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夜离头也不回,眼皮都不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仍旧只向着紫凝说话,“紫凝,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殿上空气太闷?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

    紫凝下巴一抬,指向东方娇月,冷声道,“夜离,娇月公主要嫁的人,是你。”

    “哦,”君夜离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他只要紫凝,还有谁要对这一点表示怀疑吗,简直无聊透顶!

    东方娇月一听这话,顿时气得脸色惨白:这位骄傲的公主几曾被这样轻视过!于是真心怒了,大声道,“魅王殿下这是何意?!莫非觉得我配你不上?!还是西池国目中无人,对康弥国这等小国,根本就看不上眼?”

    “娇月,不得无礼,”东方傲月脸色一沉,把妹妹拉回来,“魅王殿下并无此意,一切自有皇上定夺,你且稍安勿躁。”说罢暗暗向她使个眼色,意即让她别在人前失了康弥国的面子。

    东方娇月其实是真的在见到君夜离之后,就被他无双的气度和俊逸不凡的相貌所震撼,深深喜欢上了他,所以才不顾女儿家的娇羞,当众说要嫁给他的。在她看来,她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而且也知道君夜离先有了紫凝,但谁叫她就是动了心,已经准备要委曲求全,与紫凝共侍一夫,这还不够吗,他还想要怎样?!

    “皇兄,是魅王欺人太甚!”东方娇月紧咬嘴唇,到底是女孩子,眼泪都要流下来,“我、我——”

    “离儿!”宣景帝大为不悦,沉声道,“傲月皇子是诚心求亲,娇月公主对你有情亦不是错,你怎可如此无礼?”

    众人皆心中有数:宣景帝的意思,是想让魅王娶东方娇月了?那北堂紫凝又当如何?

    慕容冽忽地起立,似笑非笑道,“皇上所言甚是!傲月公主独具慧眼,看中魅王殿下,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魅王殿下,你怎可辜负傲月公主一番心意!”

    你倒会看时候,合着君夜离要娶了东方娇月,北堂紫凝一定会气他的负心,离他而去,你就能重新抱得美人归,皆大欢喜是不是?

    众人自是都明白他的心思,尤其钟离墨,更是抱以幸灾乐祸般的嘲讽笑容,就看他们如何收场。

    “父皇息怒,儿臣知道娇月公主的心意,”君夜离眼底一片幽冷,理都不理慕容冽,冷冷回禀,“不过儿臣早已说过,除了紫凝,此生不会娶别的女人,父皇也是应允了的,是吗?”

    太后早有言在先,六国赛上,司徒静言她们几个谁是最后的胜利者,谁就是他的正妃,而这个人非紫凝莫属,东方娇月现在来横插一杠,算怎么回事。

    慕容冽讨了个没趣,也不恼,冷笑着坐了回去,眼里闪着算计的光:原来东方娇月看中了君夜离,那事情反倒好办了……

    宣景帝同样脸色不善,铁青着脸没言语。

    梅霜皇后看这情形要糟,心中也暗暗焦急,忽地看向君夜辰:或者,你试着应下来?

    君夜辰眉一扬:我急什么,他们打起来才好,再说东方娇月又没瞧中我,我若开口反遭嫌弃,我这西池太子的脸往哪放。

    梅霜皇后也明白他的意思,此法不行,她也没主张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下不来台,东方娇月哪里还撑得住,羞愤地道,“魅王殿下的意思,是不肯应了?”

    君夜离不为所,“本宫非你良人,只能说遗憾。”

    “你——”

    “娇月!”东方傲月向她使个眼色,硬是将她拉了回来,“此事可日后详议,你急些什么?”

    东方娇月气得脸色发青,但她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剧烈地喘息着,坐了回去。

    眼见场面有些尴尬,宣景帝怒视君夜离一眼,端起酒杯打圆场,“既如此,那就容后再议,请!”

    “皇上请!”

    于是,梅霜皇后的寿宴极端诡异的气氛当中结束,之后各自散去。闹到如此不愉快的地步,也不知道她这个正宫皇后心中是如何想的,不过看她一直沉着脸,就知道今年的生辰,她过的实在是……太掉身价了,日后在众妃面前,她何以自处——尽管这并不是她的错。

    遣散众人之后,宣景帝将君夜离一人留了下来,随即一拍龙案,怒喝道,“君夜离,跪下!”

    皇上好气魄。一旁的紫凝挑了挑眉,没言语,夜离是不是有担当,这才是真正得到显现的时候,她若急着说话,反而显得夜离太懦弱了。

    君夜离一言不发,依言跪了下去,但神情冷峻,眼神倔强,一看就是没打算认错。

    宣景帝一看到他这个样子,就又气又无奈,狠狠瞪着他道,“你明知与康弥国联姻之事,事关重大,却还要当众给娇月公主难堪,你是想我西池国与之反目成仇吗?”

    君夜离眉一扬,傲然道,“儿臣不敢。只是儿臣不可能娶东方娇月,父皇又何必强人所难。何况即使不与康弥国联姻又如何,现今正值六国赛之际,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依着西池国的强大,也未必会怕了谁,父皇何必怕他们。”

    怕?这叫怕吗,这叫顾全大局!宣景帝气息一窒,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昏过去!“你、你这孽子,你知道什么?!多一个盟友,比多一个敌人要强多少倍,你会不清楚?!纵使你无心,也先安抚住娇月公主,日后寻个机会,再将她打发了就是,非要现在闹僵不可吗?”

    紫凝眼神一寒:皇上这话说的好薄情,也无怪当初狐歧国大军压境,他纵使再宠蕙妃,也到底还是把她给牺牲掉,现在看来,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也幸亏,夜离不是这样的心性,否则也只怪她自己有眼无珠,所托非人。

    很显然的,君夜离也同时想到了母妃的惨死,咬牙冷笑一声,“儿臣不是父皇,既对娇月公主无意,就不能骗她,否则,她岂非会是第二个——”

    “君夜离!”宣景帝脸色剧变,一声狂吼,震得屋顶的灰尘都扑簌扑簌往下掉,“你敢说试试?!”殊不知蕙妃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他自己都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偏偏君夜离却因为恨他,时不时就要指责他一番,让他永远在回味失去蕙妃那一刻的痛!这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为何要对他如此残忍!

    君夜离也就住了口,神情冷漠。

    “你——”宣景帝气的几乎要吐血,似乎要狂揍他一顿出气,终是没忍心,怒声道,“娇月公主之事,容后再议,你若再胡言,朕绝不轻饶,出去!”

    君夜离叩头,道,“儿臣遵旨。”随即起身,牵着紫凝的手就走。身后传来物什落地的声音,他知道是父皇在发雷霆之怒,也不为所动,冷然离去。

    宣景帝胸口剧烈起伏,神情无比的痛苦,低语呢喃,“蕙心,是朕错了……你还会回来吗……”

    正向宫外行驶的马车上,紫凝皱眉沉思,似乎很不解。

    君夜离忽地问道,“在想什么?”

    “傲月皇子,”紫凝顺口答,大概觉得容易让人误会,又解释道,“他怎会突然要与西池联姻,而且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来,就不怕其他国不满吗?”

    君夜离冷笑道,“别国未必就没打歪主意,不过不像他这般,有名正言顺的借口说出来而已。”尤其是慕容冽,居然又来搅局,真亏他有脸开这个口!

    紫凝沉吟道,“我是觉得这样一来,各国就都把心思放在这些无聊事上,而不会认真考虑六国赛改制之事,我看不能再拖了,要尽快定下来。”

    “我亦如此认为,”君夜离点头,颇有同感,“我已禀报父皇,两天后与各国商议此事,定要论出个结果来。”

    “好。”紫凝点头,暗想这些日子要多留些心,别被人算计了才好。

    想想方才在殿上,贺兰映枫几乎没怎么说话,安静地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而越是这样的人,才越可怕,不能掉以轻心。还有,关于贺兰映熙那件事。

    回到魅王府,贺兰映熙负手站在窗前,眼神森寒。

    康弥国居然要与西池国联姻,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他们的意思,是想要联合起来对付其他各国,以在六国赛上争胜?之前据传大月国跟狐歧国已经有所勾结,这样一来,西六国之中,唯他们蒲墨国跟乌落国还未有盟友,夏侯乘风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岂不是落了单,形势堪虞啊!

    不行,看来得尽快除掉大皇兄,然后想办法破坏他们之间的联合,若羌国才大事可成!

    正思虑间,紫凝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端了药碗的夕月,“熙太子,你回来了,觉得如何,伤口有没有痛?”

    贺兰映熙摸了摸伤口处,“没事,王妃妙手无双,在下怎可能有事。”这几天下来,伤口确定已经大见好转,体内余毒也清的差不多,相信用不了几天,就会完全好起来。

    “熙太子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紫凝把药递给他,“先喝药吧,等下我替你伤口换药。”

    “有劳。”

    趁着紫凝回身拿药箱的功夫,贺兰映熙仍旧以银针试毒,不见有异常,这才喝了下去。

    可惜,他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紫凝既然是“神医”,要下毒也会下那种最为高明的,普通的银针怎么可能试的出来。

    对于他的小动作,紫凝是心知肚明,却并不点破,拿过药箱打开,再解开贺兰映熙的衣服和绷带,仔细地换药。

    贺兰映熙略低头看着她,“恕在下多言,今晚之事,王妃是很生气?”

    知道他在试探自己,紫凝也不藏着掖着,挑了挑眉,“若有人跟熙太子抢心爱之人,熙太子会不会生气?”

    贺兰映熙一笑道,“当然会。既然是心爱之人,就是要留在自己身边的,哪能容旁人染指。何况魅王心性高傲,既然对王妃许下誓言,就不会背叛,王妃倒是不必担心。”

    “我从不担心夜离会背叛我,有劳熙太子挂念了,”紫凝冷冷看了他一眼,明显有些不悦,却又表现得恰到好处,不会让他觉得难堪。替他换好药,她站起身来,“好了,熙太子,你这伤已经不碍事了,不过先不要急着运功,以免毒素逆反,那就糟了。”

    “在下知道,多谢王妃。”贺兰映熙很聪明地选择了不再继续问,起身相送。

    “不必客气。”

    夕月收拾好替换下来的绷带,两人一起出来,紫凝的神情瞬间变得冷酷、锐利,有意无意瞄了某个方向一眼,这才离去。贺兰映熙,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有你的手下潜进王府中来吗,不过看在你还算安稳的份上,先不跟你计较而已,你不必太得意!

    第二日,君夜离在书房处理公文,一边等着紫凝帮他做点心吃:说起紫凝做点心的手艺,那真是一绝,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那么多花样,明明是些普普通通的东西,经她手之后,就总会变得或香或酥、或咸或软,好吃的不得了,让原本并不喜欢吃这些的他一旦吃起来,就没个够,像个小孩子一样。

    不大会儿,以桪公主蹦蹦跳跳地过来,先是在门口伸着脖子四下看了看,“大皇嫂不在吗?”

    “你找她何事?”君夜离瞄了她一眼,板着脸道,“怎么又一个人跑出来,老老实实待在皇宫里会憋着你是怎么着?”

    “大皇兄,你就知道骂我!”以桪公主气哼哼,一脸不服气,“人家还不是怕把什么人带进魅王府来,会像上次——”

    “公主来了?”紫凝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话,“怎么不进去?”

    “谁要跟大皇兄一起!”以桪公主骄傲地挺起胸膛,跟着小狗似地耸耸鼻子,一眼瞧见夕月手上端着的托盘,顿时两眼放光,欢呼道,“啊!有点心吃!好香!”说罢饿虎扑食一样过去就抢。

    谁料她快,某人动作比她更快,还没到近前的功夫,眼前人影一闪,托盘已被抢走。

    ☆、卷三 六国策 胜者为王 097 对她下手

    “没你的份,”君夜离端着托盘进去,捏起一块云片糕丢进嘴里,吃的那叫一个香,“这是紫凝为我做的。”

    “欺人太甚!”以桪公主气得哇哇大叫,挽一挽袖子,冲进去跟他抢,“拿来!”

    “想都别想!”君夜离仗着轻功无双,满屋子游走,凭以桪公主的身手,还真就不可能够到他。

    但觉前后左右都是大皇兄的影子,忙活半天吃不到,以桪公主气急败坏道,“大皇兄,你是怎么当人家哥哥的,都不知道让着妹妹——”

    “你还用人家让?”君夜离相当轻蔑,“从小到大,你瞧见我这里有什么好东西,哪次不用抢的,嗯?”

    以桪公主红了脸,“你应该让给我!拿来拿来!”

    “不给不给!”

    紫凝和夕月、无华他们站在一边,默然看着这一对有时候智商差不多的兄妹,都有想要流冷汗的冲动。

    无极正好进来禀报,一看这阵势,愣了一会,才道,“殿下,王妃,康弥国皇子、公主到。”

    君夜离條地停下来,眉眼一冷,“他们?”不用问也知道,他们必定是为了跟西池国联姻之事,居然追到魅王府来了,是想怎样?

    “是,”无极试探地道,“殿下,是否让他们进来?”

    不等君夜离开口,紫凝一笑,眼神睿智,道,“上门即是客,当然要请他们进来,无极,去吧。”

    虽然王妃的话也是殿下的意思,但主子脸色不善,无极还是有刹那的犹豫,看向君夜离。

    好在君夜离从来不会给紫凝难堪,立刻道,“去吧。”

    “是,殿下。”

    无极转身出去,以桪公主趁着这个当儿,一把抢过托盘,喜滋滋坐到一边,很没有形象地大吃特吃起来。

    君夜离白了她一眼,虽说表情很不屑,但眼里却满是对她的疼爱、宠溺之色,就是爱逗她玩罢了,哪里会真的跟她抢什么。

    少顷,东方傲月两兄妹走进,抱拳施礼,“见过魅王殿下,魅王妃。”

    君夜离与紫凝同时颔首答礼,“傲月皇了了、娇月公主,不必客气,请。”

    “多谢,”两兄妹坐了下去,东方娇月看着君夜离,直言道,“魅王殿下,不知两国联姻之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以桪公主一边吃点心,一边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心道她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大皇兄的态度明明就那么明确了,她还要纠缠不休,也真够胆大的,要换成是自己,早就脸红了!

    君夜离神情冷漠,“本宫的心意不会变,此生除了紫凝,不会娶任何人,娇月公主明明知道,又何必自讨没趣。”

    东方娇月气极反笑,傲然道,“魅王殿下是不是根本没将我放在眼里?”从始至终都没给过她好脸色,甚至当众给她难堪,他是有多不待见她啊?

    君夜离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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