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夕月总算找到可以痛痛快快打一架的机会,“唰”一下拔剑在手,一招击出。

    谁料变故突生,钟离墨才走两步,右膝突然剧痛无比,“唉哟”一声跪倒,为保持身体平衡,他两手本能地撑地,看上去倒像是他在向紫凝行跪拜之礼。

    众人一片哗然,凭他们的眼力,当然看不出刚才发生了何事,纷纷议论了起来。

    “公子!”方才那名侍卫梁丰有点傻眼,赶紧上去把人扶起来,“公子怎么摔了,没事吗?”

    在人前丢了丑,钟离墨恼羞成怒,一个耳光打过去,“你给本公子摔一个试试!啊……”

    方才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突然从他右膝弯钻进去,稍稍一动就痛入骨髓,站都站不住。

    “是,是……”梁丰给骂得讪讪然,自是不敢还嘴,“公子,不如……先回去?”

    平白无故的,公子非要招惹神医金铃,这不没事找事吗?

    “本公子……”钟离墨一回头才发现,早不见了紫凝的身影,怒笑道,“本公子绝不会就此罢休!我们走!”不行了,腿上越来越疼,再不赶紧走,又该趴下了,那岂不是丢人丢到家。

    马车慢慢驶远,众人也散去,兀自议论着,惹上这么个人物,那神医金铃怕是有大麻烦了。

    君夜离嘴角现出一抹阴寒的笑意:敢动紫凝的心思,钟离墨,你真是不自量力!这根“寒冰针”不会要了你的命,只会让你疼上三天三夜而已,你好好享受吧!

    雅竹院是丞相府最偏远的角落,加上紫凝那日大显神威,将杨妈等几个人折磨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旁人谁还敢亲近紫凝,这里就越发显得清静,不带一丝人气。

    坐到石桌旁,紫凝摘下面纱,脸容如罩寒霜,心情很差。

    夕月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姐,那时出手教训那个登徒子的,是君夜离吗?”

    “不是他还有谁,”紫凝咬牙,“多管闲事!”他这一出手,倒显得她多么无能,连钟离墨这种货色都应付不了一样。平白欠君夜离一个人情,想想就憋火。

    “奴婢瞧着君夜离倒不像是坏人……”夕月对人对事一向中肯,边思虑边道,“倒也颇有些皇室中人的气度。”

    紫凝抬眸白了她一眼:就你聪明。她若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岂非白白浪费了师傅辛苦治好她这双眼睛。

    夕月赧然,红着脸不敢开口了。

    正说话间,秦弘盛在院门外小心地禀报,“三小姐,萧府来人,请三小姐过去。”

    夕月应声道,“知道了。”

    秦弘盛即像逃命似地奔了回去。

    “胆小鬼!”夕月讥笑,“你又没得罪我家小姐,跑些什么。”

    “不必理会,”紫凝起身,戴好面纱,“拿上药箱,走吧。”

    前几日九连山的匪贼向府衙主动投案,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加上不时有禁卫军来回查探,没什么重要之事,他们也不会出来惹麻烦,大街上倒是相对冷清了些。

    “小姐,丞相会不会向皇上告你的状?”夕月左右注意着动静,关切地问一句。

    “随他,”紫凝神情冷漠,“待替我娘亲报了仇,我们就离开这里,管那么多做什么。”

    夕月最不愿意就是紫凝去想从前的事,当下也不敢再多说,一路跟着。

    萧府上下早将紫凝当成神明一样,恭敬地将人请到萧寻房中,不敢稍有怠慢。

    萧寻起身,神情愉悦,“紫凝姑娘。”

    紫凝微一颔首,“萧统领请坐,我帮你看伤。”

    “紫凝姑娘不必客气,直呼萧寻之名便是,”萧寻依言坐下,自己解开衣服,“有劳。”

    紫凝解开他肩上绷带,仔细看了,压了压那伤口,点头道,“毒素已清,只须每日敷药,直到痊愈即可。”

    “多谢紫凝姑娘,”萧寻整理好衣服,感激地施了一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若有用得着萧某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必,”紫凝沉着脸收拾好药箱,“萧府付钱,我替你治伤,两不相欠。”

    她的冷漠多少让萧寻有些尴尬,“紫凝姑娘还在为从前的事生我的气吗?”

    其实说起来,他也没有多么对不起紫凝,只不过一次与慕容洌饮酒聊天,知道这位皇长子根本瞧不上紫凝,说起她就满脸厌恶,根本没打算好生相待于她,他才劝慕容洌将紫凝休掉而已。

    而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早在年幼之时,就对天真烂漫而又俊美可人的紫凝动了心,只不过碍于紫凝的身份以及他跟震王的兄弟之情、尊卑之礼,故而一直压抑罢了。

    “萧统领太看得起自己了,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事,值得我为你生气,”紫凝过去洗净双手,神情很冷淡,“治好你的伤,你我再无瓜葛,多说何益。”

    萧寻愣了愣,禁不住地黯然神伤,鼓足勇气道,“紫凝姑娘,其实我要震王悔婚,是有原因的,我对你……”

    如今事过境迁,就算他不改少年情怀,依紫凝对他的恨意,还会原谅他吗?

    “我说过原因已经不重要。”紫凝转身便走,竟无丝毫留恋。

    “我喜欢你!”萧寻涨红着脸,但还是不顾一切地说了出来,“紫凝姑娘,我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紫凝停了下来,安静地站着,不说话,也不回身,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萧寻紧张地揪紧了衣角,紫凝的安静让他害怕,心跳如擂鼓,但他并不后悔说出心里的话,否则才会遗恨终身。

    少顷,紫凝冷冷抛下两个字,“不好。”而后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

    萧寻全身一软,冷汗已经湿透衣衫,他似乎也无所觉,满心都被铺天盖地般的失望之情填满,堂堂七尺男儿,也禁不住地要落下泪来……

    被拒绝了……

    走在大街上,夕月看出主子心情不好,有心骂萧寻两句,替主子出气,又担心主子不是在气这个,也不敢多言。

    两人走到西关街,眼前人影一闪,竟是无华把他们拦了下来。

    夕月对他本就没有好感,“唰”摆出架势,咬牙道,“不准对小姐无礼!”

    无华清秀的脸上一片冷然,眼神却有些焦急,不理会夕月的喝问,直直看向紫凝,“神医,请帮王爷治伤!”

    紫凝目光闪烁,“他伤势有变故?”按理说不会,用了她的药,君君夜离的伤很快就会好起来,断无理由反复才对。

    无华也不多做解释,“快点!”

    “你那是什么态度?!”夕月气极反笑,“当我们小姐是你家仆人吗,你说去就去?”

    “一事不烦二主,”无华越发急躁,“快点,晚了王爷会受不住!”说罢他瞪大眼睛看着紫凝,竟流露出丝丝的哀求之色。

    紫凝暗忖这人倒是信得过她,略一迟疑之后,微一点头,“也罢,带路吧。”她拿了人家的冰蚕珠魄,是该彻底把他治好才对。

    无华自是大喜,立刻头前带路,轻身功夫都用上了。

    夕月忿忿,背着药箱跟上。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18 邪功还是中毒

    越走下去,越是偏僻,周围也少见人迹,无华领着她们主仆两个到了一处废弃的祠堂前,回身道,“就在这里。”

    夕月机警地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其他人,不过她仍没有放松警戒之心,小心地守护着主子。

    紫凝已经听到粗重的喘息声从破败的门里传出,只从气息她也感觉得出,是君君夜离无疑。

    “神医!”无华忽地伸手,把紫凝拦了下来,迟疑着道,“王爷他……现在的样子有点……吓人……”

    紫凝眉头微皱,“此话怎讲?”

    她心中不无疑虑,好端端的,君君夜离怎会到这种地方,是什么样的伤让他寸步难行,还要无华替他跑这一趟?

    “就是王爷现在不是原来的样子,”无华移开视线,含糊其辞,“神医不要害怕,王爷不会伤害神医。”

    紫凝眼神一冷,“他若有本事伤我,又何须我救!废话这么多,你到底救不救人?”

    无华嘴张了张,欲言又止,“是,神医请。”

    紫凝以眼神示意夕月在外守护,自己提着药箱进去。

    谁料她才迈进门槛,一道人影已经如离弦的箭一般直射过来,劲风逼面,竟想要了她的命!

    进来之前紫凝就已经猜到,君君夜离必定出了什么事,所以凝神戒备,这一下虽变起仓促,她却并不见丝毫慌乱,拧身侧步,一招“移形换位”使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自然,不过眨眼间,已到了君君夜离身后。

    “王爷!”无华跃进,一把将君君夜离抱住,“属下将神医请了来,王爷莫要动手!”

    君君夜离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一般的“呜呜”声,挣扎了两下,挣不脱,居然一低头,狠狠咬在无华左边肩膀上。

    尖利的牙齿穿透血肉,用力再用力,无华眼中现出无能为力般的悲哀和愤怒,站着一动不动,任君君夜离泄愤一般地咬紧了他。

    紫凝眼神一寒,悄无声息地掠近,并指在君君夜离背心连点,制住他几处大穴,他身体颤了颤之后,面朝下软倒下去。

    “王爷!”无华抱着他顺势跪坐到地上,急急地叫,“王爷?”

    “闭嘴!”紫凝蹲下去,异常地冷静,“让我看看。”

    无华依言松手,跪到一边去。肩膀上鲜血长流,他也顾不得了。

    紫凝先是看了看他周身,衣服头发一团乱,十根手指全都鲜血淋漓,估计是刚才忍受不得痛苦,自残所致。而且更可怕的是,他但凡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都布满了一个一个青紫色的包,像是被痛打了一顿。

    这是?

    她皱眉,伸手轻轻触碰,入手极硬,却又似乎能随着力道而鼓动,诡异之极。

    无华突然开口,“王爷脸上也是这个样子,神医不要害怕。”

    “你说过三遍了,我心中有数,你闭上嘴。”紫凝冷冷看他一眼,手上一个使力,把君君夜离的身体翻了过来。

    果然,他脸上也是布满青紫色的包,五官全都陷在里面,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恶心而又恐怖,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无华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主子这个样子,还是微微低垂了眼睑,不敢稍有异动。

    紫凝仔细看了看这些包,再凑近去闻了闻,而后替君夜离诊了脉,冷声道,“他练了什么邪功吗?”

    无华一惊,满眼警惕,“什么邪功?”

    紫凝嘲讽道,“想瞒我?他这分明就是真气郁结,邪功反噬之状,自作孽,不可活,受折磨也是活该!”

    无华眼中杀机一闪,“不准对王爷无礼!”

    紫凝冷哼一声,不理会他,继续为君君夜离诊脉。隔了一会,她眼神一凝,“还中了毒吗?”

    指下的脉相时而急促,时而低缓,且看他眉眼之间有黑气缭绕,是中毒之症无颖。如此说来,他这身体相当糟糕,不是朝夕之间就能治得好的。

    无华吃惊之至,“中毒?”从来没听说主子中毒啊,只知道他不顾危险,强行修练“嫁衣神功”,总受其所累,中毒之事从何说起?

    紫凝料想无华也不会知道太多,不再多问,拿过药箱打开,替君君夜离施针。

    半个时辰后,她将银针一一取下,再以自身内力将君君夜离体内乱蹿的内力导入筋脉之中。待他气息平复,身体表面的包块也都消失不见,恢复了本来面容。

    “嗯……”君君夜离低低地哼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入目是紫凝冰冷而绝美的脸,他邪魅一笑,“紫凝姑娘,又见面了。”

    紫凝扫一眼他苍白却仍旧俊逸不凡的脸,冷冷道,“伤成这般模样,还不忘迷惑众生,君君夜离,你倒不负‘魅王’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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