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宣德殿早朝,百官如往常一样,整齐跪拜行礼。

    慕景玄在龙椅上身躯沉重地坐下来,脑子和身体却空空的,俯视着阶下的官员,迟迟没有说平身,因为,他的目光也无法在一处定下来,整个大殿都似在晃动一般,让他浑身不舒坦……

    一旁,恭立一旁的太监总管,看龙椅一侧立着的青砚,青砚忙凑近龙椅,“陛下,该早朝了!”

    慕景玄阖眼深吸一口气,顷刻间,又恢复肃冷威严的帝王仪态,“平身!”

    百官起身,刚刚站稳脚跟,却见皇帝陛下像是被针刺到一般,蹭——从龙椅上起身就下来丹陛。

    众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看我,我看你,却见皇帝陛下踏着殿中央的腾龙祥云长叹,就疾步不停地出了大殿……

    一双双眼睛巴巴地眨了眨,就看向丹陛之上的青砚。

    青砚却恐慌地吞了口唾沫,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阶下,慕卓衍狐疑地看江凌云,“你说,陛下是不是尿急?”

    “噗——”慕允琪顿时绷不住笑,“自打皇兄登基称帝,我还从没见他在朝堂上因为尿急突然离开过。”

    江凌云却看出来,皇帝那是在逃离。

    就如拓跋坤珠那几日发脾气不理会他,他忙里忙外都找不着北,心也安定不下来,甚至做什么都烦躁不安。皇帝陛下这境况,分明是被人取走了心。而那个取心人,就是他江凌云的宝贝妹妹江心瑶,所以,这种话他更不能拿来分析,否则,只怕又有人议论,心瑶是红颜祸水。

    青砚恐慌地要下来丹陛去追,却见大殿外,刚离开的皇帝陛下又急匆匆地返回来,他忙又站回原位。

    众臣也都鸟雀一般,恭敬地安静下来。

    慕景玄在龙椅上坐下来,却发现,自己还是晕的……且心口憋闷的厉害,头如被针刺一般地剧痛难忍,他起身便又要出去,却刚站起来,就“噗——”一口鲜红的血,喷在了地毯上,整个人就往下栽。

    “陛下——”青砚恐慌地忙冲上前扶住他,“快传御医,快传妙回神医。”

    *

    璇玑阁内,心瑶读了三十页医书,见夫诸自门外进来,便忙迎上前。

    “师父昨日在门外说的话,心瑶都听到了,师父今日一早过来,可是要教授心瑶的?”

    夫诸本想先教她武功,见她眼圈乌青,神色憔悴,还是改了主意,“我先教你驻颜术,这东西要每日坚持习练一个时辰,方能起效,像你母亲龚璇玑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算起效,也不会坚持太久。”

    “徒儿谨遵师父教诲。”心瑶忙把女儿的小床也挪近舞室里,并请夫诸进门,“师父就在这边教吧,这边清净些。”

    夫诸环看舞室,视线就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正看到半个树冠。“之前,景玄就是从这边的窗子偷看你跳舞的吧?”

    心瑶笑了笑,没有应声,只从柜子里拿了两个锦丝软垫出来,并排铺在地上,然后在一个软垫上盘膝坐下。

    “师父,徒儿准备好了。”

    夫诸眯着眼睛看向窗外绕过假山正过来的女子,“宁珞来了,怕是找你有事,你要不要先去厅堂与她寒暄几句?”

    心瑶忙走到窗前望出去,见宁珞带着两个丫鬟正过来,她忙唤道,“余香!”

    余香忙自楼下上来,“主子——”

    “去对宁珞说,我在闭关练功,不便旁人打扰,不管她带来什么礼物,暂且接下记下,回头在回礼。”

    “是!”

    余香下去楼阁,正见宁珞亲手从丫鬟手上接过一个精致的雕花食盒。

    “给王妃娘娘请安!对不住娘娘,郡主还在上早课练功,不便见客,您这礼物,余香就先代主子收下,您有什么话,也可以命余香一并转告。”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的!她之前是皇后,有些事我该请示她之后才去办的,但是,如今她不是皇后了,我去请示旁人,怕旁人不会答应我。”

    余香大惑不解。“王妃娘娘直说无妨,主子宅心仁厚,若能帮得上忙,定然会帮的。”

    “卓衍与丝芙郡主成婚,我的亲人里面,就只剩了姐姐宁柔,虽然她有错,但赶上婚礼大事,也该回来喝杯喜酒才是。那宴席上没有我的半个亲人,说起来也够寒碜的。”宁珞说着,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余香恍然眨了眨眼睛,忙扬起唇角,“王妃娘娘是想请您的姐姐回来喝喜酒?”

    “正是,正是……”宁珞说着,就看向厅堂内,“心瑶如今虽不当皇后了,却还是我和姐姐的恩人,若她能亲自去一趟,姐姐定不会拒绝的。”

    心瑶自楼上听着宁珞的一番话,却并不想答应。

    宁珞和宁柔的感情,并没有表面看起来这般好。宁柔被送去庵堂之前,宁珞更是与她划清了界限。

    宁珞始终都压着一口气在心里,请宁柔回来,不过是为了炫耀,为了吐出一口恶气,为了让宁柔看一看,她宁珞的儿子,如今不但比曾经的慕琰强了百倍,还即将迎娶一位郡主。

    而她江心瑶,亦可笑的为了一口恶气,连皇后之位都搁下了,说起来,谁也不必谁强。

    夫诸见她颦眉摇头叹息,盘膝与她相对坐下来,便问:“在想什么?”

    “师父,心瑶忽然不想学了。”

    夫诸大惑不解,“你不是怕自己年老色衰,会失去景玄么?”

    “如今,我如今已经失去他了,他只是还没走远而已。”

    夫诸鼓励地对她笑道,“那就为取悦自己而学,就如你从前习练琴棋书画,并非是为了谁而练的,只是希望自己将来能变得更好。”

    师徒两人练了一个时辰,夫诸又悉心强调一遍口诀,这才告辞,却一下楼,就与江凌云撞了个满怀。

    夫诸忙扶了他一把,心瑶因送夫诸下楼,正看到兄长眉目恐慌,脸色不对,“哥,您这是怎么了?这会儿刚下朝的时辰,您不应该回家陪嫂嫂和泓儿用膳么?”

    江凌云忙道,“景玄在宣德殿呕血之后,就晕倒了,妙回神医给他诊脉,说查不出病因,依我看,恐怕就是因为你不在宫里,他心神不宁,这才乱了气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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