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翠宫内,宏大的温泉池被纱帘围拢,池中戏珠的金龙口中吐水,池水泠泠,热气翻滚如仙雾浓云,遮掩着正于池中一对儿男女……

    垂帘外,宫人一阵骚乱,脚步亦是杂乱跌撞,有宫女惊呼,“德妃娘娘,皇上在沐浴,不可擅闯,德妃娘娘——”

    垂帘猛然被掀起,阻拦的宫人都惶恐跪地,被慕昀修关押了近三个月的德妃拓跋荣敏冲进来……

    她披头散发,衣袍裙边破败地不成样子,面容憔悴枯瘦,双手双脚都是脏兮兮的,深邃的异域风情的眼睛,凹陷在眼窝里,越显得圆而大。

    看到温泉池中迅速分开的男女,她脚步僵住,似当胸被刺了一剑,因暴怒而灼红双眼,漆黑如渊,冷厉森寒。

    她被慕昀修囚禁在黑屋子里,不知被关押了多久,自家夫君竟没事儿人似地在此召幸美人——且这被召幸的美人不是别人,正是平日与她姐妹相称的良妃宋昕茹。

    景玄对宋昕茹的儿子慕允琪也不薄,视如嫡亲的兄弟,关怀备至。

    这女子却在她落难之际,没有半分相助,反而背后捅刀争宠夺利。

    真正尽心尽力救她的,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弱女子——江心瑶。那丫头把自己留在太子府,义无反顾地让她和太后离开。

    她出来太子府,被龙鳞阁的人护送回来,才知,江心瑶不只救了她,还救了她的生母贺毓,以及她被废了后位的皇嫂贺金香。

    想起太子府大门关上时,心瑶眼底与慕昀修同归于尽的决绝,她顾不得去见母亲贺毓,先冲了来寻求夫君的帮忙……

    眼下的一幕,却让她万念俱灰。

    慕怀渊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她的手,见她双手完好无损,顿时松了一口气。

    “荣敏,你的手没事就好……”

    拓跋荣敏疑惑地看自己的手,“皇上这话什么意思?臣妾的手应该有事吗?”

    “昀修给了心瑶一个锦盒,那锦盒里是一根女子的手指……心瑶以为那是你的手指,所以急着去救你。”

    拓跋荣敏恍然大悟,却反而愈加恼恨。“她想去,皇上就准她去?皇上竟认不出臣妾的手么?皇上不知为她分辨么?”

    慕怀渊自责地叹了口气,“朕……看了许久,的确没有认出!”

    宋昕茹从旁尴尬地只露了一颗脑袋在水面上,水下双臂捂着胸前,讪讪地笑了笑。

    “姐姐,你也不能怪皇上认不出,后宫里女子众多,皇上每日看到的手,没有三五只,也有几十只,皇上又能把谁记在心里呢?”

    拓跋荣敏讽刺地冷笑,“皇上记不得我的手,定然记得你的手!”

    宋昕茹慢条斯理把湿漉漉的长发撩在肩侧,妩媚伸手搭在男子健壮的臂膀上,“臣妾这手更笨拙呢!总也无法让皇上满意,虽然每日给皇上揉捏按摩,皇上也不见得能记在心里!”

    慕怀渊尴尬地咳了两声,示意宋昕茹闭嘴,又抬手指了指垂帘,“荣敏,你先退下,容朕与良妃穿上衣服!”

    拓跋荣敏憎恶地怒瞪了他和宋昕茹一眼,气急败坏地挥开纱帘出去。

    宋昕茹服侍慕怀渊穿好衣袍,两人一起出来,就见拓跋荣敏把床榻上的被褥都扯在了地上,她沾满泥土的双脚,就踩在那金丝被褥上,人则坐在床沿上……

    宋昕茹见一众宫人黑压压跪了一地,无一个敢吭声,不禁气怒交加。“皇上,您看,姐姐这是做什么呢?她欺人太甚!”

    拓跋荣敏冷笑,“宋昕茹,到底是谁欺人太甚?我儿子当着北月太子,还得帮你儿子平定安玉王之乱,你却给本妃背后捅一刀……”

    宋昕茹无辜地冷笑,“我怎么捅刀了?姐姐这话好没道理!皇上又不是您一个人的!”

    拓跋荣敏咬牙切齿地狠狠点头,“没错,他的确不是我一个人的!这种男人,我拓跋荣敏也不稀罕,倒是你,口口声声唤我一声姐姐,你儿子口口声声唤我儿子七哥,我真正落难,你们可曾有半分忧心?!”

    宋昕茹两手叉腰,理直气壮,“我忧心了呀!我忧心有什么用?押着你的是太子爷,皇上的嫡长子,我能置喙么?我人微言轻,我可没有你和你儿子那么本事!”

    “好了,昕茹你少说两句!”慕怀渊上前,在床沿挨着拓跋荣敏坐下,“荣敏,这件事你可以怨朕,是朕和你的兄长拓跋樽做了对不起宜祖的事。”

    宋昕茹见慕怀渊一颗心被抢走,气恼地忙下逐客令。“姐姐刚得自由,还是回自己寝宫歇息吧,不要折腾地我这里乌烟瘴气。”

    拓跋荣敏也不屑呆在这里。“本妃自然会回去歇着,只要皇上答应救心瑶。”

    慕怀渊忙握住她的手,“荣敏,你要体谅朕,朕现在不能救她,心瑶与朕计划好,她能脱身时,自然会脱身。”

    “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脱身?”拓跋荣敏忍不住焦躁地咆哮,“只怕过了今晚,她的清誉也毁了。”

    “她本就应该嫁给昀修……”

    “慕昀修根本配不上心瑶!”拓跋荣敏尖锐地打断他。

    “慕昀修配不上心瑶,景玄就能么?”宋昕茹冷笑,“心瑶陪着景玄当了北月太子,亲娘落难,景玄没回来,反而是心瑶巴巴地回来救你,真是讽刺!”

    “你个贱人懂什么?!”拓跋荣敏大怒,“心瑶对我解释过了,是她让龙鳞阁的人隐瞒了景玄,景玄政务繁忙,又要带兵回去北月,她怕他分心。”

    “这件事心瑶倒是没有对朕提过。”慕怀渊忙起身,口气也温和了许多,“荣敏,朕送你回去,咱们再商议救心瑶的事。”

    “不必,我去求江宜祖!”拓跋荣敏踢开脚下的被子,赤脚迈出门槛去。

    慕怀渊再顾不得宋昕茹,拔腿就小跑着追出去,“荣敏,宜祖正在气头上,你去了,他只会羞辱你一顿……他连朕都骂,连太后和自己的亲娘都不放在眼里!”

    “他不就是要龚璇玑么!我哥还不了他龚璇玑,我把我自己赔给他总可以吧?我就不相信,他会不顾自己女儿的死活!”

    “你……罢了,你若这样就能化解你哥和宜祖之间的恩怨,朕也无话可说。”慕怀渊疲累地叹了口气,转身就又返回映翠宫。

    拓跋荣敏见他当真转身折回映翠宫,愤恨地冲过去,一脚踹在映翠宫的门板上,却顿时又后悔——她脚上没穿鞋。

    脚疼得离谱,她忙单腿蹦着捏着脚心揉了揉,咬牙切齿地对着门板嚷道,“慕怀渊,你不就是放不下宋昕茹这狐媚子吗!你给我等着,我治不了你们,有人治得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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