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希望我能够退位。”烈熠平铺直叙,声线中不见一丝波澜。
    “怎么,难道熠贪恋皇位,舍不得?”滟昊泠控制不住对他发出讥讽。被猜出心意是意料之中,他的目的昭然若揭,这本也是十分简单的事,对烈熠而言更是易如反掌。他所不满的乃是他的诉说方式,明明有更加缓和的说法,他偏偏选了最为直接的一种。
    “我的确不舍得,真的不舍得。”相同的内容,一连重复了两遍,半真半假之间也不知到底存在多少事实。总之,烈熠又一次没有按照对方的希冀去做。
    滟昊泠陡然抬起手,拨开了他挡在面颊两侧的发丝。自从再见以来,烈熠总是有意无意的散下两鬓的发,竭力的遮挡自己。如今彻底拨开看了之后,更觉他是如此苍白比起以往所见的任何一面,都要更加缺少血色。
    联想之前的亲眼所见,以及桑柘才不久做出的诊断,滟昊泠已然可以肯定,当时在带领牧野军冲过浅草桥之后,烈熠的确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在战场之上。
    由于当时的情况太过危机,随行的倾夜才不得不舍身相护,以血肉之躯硬生生的为他挨了穿胸一剑。
    倾颓的身躯以及飞溅的鲜血,两场变故同时发生,又离的那般近,也难怪滟昊泠和赫连远遥两人会同时误解。原本以他们二人的目力,便是战场上更加细微的变化都应该看得清清楚楚,纤毫毕现,这只能说是关心则乱。
    看了烈熠的脸色,滟昊泠的心已是狠狠绞起,早已超过了疼痛能够形容的范围。“舍不舍得都并不重要,这件事已经由不得你自己做主。”
    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是满满的抗拒。烈熠很想问问对方,他的霸道是否用错了地方?烈熠虽然近期才正式继承皇位,但是却早已用王储的身份监国。莫说是关乎自身的小事,就算是那些家国大事,也是他全权定夺,什么时候轮到旁人随意插手?
    气氛的陡然僵化,并非是滟昊泠的本意,然而一旦真的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并不想更改什么。他有他的不可放弃,他也有他的坚持到底。
    “你不是一直在追问我想要说什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答案我要带你离开,恢复曾经你陪在我身边的日子。发动浅草桥一战,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否则他要一座没有任何意义的桥梁来做什么?
    “昊泠,你难道不觉得这个决定十分自私么?”
    而且,还是以“为了他好”作为名义的自私。
    “我不觉得。”滟昊泠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该如此,一边还是控制不住的冷言冷语。对烈熠身体状况的担忧,对他不知爱惜自己的怒气,在敌我双方对峙的背景之下被交杂在一起,挑起负面的情绪之后就再也无法熄灭。
    “我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怎么会自私呢?”
    烈熠冷笑数声,“回到过去一般?你难道不是希望我继续在你身边辅佐?”做为那个空有共享天下之名,实无任何权力在手的熠公子比起滟昊泠,烈熠尚算存有理智,最后这句话都到了嘴边,还是及时将之吞回。
    人在情绪失控时,总是无力控制自己的语言,往往在伤人之后才知后悔。烈熠尽管有所收敛,结果到底还是伤到了对方,正如滟昊泠也正在伤害他一般。
    辅佐?他怎么会这么想?他怎么能这么想?滟昊泠觉得自己的誓言根本就不被他信任,或许有一句话叫做“从来誓言无用”,但是他从来不是都在为此努力么?没有任何明确的地位,只能说他不敢,因为太过珍而重之,反倒无所适从。
    “燕归愁、卓寒青、眉妩、姚闳……”滟昊泠接连点出好几个人的名字,都是如今羽檄军的重要将领。“辅佐我的人早就足够。把你带回汐蓝,只是希望你永远住在北冥城中。”
    烈熠的脸色沉了下去,沉到极点。
    他在焰赤国内,是华贵坚毅的皇帝;离国游历之际,又是轻袍缓带的公子。无论哪一种,都没有见过烈熠的表情会难看到这般地步,一派铁青。
    永远住在北冥城?北冥城是什么地方,是他滟昊泠的宫殿。这句话的意思直白的近乎侮-辱——他将他当成什么人?
    烈熠没有说话,不是担心伤人而不能说,此刻的他是真真正正的无话可说。看也不看滟昊泠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不是没有试图挽留,奈何他转身的速度太快,最后一片衣角也瞬间消失与指缝之间。徒留下滟昊泠站在敌军的营地中,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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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别睡呀!”九歌恨不得拿两根细棍子将对方的眼皮撑起来,才不管倾夜是不是奄奄一息的伤者。“就算要睡,也要先回答我的问题。”九歌性子如此,既然对此起了兴趣,就一定要得到满意的回复才会甘愿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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