一扇门被重重地关合上了,而她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别无他法。

    尉迟酒又一次跳进镜川中去了,夕霜获得这个线索,正要弯身把朱雀的尸身放在地上,过去帮衬韩遂一把。甘望梅几时变得这样厉害,可以和韩遂打成平手。要知道甘望梅的实力不过是韩遂的十之一二,所以始终对他恭敬有加,奉为上宾。

    “你,你怎么不去帮他!”苏盏茶哆嗦着肩膀凑到夕霜身边来,小声地问道,“他们打得难解难分,你要是上去帮小韩的话,他的胜算会大些。

    听起来是好心的建议,夕霜冷笑了一声道:“苏前辈怎么不去帮帮故人,他缺的真是苏前辈的一臂之力。苏前辈方才在一边见到甘望梅上岸,也看到了甘望梅出手伤人,为何始终没有出声提醒我们,一字半句也没有。”

    “我没有反应过来,我见甘望梅上岸,还以为是对我们有利的条件出现了。我怎么知道她翻脸不认人,直接杀了你的灵雀。我可绝对没有要帮尉迟酒的意思,你知道的,我是恨死他的,绝对不会帮他。”苏盏茶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失去夕霜的信任感,否则她变成了孤军作战,随时会被尉迟酒抓去变成傀儡的。

    苏盏茶不怕出手,不怕杀人,可完全没有自我的意识,这绝对不是她想要做的。刚才凑近了看甘望梅的状态,不过是一个熟悉的皮囊,保留着最基本的镜魄之力,甘望梅的内里已经被彻底地掏空,只听命于所谓的主人。要是让她变成这个样子,她宁愿自刎死在前头。

    “我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还不信我!”苏盏茶发现夕霜在经历了朱雀的死亡后,表情反而变得更加平淡,连眉梢眼底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破绽,“你到底要我怎么说!”

    “不,你什么也不用说的,我知道不是你。你对尉迟酒的恨意不在我们之下,你可能不会帮我们,却也不会转身去帮他。苏盏茶有苏盏茶独一份的骄傲。”夕霜没有选择怀疑苏盏茶,这个人的身体里还占据着另一个镜魄,也就是她的娘亲甘望竹,因此夕霜要尽量保护好这个驱壳,方便娘亲总有一天能够退身而出,重新获得自己的肉身。

    苏盏茶偷偷松了口气,她知道这会儿韩遂肯定会以夕霜所说的话为主导,哪怕她当真什么也没有做过,被夕霜一口咬定的话,韩遂会不会真以为她做了那些龌龊的行径。既然夕霜说尚且相信她,那么韩遂面前,她也可以有所交代了。

    “甘望梅也算是个厉害的人物了,被他这样控制住,肯定有什么捷径。”夕霜边说边走,根本顾不上面前两个人交手,打得难解难分,随着尉迟酒一个倒踢,差点踢中韩遂的仙人过海镜。韩遂五指微微张开,将本命镜送到半空中,镜辉完全打开,两个人的身形一起被控制在了中间。

    “你以为有本命镜就能打得过我了吗,很好,很好,我会让你的本命镜有去无回的。”尉迟酒好像在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抬起头来,对住镜面又是一笑。镜面上猛地钻出多股黑色的黑雾,将仙人过海镜牢牢地包裹在了里面,“没有了本命镜的韩遂一无是处,没有了仙人过海镜的韩遂还剩下什么?”

    尉迟酒的大笑声,没有传开更远。韩遂根本是弃了悬挂在半空中的本命镜,直接上了拳脚功夫。尉迟酒的身体条件远远不如韩遂,被他三招全部打在要害的位置,把那番得意的笑声,全部给打回了肚子里头去。

    “你……你怎么……”尉迟酒勉强扶着墙,抬起头来,重重地看了韩遂一眼,“你是修灵者,怎么能下这样狠的手!”

    韩遂把拳头反过来,认认真真看过一遍道:“谁说修灵者就不能动用武力,要是谁的本命镜也不能用,难道就干等着危险来临,连最初的本能也一概不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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