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赖着了?我家姐妹难道白吃白喝了么,哪样东西,她没花银子?!”周氏含泪抬头,语气强硬:“她们孤儿寡母的,没地方栖身,来这住几日,看看你们一个个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萧家这么大,怎么就容不下她们。”

    萧赋林重重出一口气:“她们可以在这里暂时避难,时间可长可短,随她们住到什么时候,但少动歪心思。”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撮合华珠和砚泽,还不是为了砚泽好?上哪捡这么大的便宜去,人家华珠长的好,还带了一大笔嫁妆……”

    不等她说完,萧赋林就气道:“妇人之见,咱们家缺董家那俩钱花吗?”自觉跟妻子越纠缠越说不清,干脆不纠缠了,指着儿子道:“你娘想让你娶董华珠,我告诉你,你敢答应,腿给你打断了!”说完,拂袖大步离去。

    周氏起身追上去,一边哭一边对丈夫的背影喊道:“你别指桑骂槐,你要打的是我,你打我吧,你别走,你打死我罢。”

    砚泽震惊,但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很快就平静下来,上前扶住母亲,将她扶回椅子上,劝她坐下,耐心的道:“有话好好说,您别动气,再气坏了身子。”

    周氏仰头瞪儿子,在丈夫那里受的气,都撒在儿子身上了:“你爹气我,是想气死我,给你找后娘。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该早点归天,让你们爷俩自自由由的讨小老婆的讨小老婆,做老婆奴的做老婆奴。”

    “……”砚泽见母亲骂着骂着离题万里,赶紧道:“您说什么呢,这都哪跟哪儿啊。我爹刚才说您要撮合我跟华珠?是不是我听错了?”

    周氏咽掉眼泪,瞅着儿子的眼睛道:“你表妹无家可归了,咱们不收留她们,她们母女就要流落街头了。可在咱家,也不能没理由的永远待下去,你能不能伸手救你表妹一把,娶了她,就当成做好事了。”

    “……”他立马做出一副‘头疼’的样子:“娘,咱们能不能换个法子救人?说真的,我早就猜你们可能走这一步。先不将砚泽还没娶妻,他最合适,就说找栖身之地这事吧,姨妈想依靠女婿,咱们可以做媒,帮华珠寻个好婆家。想帮她们,也没必要非得我来娶吧?”

    周氏一听,顿时火了,方才丈夫的言语,已叫她伤了心,如今儿子也是这般态度,就叫她忍无可忍,扬手就是一巴掌:“我真白养你了,你能娶你姑表妹,怎么就不能娶你姨表妹?华珠哪点比寄眉差,要不是我等着抱孙子,早叫你休了她,另娶华珠了。她好好的大小姐,带着嫁妆倒贴你做平妻,你居然还老大的不愿意?!”

    砚泽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脾气也上来了,干脆的道:“你也知道她倒贴啊,倒贴着做平妻,是她犯贱,哪朝王法写了她犯贱,我就得接着?!您姐妹的女儿这么好,有钱有貌的,何必犯贱找婆家?!”

    周氏蹭地站起来,指着砚泽骂道:“人家倒贴,也是看在你娘我这张老脸上,你姨妈表妹还不是奔着我来的么?要不然,谁稀罕给你做平妻?陆寄眉现在若不是肚里揣着一个,还能让她做大,华珠做小么?!早叫她滚回陆家,给华珠腾地方了。”

    “……”难怪老爹吵了几句就跑了,实在顶不住女人尖锐的‘嘶喊’,他也顶不住了,先走为妙:“你叫寄眉腾地方,行,你看哪里宽敞,你就让寄眉去哪。但她前脚走,我就后脚就跟她一起走,不,他们娘俩去哪,我就去哪里。”说完,表明了决心,转身便走。

    周氏不肯放他,拉住他的衣袖,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混账东西,你成心气死我罢。你这个浪荡成性的东西,是个平头正脸的女人,你都喜欢,前段日子的雁荟,你不是挺喜欢的么?都喜欢到你媳妇床上去了,你今天装什么正人君子,还不是成心气死你老娘我!你个不孝的孽障!”

    砚泽蹙眉,没法回答母亲的问题,他心里也不由自主的问自己,是啊,华珠长的不错,又有银子傍身,自己怎么就是不喜欢她呢。他脖子一仰,朝母亲冷笑道:“雁荟细腰肥臀的,讨我喜欢,华珠有什么,吊丧脸,我怕自己命不够硬,被她克死!”

    周氏也有几分忌讳华珠身上的晦气,一时反驳不了,松了手,砚泽趁机赶紧走了,结果走到门口,就听母亲朝他喊道:“她那么可怜了,你怎么还忍心对她说三道四的,你们就会欺负可怜人。”

    她不蹦出来,谁又会说她的不是。砚泽装作没听到,大步出了上房,方才脸上挨了那一下,这会被风一吹,别的地方凉冰冰的,就这地方火辣辣的,十分难受。

    他进屋后,见妻子坐在炕上摆弄针线,身边围了几个小丫鬟。寄眉见他回来了,忙把人都散了,跪在炕沿边,伸手给他解外袍:“你回来之前,怎么没派人告诉我一声,我好吩咐人张罗好酒好菜。”

    砚泽看着她,忽然百感交集,轻轻抱住她,疼惜的问道:“我没在这几天,没人为难你吧?”

    “没有……”她推开他,朝他笑道:“你觉得谁会为难我?”这时见他右脸颊红红的,仔细看还有一丝血痕,她‘呀’了声,上手轻轻抚摸:“怎么弄的?”心嘀咕,是不是调戏谁,被人打了。

    砚泽咧咧嘴:“我刚才去上房了,我娘瞧我不顺眼,给了我一巴掌。”他无奈的长叹一声,心中纠结,娘让自己纳平妻的事,要不要告诉妻子。

    她握着他手,俩人并排坐下,她柔声道:“娘可能因为董姨妈的事,近来脾气不好,你是不是说错话,惹恼她了?我让人拿药膏来,咱们抹抹,转天就好了。”

    妻子言谈举止温柔可人,方才见识过母亲狂风骤雨般的嘶吼,此时跟寄眉说话,真如沐浴在春风中,沁人身心。他心一横,决定告诉她,妻子从他嘴里知道真相,总好过从母亲那里知道此事。

    “娘跟我发脾气,是因为我不想娶华珠做平妻。”重点在于,他挨打,是因为他拒绝了。

    寄眉心里咯噔一下,眼睛不觉一睁。此事非同小

    可,妾室通房说破天是个玩物,横竖越不过她这个正妻,哪怕前些日的私生子,也是个来路不正的,以后对她的孩子威胁有限。但董华珠以平妻身份进门,直逼她的

    地位,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一个家里两个主母,平妻并嫡的局面出现,日子能过好,才有鬼哩。

    砚泽见她呆呆的不出声,怕她吓坏了,赶紧抱住她道:“我拒绝了,才挨的打,你身子要紧,千万别动气。”

    “……还真让爹说准了,姨妈跟华珠表妹是奔着安身立命来的,想找棵树枝栖身……”她目光波澜不惊的道:“不过,选中你了,真叫我吃惊。”

    他见她平静,反倒有些不解了:“你没事么?上次闹出私生子,你都哭昏过去了,这次你怎么如此平静,还以为你会骂我一顿。”

    稳住,稳住!这时候大吼大叫是愚蠢的表现,弄不好把他撵到华珠那边去了。丈夫是她和孩子下辈子的依靠,说什么也不能放手。

    寄眉笑道:“你什么时候见我骂人了,遇到事情,大家坐下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没有解不开的结。再说了,是娘和华珠一厢情愿,你又没答应,我夸赞你还不及呢。就知道你是我的依靠,你不轻易承诺,但承诺的一定会办到,你说过不碰其他女人,华珠想来,被你挡在门外了。”

    砚泽咬了咬唇,得意的笑道:“那当然,我向来说到做到。”卷着她纤细的手指把玩,忽然皱了皱眉:“说来奇怪,按说华珠也不错,又有嫁妆倒贴,我却一点娶她的心思都没有,为这,娘还骂我了一番,说我故意装正人君子,丫鬟都能碰,偏不理董华珠。”

    寄眉心里暗捏了一把汗,只能说她走运,董华珠提前半年来,萧砚泽一准欢欢喜喜的把人迎进来。她慢条斯理的道:“因为你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丫鬟猫狗之类的东西,玩乐用的,不喜欢随手扔了。平妻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想想,你若娶了平妻,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男人都好面子,先拿这个压他一压。

    砚泽果然一咧嘴:“可不是,传出去,太不好听了。我娘有的时候,说话做事欠考虑,把我往火坑推。”

    寄眉继续分析利弊,她环着他的脖子,一副‘很替丈夫’担心的模样:“不光是外面,家里也不好办呀。老爷子同意你纳平妻么,爹同意么,叔叔们呢?说句难听

    的话,咱们还是得听男长辈的,你的一摊子事业毕竟在外面,内宅的矛盾,你不必理会,这件事上爹娘有分歧,咱们还是听爹爹的为好。”

    所以,叫婆婆的命令,见鬼去吧。

    他连连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无论如何不能让父亲对我失望。”

    寄眉抚了抚他的衣襟,继续说道:“是无论如何不能叫父亲再对你失望了,你想啊,虽然私生子那事不是你干的,但爹当初却相信了,说明父亲对你平时的做派,不那么信任。这次是你表现的机会,千万要听父亲的。别因为华珠那点嫁妆,放弃爹的信任。”

    寄眉知道自己跟董华珠拼嫁妆拼不过,干脆偷换其中的比较,用董华珠的嫁妆跟整个长房长孙的继承权做对比。

    “没错!”他十分赞同:“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打算理会她们妇人的话。”

    她又语重心长的道:“所以呀,有的东西能碰,有的就不能,华珠表妹就是如此了,她能带来的麻烦太多了。不说别的,她那个庶出的弟弟,现在名义上是董家继

    承人,可谁都知道银子全在董姨妈和华珠表妹手里,你若娶了她,你是能得到一笔钱,但万一哪日她那弟弟病死了,外人会不会怀疑是你为了独占董家的家财,下的

    毒手?到时候,她那些个叔叔们再来告你一状。惹上官司,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平的,牵扯的麻烦可多了去了。”

    所以,你娶董华珠,得不到好处,只有麻烦。

    砚泽原本没想到这一层,此时经妻子一提醒,不住的点头:“确实危险……”

    她见丈夫差不多被吓住了,应该彻底断了念想,才幽幽叹息:“现在我就怕你不娶华珠,她们要怪到我头上,说是我拦着你,不许你迎她入门。不过,唉,算了,就当我是拦着你罢,叫娘怪我,不要再怪罪你。”在他挨巴掌的脸颊上吻了下,楚楚可怜的看他。

    砚泽忙道:“怎么能怪你,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是她们的错。你好好养胎,别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烦心。”

    她微微颔首,但心里却另有打算。若让董华珠进了门,她以后的日子才真会变得乱七八糟。现在看来,明着来,婆婆跟姨妈的胜算不大,就怕玩别的花样。

    ☆、第六十二章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董姨妈跟华珠带着丰厚的家资,孤苦无依无处可去,必须找个栖身之所。 就怕她们铁了心想留在萧家,破釜沉舟使出叫人没法拒绝的法子。

    董家这房的钱,现在都在董姨妈身上,带着的儿子不是亲生的,多数银子必然使在女儿女婿身上。她们看不上庶出的砚臣,况且砚臣跟周氏姐妹没有血缘关系,华珠跟了他,等于便宜了‘外人’。所以这样看来,自己的丈夫还真是抢手。

    寄眉靠在他怀里,与他十指交缠,低声温笑道:“其实也算不上烦心,你肯告诉我这个消息,说明你信任我。你我夫妻同心,没什么事能伤害到我。”继续鼓励他:“真的,幸好是你亲口告诉我的,若是从别人嘴里听说,不知要多伤心呢,以后再发生事情,你也会尽快告诉我的,对吧?”

    “有上次的教训足够了。若是九叔或者其他人告诉你,肯定要添油加醋一番,远不如我早早的告诉你真相,免得你误会我。”砚泽说的更直白:“所以,旁人说的不准,我告诉你的才是真的。”

    寄眉目光真挚:“嗯,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只信你告诉我的。”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但你不能瞒着我,你若是瞒着我,我又成了瞎子聋子。”

    “绝不瞒你。”他捧着她的脸笑道:“那你给我什么奖赏?”说着,自己就把嘴唇凑过去了。自从妻子有孕,她避免和他亲近,得个香吻都成了奢侈的事,此时凑到她跟前,故意摆出‘祈求’的模样,惹的寄眉侧头低笑,须臾,她抬头吻上他。

    砚泽觉得不足够,手很自然的去揉她的酥胸。寄眉忙制止他,朝他摇头:“不行……”他长长一叹,往炕上一躺,手盖在脸上,良久无声。

    她凑过去,扒他的手指,不解的道:“看你忍的这样辛苦,我也难受,咱们家里不缺丫头,你喜欢哪个,我帮你……”没等说完,就见丈夫一脸的痛苦:“你可别帮我了,再弄出雁荟那档子事,我就成千古罪人了。那次,你够伤心的,再来一回,你肚子里的还是保不住,我直接死了算了。”

    她一愣,遂即笑着抱住他:“难为你了,我的好相公。”砚泽和她抱在一起,瞅着她的面庞,笑眯眯的道:“我保证,叫你太太平平的生下孩子。”

    她微蹙眉头:“我怕……这胎不是男孩,大家埋怨我……”尤其是婆婆,她人家对她的改观,完全是建立在肚里的孩子上的,若是不能让她满意,她怕会把之前的关爱全部收回,最要命的是,那还有个董华珠,等着候补,一想,压力更大了。

    “哎,别这么说,你就放宽心罢。”砚泽道:“你忘了,老太太也没生嫡子,谁埋怨你,就是变着法的埋怨老太太,除非不想活了,才拿这个挤兑你。”

    “……”她道:“表面不说,心里想……”

    他搂着她呵呵笑道:“我的大少奶奶,人家心里怎么想,你也管,你管的够宽的。你管我的就算了,其他人你也管啊?”

    寄眉‘不好意思’的转了转眸子,往他怀里缩了缩。过了一会,她迟疑了下,道:“你今日拒绝了母亲,你觉得她们会放弃这个想法么?其实哪怕你现在答应了,一年半载内也娶不了华珠,她们一时半会走不了,慢慢寻机会可怎么办呀?”

    “寻什么机会?”砚泽很自信的道:“我外面忙着,哪有功夫跟寡妇们纠缠,避嫌,我还是懂的。从今天起,母亲但凡跟我说哪怕涉及‘华珠’的一个字,我转身就走。等过了年,我托人给华珠找婆家,把她打发了。”

    她在他鼻尖上点了下:“好,咱们不理她们。”

    —

    之后十余日,相安无事,周氏仿佛失去了记忆,只字不提平妻的事了。砚泽当母亲知难而退了,但妻子时不常的提醒他要注意,所以砚泽不敢掉以轻心,避着董姨妈和华珠走,连他个影子也抓不住。

    寄眉则装聋作哑,假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一日,寄眉写了一会字,觉得肩膀发酸,让金翠给她捶肩,主仆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这时候,小丫鬟挑帘子进来说道:“大少奶奶,董姑娘来了。”

    寄眉还没说话,金翠先‘呀’的跳起来,挽袖子怒道:“咱们不理她,倒找上门来了,我去把她撵走!”

    “她前天都来一次了,总不好次次不见罢。”寄眉道:“先见一面,看她究竟想说什么。”大致猜得到,无碍于拉关系,姐妹相称,为以后两女共侍一夫做准备。

    如果董华珠是个庶出无依无靠的孤女,寄眉或许会看她可怜,收留她做妾室,让她成为丈夫众多女人之一。但现在的董华珠,是个挑衅者,挑战她的嫡妻地位,挑战她儿女的嫡出位置,所以万万留不得,绝不可能让她进门,没有任何余地。

    正想着,董华珠已经进了门,回头让贴身丫鬟在外面候着。寄眉注意到她裙下露出尖尖的三寸金莲,不觉再次感慨,时机比实力更重要,她若是早半年来,萧砚泽不得吹落打鼓欢迎人家啊。

    “嫂子……”华珠唤了她一声,扯出一丝腼腆的笑意::“前天来看你,丫鬟说你身上不舒服。我放心不下,今天又来看你,不知打扰了没有。”

    寄眉苦笑道:“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受罪的,这才刚开始,难受的日子再后面呢,据说越到后面越辛苦,今天是好了,保不齐明天又这儿疼那儿疼的了。”

    “看来我今天来的是时候了。”华珠轻笑道,与此同时也上下打量陆寄眉。见她身上盖着毯子,遮住了脚,听人说她是天足,真想看一看。

    寄眉含笑道:“表妹来的巧,我才睡醒,你再早一会,又见不到我了。妹妹这次来,有什么事么?”

    华珠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一直以来,鲜少能见到表嫂你,上次见一面,可慌慌张张的,连话也没说上。我娘说你是我的亲表嫂,不能少了走动,我便一直想着来看看您,不想几次都没得见。今日能这么亲近的见表嫂一面,才发现表嫂真跟外人说的一样,是神仙似的人物呢,生的这样美,比的我都想找地缝钻了。”

    “我都嫁人怀孕了,哪还能是什么人物呀。”寄眉叹道:“唉,女人嫁了人不就那么回事了么。为了丈夫,为了孩子,得操劳了一辈子。”

    华珠把话扯到表哥身上:“听说表哥对你言听计从,表嫂操劳在哪里呢?唉,如果我能找到像表哥这样的人就好了,女人这辈子能找个称心人,比登天还难,表嫂好福气。”

    寄眉一摆手:“有什么福气呀,这里里外外不要脸等着爬床的女人不知有多少,各个都是蹬鼻子上脸的贱货,你今日允许她们跟主子暖床,明日她们就敢开口要金要银的,可偏巧嘴上说的好听,一开始都信誓旦旦的说,什么都不要,这种口是心非的最难缠了。”

    “可也不能一概而论,总有女人什么都不求,只求一处栖身之所。”

    来了,来了,寄眉一挑眼眸,掩口笑道:“能住的名正言顺,心安理得的才叫栖身之所,否则就是自己给自己挖的坑,不过,这世道也难说,鸠占鹊巢,往往也能占的心安理得。之前那些个想勾搭砚泽的女人,也说只要大少爷赏口饭吃,结果转身,就不是这样了,甚至有几个想挑唆你表哥跟我的关系,你说可不可笑,不知道自己斤两啊。”

    华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总觉得陆寄眉在说自己。但转念一想,再她过些日子肚子就显形了,表哥没道理守着她个蠢钝的孕妇,自己是窈窕少女,比她生过孩子的不知强多少。

    她道:“……可能那些女人是见表嫂你有身孕了,为了替表哥消火,才跟表哥亲近的,寻思你都怀孕了,总不能把住表哥不放手。”

    寄眉扑哧一笑:“表妹不像未出阁的丫头呢,消火都知道。我没嫁那会,可什么都不知道,你比我强多了。”

    华珠顿感受到了羞辱,咬唇就要起身:“表嫂怎么能这样指责我,我还是清白姑娘,听不得这些话。”

    分明是你自己说的,还怪别人揶揄。寄眉拉住她的手,笑着安抚道:“好了,好了,我是无心的,你就当没听到罢,都说一孕傻三年,我这脑袋整日就想孩子,有时候嘴巴没把门的,想说什么,不过脑子,就说了。你今天在我这听到什么,都别生气。”

    所以,揶揄你也好,指桑骂槐也好,千万不要生气。

    华珠还有话没说完,刚才就是做个姿态罢了,寄眉一挽留,赶紧坐下,但掏出帕子擦着眼角,小声啜泣道:“我只是听说,女人怀孕不方便,男人都要纳妾的,其余的,我根本不知道。”

    哭了,外人见了,以为我欺负你了。寄眉笑道:“好了,知道你是未出阁的姑娘了,脸皮薄的纸一样。我当年也是这样,后来你表哥不喜欢动辄就哭哭啼啼的女人,我就改了性子。”

    华珠一听,有所触动,没有放大声音,而是绞着帕子道:“……表嫂,说回前面那些话,你想过给表哥找其他女人吗?你刚才自己也说了,怀孕辛苦,若有姐妹进门帮帮你们,日子也能好过些。”

    这话说的,原来就‘进门’是来‘帮忙的’。寄眉噙着笑意,往炕桌上边倚了倚:“我原本也想的,可自从我怀孕,你表哥就转了性,不肯纳妾也不肯要别的女人。我就奇怪呀,问他为什么,他说这是做父亲的责任,如果他收了别的女人,等儿子长大了,倘若是个爱玩的,他这个做父亲自己身子都不正,又如何教导儿孙走正路,就算教训了,自个都没做好,在儿孙面前也没威信,恐怕没人听他的。他现在一门心思要做好个好父亲,恐怕没旁的心思了。”

    “……”华珠道:“表嫂之前不还说表哥女人多么?”

    “啊,我说的那是我有身孕之前。”寄眉笑盈盈的道:“自打我怀了孩子,你表哥就不一样了。想想也是呢,男人么,娶妻生子之前爱玩爱乐是天性,一旦做了父亲,就该和以前不一样,做正经人干正经事。”

    “……可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家里好多长辈也妻妾成群,也没见哪个儿孙不尊重他们。表哥想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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