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凝见过太后。”

    “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太后伸手示意紫凝起身,脸上略带了些笑意,看上去对紫凝似乎没什么意见。

    她虽已年近半百,精神却好的很,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只戴了根朴素的簪子,一身暗红色宫装,脸容端庄,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很压得住场。

    “嗯,果然是个绝色无双的可人儿,皇长子眼光甚是不凡,很好。”

    她这一称赞紫凝不要紧,旁边坐着的两名女子同时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满脸的不屑。

    太后警告似地看了她们一眼,微笑着介绍,“紫凝,这位是益阳王府的郡主,司徒静言。”

    紫凝唇角微挑,拜苏落雪所赐,她对“郡主”两个字,实在是不待见。抬眸看去,这位郡主年约双十,一身淡粉百褶石榴裙,腰系同色丝带,以一块青玉圆佩压住裙裾,秀发披在身后,满头珠翠,一摇头之时叮铃做响,尽显奢华。

    她额头很高,幸好有刘海稍加遮掩,看起来也不过分,两眼之间的距离很宽,眼睛狭长,右嘴角略有些向下歪,总之副长相虽不是多么丑,却总叫让人看着心里不舒服。

    “这一位么,”太后转向另一位,“是庆国公之女沐烟箩,自幼饱读诗书,文采不输男儿,皇上对她也甚是夸赞呢。”

    这么厉害,这就是传说中的才女?

    紫凝暗暗好笑,多瞧了沐烟箩两眼,她的长相好歹比司徒静言要顺眼确切地说是要美得多,鹅蛋脸,皮肤很细、秀白,眼睛大而亮,加上可能确实多读了些书的缘故,自内而外透出一种沉静的气质来,确实不错——如果不是她表情太不屑,对紫凝的敌意太明显的话,倒是可以结交。

    “太后,她两个怎么会来,”君夜离明显不待见这两位,语气很冷淡,“紫凝不喜欢人多,太吵。”

    两女立刻为之气结:紫凝,紫凝,你眼里就只有紫凝是不是?为了她不被吵到,旁人还都不能出门了?她算老几!

    “那可真是不好办,”司徒静言第一个沉不住气,出言讥讽,“西池国皇室一向人丁兴旺,皇上身边更是不乏忠臣良将,安宁公主既然不喜欢吵闹,就不该选择嫁到皇家,自找罪受。”

    “多谢郡主体贴,”紫凝面不改色地接上话,“我是不喜欢吵闹,不过这与我嫁不嫁入皇室无关,因为谁要有意扰我清静,我自有法子叫他(她)永远安静。”

    “你——”

    “安宁公主好大的口气,”沐烟箩傲然一笑,“我听说你就是神医金铃,用药制毒无一不精,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谁要挡了你的路,你就想要谁的命吧?”

    说着话,她有意看向太后,果然见太后变了脸色,很是不悦。她就知道太后性子仁慈,见不得血腥杀戮,才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让太后对紫凝反感,她才有机会。

    紫凝虽不知个中内情,却也知道沐烟箩这么说,绝对没安好心,轻轻巧巧地把话挡了回去,“你以为呢?”

    “太后,”君夜离皱眉,神情很冷淡,“孙儿带紫凝入宫拜见,是想请太后成全,孙儿想与紫凝拜堂成亲——”

    “怎么这么快!”

    “你们不能成亲!”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说的话不尽相同,意思却都一样,不准紫凝嫁给君夜离,至于原因么,当然是她们两个都钟情于君夜离,怎能让别的女人捷足先登!

    君夜离眉一扬,“本王要不要成亲,关你们何事?”

    司徒静言急了,“太后,你看这——”

    “静言,你急些什么,”太后向她使个眼色,“这皇长子大婚是大事,哪能如此草率。夜离,此事不急,容后再议。紫凝,你意下如何?”

    不愧是过来人,太后已经看出紫凝性子高傲,必不屑于以抢着跟君夜离成亲来锁住他的人,否则她真是没法答复司徒静言和沐烟箩。

    “是,但凭太后吩咐,”紫凝暗中冷笑,“紫凝惶恐,让太后费心了。”

    “如此,你们且退下吧,此事哀家与皇上商议过后再说。”太后松了一口气,还好紫凝通情达理,否则可怎么收场。

    “紫凝告退。”

    “孙儿告退。”

    从坤元宫出来,君夜离很不高兴,一个人走在前面,背影生硬。

    紫凝暗暗好笑,这个,多大了还像个孩子,动不动就闹脾气。“不是要出宫吗,为什么走那边?”

    “我高兴走这边,”君夜离赌气般答,“反正你也不想跟我成亲。”

    紫凝黑线:这两句话有一毛钱的关系吗,为什么要放在一起说?

    身后没了动静,君夜离一下慌了,立刻回身,才见紫凝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登时脸通红,“我……”

    “你为什么生气?”紫凝挑眉,“我觉得,该生气的是我。”

    君夜离一愣,“为什么?”她一直不肯对他倾心相待,不愿意跟他成亲,是他最不好过吧,她生的什么气?

    “既然有那么多人抢着嫁给你,你又何必不远千里,上大月求亲,舍近求远很好玩吗?”紫凝走上几步,一双眼睛波光闪闪,像深不见底的黑潭,吸引着人不自觉地沉沦下去。

    “我那是——”君夜离急急地解释半句,忽然明白过来,惊喜道,“紫凝,你在吃醋?”

    看到别的女人想嫁给他,所以她生气了,这不是吃醋是什么?嗷,原来他在紫凝心里,还是很有份量的么,好有信心的说……

    紫凝脸上微热,昂首挺胸地走过去,“我才不要跟别人共同分享一个丈夫,她们早晚会死心。”

    “紫凝放心,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君夜离登时神采飞扬,大步追上去,一把揽上她的腰身,“我不喜欢她们两个,一点也不。”

    我才没有要知道。紫凝假装别着脸不理他,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不过看起来,这西池国皇宫也不太平,她往后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还是得小心应付才行。

    ——

    在怡然居住了几天,紫凝已经慢慢熟悉这里的环境,一直以来,她就是四处奔波,虽说不至于居无定所,但除了海角小楼,也没曾把哪里当成自己的家,所以适应起这里来,是件很容易的事。

    君夜离除了每月三、六、九上朝,还要处理一些国事,就不会时时过来陪着,紫凝闲着也是无聊,加上她还要打听烈焰凤魂以及自己的身世之事,便带上夕月和安菱,出去走一走。

    安菱从未跟着主子一起出去过,紧张得要命,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放。

    夕月暗暗好笑,也不点破她,免得她越加尴尬。

    结果走着走着,安菱一个没注意,一肩膀扛到旁边一个小姑娘,对方立刻破口大骂,“唉哟!这是谁不长眼睛,敢撞我?!”

    “对不起!对不起!”安菱白着脸道歉,“是我太不小心了,对不起!”

    那姑娘却不依不饶,“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我手上拿的可是我们郡主的首饰,摔坏了你赔得起吗?”

    紫凝眉一拧,露出不悦之色,怎么又是什么郡主,难道这郡主的封号如此不值钱吗,大街上随便撞一撞,就能撞出一个来?

    “对不起……”安菱越发害怕,两条腿直抖,眼看就要哭出来。

    夕月上前两步,问安菱,“这人是谁?”

    安菱小声道,“是益阳王郡主身边的丫环,好像是叫绿蕊。”

    紫凝心下了然:又是司徒静言!

    益阳王司徒震是皇上所封的异姓王,此人力大无比,马上功夫了得,为西池国立下过赫赫战功,连太后都要给他几分颜面,更何如旁人。

    他中年得一双孪生子女,儿子司徒阳烨,女儿司徒静言,用现在的话说,他两个就是含着金钥匙出身,难免娇纵任性一些,否则绿蕊小小一个丫环,何敢如此嚣张。

    绿蕊生的尖鼻薄唇,肤色微黑,眼角斜挑,一看就不好相与。上下打量紫凝一眼,显然被其绝美的容貌和冰冷的气质给比下去,不屑地道,“你们外乡来的吧,懂不懂规矩,我都敢撞,活得不耐烦了是怎么着?”

    “你眼力倒好,”夕月冷笑一声,“外乡来的又如何,就任由你们欺负不成?”

    “就是,怎么着?”绿蕊仗着有主子在一边,胆子肥的很,“是你们撞我在先,还不让人说了?”

    “安菱已经道歉了,”夕月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根本没什么大不了,何况你站在路中间,好狗还不挡道呢,你不是连条狗都不如吧?”

    卟……旁边有看热闹的憋不住笑了出来,他们其实早就看不惯益阳王府的人嚣张,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你——”绿蕊登时气白了脸,“你敢骂我是狗?你——”

    “绿蕊,大呼小叫地做什么?”威严的声音响起,司徒静言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紫凝挑了挑眉,真是冤家路窄。

    “郡主,是她们撞我在先,还骂我是、是……”绿蕊赶紧告状,就等着主子给自己讨回来了。

    “又是你?”司徒静言用鄙夷而愤怒的目光上下打量紫凝一眼,“安宁公,你为什么非要跟本郡主过不去,你到底存的什么心!”

    无聊。

    紫凝皱眉,回身就走。

    这些官二代、富二代们,就不能有个稍微像点样儿的出来撑撑门面吗?为什么一定要有头无脑、有眼无珠,飞扬跋扈、胸无点墨才出来混?

    “你们站住!”司徒静言几曾被这样无视过,登时恼了,冲过去胳膊一伸,将人拦下,“本郡主还没有开口,你们敢走!”

    夕月冷冷道,“你又凭什么留下我们小姐?”

    “我……”司徒静言眼珠转了转,说不出话,那天她也看出来了,君夜离对紫凝很维护,这又是在大街上,她还真不能乱来。

    可这从小到大,她一直对丰神俊朗、潇洒不羁的君夜离芳心暗许,一直想嫁与其为妻,白头到老的,谁知道……

    所以说,对于素未谋面的北堂紫凝,她已经先恨上了,那天在坤元宫,她又怎可能对紫凝有好脸色。

    更可恨的是,君夜离一直对她不理不睬,对紫凝就喜欢得不行,还说什么成亲,这让她情何以堪,这几天心里一直不痛快,又如何会让紫凝好过。

    “你们差点摔坏郡主的首饰!”绿蕊赶紧过来帮腔,“这首饰价值不菲,摔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夕月冷笑一声,一把拿过,狠狠向地上一摔,盒中首饰蹦跳着出来,尽数损毁。

    “你——”

    “摔坏了,我们小姐赔得起,”夕月傲然看着她们,“开个价吧。”

    四周嘘声一片,安菱更是吓得没了动静,都快哭出来了:姑奶奶,你出手也太快了,这下得罪郡主,要怎么收场!

    司徒静言和绿蕊刹时目瞪口呆,没想到居然真有人敢跟益阳王府的人叫板,疯了吗!

    “开价,”夕月皱眉,很不耐烦的样子,“我家小姐没时间跟你们耗。”

    “你好大的胆子!”司徒静言总算回过神来,叉腰立眉,怒容满面,“居然敢摔坏本郡主的首饰,本群主要砍了你的手!”

    “你敢。”紫凝轻描淡写抛过去两个字,眼神讥诮。

    “你——”司徒静言在人前失了面子,这跟头摔的,比起被摔碎的首饰,要让她难堪十倍,“唰”一下抽出身边侍卫腰间佩刀,直砍过去,“你看本郡主敢不敢!”

    夕月眼神一寒,拔剑迎上。

    结果还没等她出招,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速度极快,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就听“啪”一声响,然后是“哎哎”一声痛叫,来人已被一鞭抽中。

    夕月一愣:秦戈?他怎么来了?

    “疼疼……”秦戈抱着胳膊跳,委屈得要命,“紫凝,紫凝……”

    紫凝闪身到他跟前,就见脖颈下一道青紫鞭痕,正慢慢渗出血来。她霍然回眸,看向司徒静言。

    “……看什么!”被她凌厉的气势吓到,司徒静言本能地后退一步,心狂跳个不停,“本郡主还会怕了你不成!”

    紫凝冷冷看着她,“司徒静言,你打伤了我的人,你要怎么说?”

    “你的人?”司徒静言哪里知道她的厉害,哈哈冷笑,“是他自己冲上来挨打,怨得了谁!怎么我看这个人脑子有问题,难不成是个白痴?北堂紫凝,你手下莫非竟是些不入流的蠢货吗?”

    她身后一干侍卫立刻哈哈大笑,绿蕊更是得意莫名,掩着嘴做淑女状,叫你们得意,在这西池国京城,谁敢动郡主一根手指头!

    紫凝冷然道,“秦戈,有人欺负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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