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旧事

    “咳!!!”

    阴森黑暗的死牢里,老鼠从脚底下匆忙穿过,鼻尖是浓重的霉味儿和血腥味儿,一个手脚绑铁链的人坐在角落里,头发遮住了脸,沉闷痛苦的咳嗽声像是要把他的胸肺咳出来,犹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而他明明不过才四十出头。

    “阿言。”

    咳嗽的人好似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身体抖了一下,缓慢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

    “阿言?你叫的是谁?”

    “你。”

    “哈哈哈,阁下真是会开玩笑,这个地方可没有阿言,只有一个胆大包天,即将没命的逆贼。”

    他说的极为讽刺,沙哑虚弱的声音也证明了他的话,他一点点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俊朗依旧,更加威严,下颚留着精美的胡须。

    “岁月真是优待你。”他又说。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千沟万壑,可是在来人的脸上却好似还是昨天,只是那双眼睛更加威严和深沉,全身的气度更胜从前,更有了大将军的煞气和威慑力。

    “阿言,你不必如此,你是和我有八拜之交的兄弟,永远都是,我看到你没死,我很高兴,但是你不该把瑶瑶藏起来,告诉我,她在哪里?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没错,来人正是德威侯萧谨奇萧将军,萧云瑶的父亲。

    “我说了别这么叫我!虚言已经死了!”

    萧谨奇抬手,“好,赵勋,你放弃吧,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威胁陛下,若按照你所说,杀了安王,那陛下会被人诟病,说他容不下兄弟,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给世人看的假象,这些年,陛下接下一个千疮百孔的朝廷,卞国在边关屡屡来犯,军饷就不能断,前几年又遇到天灾人祸,这才刚刚缓了一口气,你要求陛下杀了安王,你让宗室怎么看?会不会觉得陛下是在秋后算账,届时人心惶惶,那该如何。”

    “二弟,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赵家所有人都很冤,陛下在多年前就把他们安置到风水宝地,请了法师做法七七四十九天,更甚至偷偷藏了你赵家的一个后人。”

    赵勋猛地抬头,讥讽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你说什么?”

    “当年你尚在襁褓中的儿子,他没死。”

    赵勋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猛地向前挣扎,铁链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你说我的泽儿没死?”

    “是,他过的很好,一直秘密的养在一个秀才家里,如今也读了书,中了举,只是会试的时候落榜,三年之后还会考过,以他的聪慧,三年之后一定会金榜题名,二弟,你要见见他吗?”

    赵勋的脸上出现很多种神情,不敢置信,欣喜若狂,又疑窦丛生,那眼神紧紧的盯着萧谨奇,好似要他脸上找出他说谎的证据,当年他全家被诛,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如何逃生。

    “陛下让当时还在他手下做参将的罗升亲自去救的人,你知道此人的,最擅长移花接木,他换了人掉了包,又按照陛下的吩咐送到了一个秀才的家中,希望他日后可以考取功名,为你赵家光耀门楣。”

    “二弟,我是你大哥,我不会骗你,若是你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把那孩子带来见你。”

    “不,不要。”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这样去见他的孩子会吓到他的。

    他的孩子还活着?他的孩子还活着!哈哈哈,这是老天对他的补偿吗?他赵家还有血脉存活,简直是大幸。

    “二弟,听我一句劝,不要执拗,好好活着不好吗?能为赵家做的陛下都做了,你也清楚,当年的事情都是安王的阴谋,如今他与那个位子再无可能,只能龟缩在自己府中,这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惩罚。”

    赵勋咯吱咯吱的笑着,活动了下脖子。

    “安王勾结卞人,谋反作乱,却企图诬陷当今陛下,是我用了计谋引开了祸水被安王所恨,更是被诬陷我是逆贼,被全家处死,我是因为假死才能逃过一劫,十三年的不见天日,现如今,我大限将至,我惟一的心愿就是除去一身污名,陛下若是开恩,我必感念大恩,来生再继续为他效命。”

    萧谨奇按住他的肩膀,眉头深深地皱着,“你糊涂,你死了无所谓,你赵家的唯一血脉也不要了?赵勋,你敢这么做,你有什么脸去见你爹娘,去见你赵家的先祖?”

    “萧谨奇!若是我就这么带着一身污名去死,那更是无脸见我爹娘,见赵家的先祖,赵家的地都被血铺满了,冤魂不散,日日徘徊在我的脑海,他们让我报仇!安王那贼子,他必须给我赵家满门一个交代!”

    萧谨奇痛苦的闭上眼睛,羞愧的不敢看他,当年的那件事本应该是他去做的,但是却被二弟给拦下了,笑嘻嘻的说他最擅长,结果祸事降临在赵家头上,他却无能为力,当年使尽全力,保下他一条命,可活着的人才痛苦不是吗?他也让赵勋痛苦了十几年。

    他懊悔的像扎心窝子,“赵勋,你绑的也是我女儿,你以前也见过她的啊,冰雪可爱,粉嫩嫩的一个。”

    赵勋改坐为跪,萧云瑶在萧家出事,他也连累了这个昔日的大哥,况且他本身还欠着他一条命呢。

    他说不出抱歉的话,只能这么跪着。

    萧谨奇闭着眼睛,把手背在身后,“也罢,你既是如此决绝,我再进宫告与陛下。”

    “多谢侯爷。”

    萧谨奇沉痛的看了他一眼,快步走出了死牢。

    “保住他的命。”他对牢头说道。

    “是。”

    “侯爷,现在回府吗?”

    “嗯,何長为有消息了吗?”

    萧谨奇话音刚落,一匹大马疾行而来,来人一身行军装扮,下马跪下,手里举着一封信,“侯爷,何将军来信。”

    “快拿来。”

    萧谨奇快速的浏览完信的内容,紧紧的把信攥在手里,“来人,吩咐下去,严查近期内进京的可疑人士,只要不是京城人士,给我细细盘问,二男一女要格外注意,且悄悄地,不要打草惊蛇,管家,把画像拿去找画师描摹下来,分发到各个城门的士兵手里,给看仔细了。”

    “是。”

    他语速极快的说完,闭上眼睛揉着额头,刚刚有一瞬间,他后悔了,可接着便是内疚,难道仇恨和不公会因为时间的久远就忘记吗?

    什么时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都成了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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