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坐下来,拓跋荣敏却丝毫没有避讳,忙命自己的贴身宫女,给老爷子布菜。

    “当年本宫小产伤了身子,去庵堂祈福,听闻这老爷子医术高明,便忙去请脉,后来,不少妃子都找他帮忙。若非老爷子当年说无意在朝为官,本宫无论如何也得把他安顿在御医院的。”

    老爷子自嘲地笑了笑,“草民秉性胆怯,做事鲁莽,实在不是为官的料!”

    贺毓忙道,“老爷子,哀家的女儿感激你,哀家也感激你,若非你当年救了荣敏,如今我大周也就不会有景玄这位皇帝了,您贵姓啊?”

    “草民免贵姓詹,单名一个前字!”

    “噗——”夫诸忍不住笑喷,“老爷子这名字实在有趣,瞻前顾后呀!难怪你如此胆怯!”

    妙回自桌下踢了下他的脚。

    夫诸悻悻抿唇,“我笑,也没有对他不敬的意思,看他这年纪,还是咱们的晚辈呢!”

    老爷子忙起身朝两人一拜,“久仰妙回与夫诸前辈的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夫诸忙端起酒杯,“来,咱们喝酒!活得长寿,才有幸见呢!”

    慕景玄见满桌其乐融融,却坐在椅子上,浑身不舒坦。一想到自己这一身钢筋铁骨是被这老爷子拿药催出来的,就愈发难受。

    趁着师父们推杯换盏,他忙又侧身凑近心瑶耳畔,“皇后,求嗣之事,事关重大,咱们还是看天意吧。”

    “看天意?”心瑶失笑,“你之前怕孩子,一直服药,所有人都当做我生不出孩子才是天意。可见,这天意在人心,不在老天爷。”

    慕景玄哑然。

    老爷子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草民的药就算不灵,服用之后也可以强身健体,您先吃两贴药试试。如今皇后娘娘的身体不便有孕,须得调养一年,因此,陛下不必太过惊恐。”

    “哈!朕何时惊恐了。”慕景玄干脆把手腕伸给他,“可是你说的只调养,你休想左右朕的子嗣。”

    心瑶看着他的样子,突然绷不住大笑。原来皇帝陛下也有惧怕的时候。

    “瑶儿,你是在取笑朕吗?”

    心瑶忙绷住唇,“没有啊!”

    慕景玄无奈地叹了口气,一眼扫过满桌人,见老爷子粘着胡子按着自己的脉搏叹气摇头,顿时又竖起眉头。“老爷子你叹什么气?”

    “若不仔细调养,陛下是无法再有子嗣的。”

    “你什么意思?”

    “是药三分毒。陛下服用的药本就是毒,小公主如今尚不能走,不能言,等她能说话做事了,你就能看出,你服药的害处。”

    “这药可是妙回神医给朕搭配的。”慕景玄看向妙回,“妙回师父……”

    妙回忙道,“那药是对陛下的身体无损的,为师也是考虑到陛下不想要孩子,才搭配好的,但是,对于子嗣有什么影响,为师不曾考量过,也不敢估量。”

    “神医妙手,怕是只当你服用几次便罢了,没想到你次次都服药……”老爷子话说完,自知话不该说,忙俯首,“草民唐突,还请陛下恕罪!”

    贺毓和拓跋荣敏都不悦地瞪着慕景玄,却都无法怪罪他。皇族里的孩子,生出来,不见得都能活得长久,活下来的,也不见得能开开心心终老。

    妙回担心地问道,“老爷子,妙回收藏了不少奇药,若是能医治好陛下,您需要妙回做什么都成,此事妙回考虑欠妥……”

    “师父,是景玄求您配的药,您不必自责。”心瑶安慰地对妙回安慰一笑,“心瑶请老爷子来时,虽说了不少过分的话,却也是求个安慰罢了。若是心瑶与景玄命中只有锦卉,心瑶也心满意足。”

    老爷子忙道,“陛下吃几服药就好了,皇后娘娘不必灰心。还请陛下每日三次服药,不可间断。”

    慕景玄心里还是膈应,药方写出来,他当晚便比照医书彻查药草药性,确定没有对身体有损伤的,这才服用。

    *

    七年后,元宵节,心瑶带着挺着大肚子,自新开业的酒楼里出来,满街上花灯正璀璨。

    她手里牵着大女儿的小手,柔声安慰道,“锦卉,诗词默不出咱不着急,太傅又没有训斥你,哭什么呀!外公和外婆今儿还夸奖你孝顺呢,对吧?”

    挽着公主髻的小丫头已然哭了半个时辰,嗓子都有些哑了,还是无法疏解心里的难过。

    她始终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把那首《甘棠》看了十几遍,读了十几遍,外公外婆检查时,是能顺利的背下来,偏就从璇玑阁到宫门之间的那点路上,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然后入了御学堂,到了太傅面前,她张口就只能念出甘棠两个字……

    她被母亲牵着小手,哭得精致的鹅蛋脸通红,抽抽噎噎,好不委屈。

    心瑶忙道,“一定是璇玑阁去御学堂的路上太远了,外公说了,你在他和外婆面前背诵很顺利,对吧?”

    “父皇说了,背不过就是背不过,不准找借口!”

    心瑶气结失笑,“那个日理万机的人,有时连回家吃饭都记不住呢,还敢取笑自己的女儿记不住诗词?太过分了!回头,娘亲好好教训你父皇。”

    小丫头愈发哭得难过,“两个弟弟才三岁,字也不认识几个,竟然都背得很顺溜……呜呜……还有今儿踢毽子比赛,两位工部尚书家的小姐,还有三姑母家里的表哥都踢了一百多个,女儿只踢了三个就落在地上……呜呜呜……”

    心瑶深吸一口气,扶着小丫头上去马车,便把她搂在怀里,“不就是踢毽子么!咱不比。你跳舞不是很好的嘛,谁也比不过你呀!”

    “江泓哥哥说,女子凭跳舞没有多大出息,尤其女儿是大公主,要琴棋书画厉害才成。只会跳舞,就像任倾城姨母那样,被人取笑一辈子……”

    心瑶哭笑不得,“倾城姨母,那是因为一时糊涂,如今可是红茉师父颇厉害的徒弟呢!江泓哥哥那是偏见,他不过就是比你大几个月,他懂什么?”

    后面,余香和小格子一人抱着一个三岁的小男孩,自门里出来,听到马车里大公主还在哭,两人相视,都见怪不怪地没有多嘴,安安静静地跟上马车,抱着孩子坐下来,就都看心瑶的脸色。

    两位小皇子却吃醋地呆不住,在余香和小格子怀里哼哼挣扎,都要娘亲抱抱。

    心瑶哭笑不得,忙让余香和小格子把两个小娃儿放在自己身边,“夜儿,霄儿,你们看,姐姐哭得多难过呀?你们是不是也该哄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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