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近乎全府的奴才都得排查,她院里的一干奴才,连小曲子甚至伤未愈的翠枝都被叫了去,待他们全部打道回院时,一个个脸上无不浮现了一种‘说不得的秘密’那类似于压抑的激动隐约的兴奋却又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禁忌表情。这种表情在张子清看来很诡异,心头隐约也有所察觉,福晋那方怕是查出了些什么。

    遣了小喜子他们守门,小曲子严令他们不得多嘴,和翠枝放了帘子进了屋后,两人一左一右围在炕前,开始你一言我一句的小声说起了今早的事。张子清也不打岔,认真的听着,待听到最后,再怎么镇定也惊讶的张大了嘴,怔愕住了。

    “满胜?福晋跟前得力的二把手太监,这事是他做的?”这事弄得,扯来扯去就扯到福晋家门口了,怎一盆狗血了得,福晋这回还不得气撅过去?

    翠枝扶着腰,后背的伤痛压根压不住她八卦的心,一张嘴就是叽叽喳喳:“主子您可没瞧见当时那激烈的场面啊,多少个奴才们都擦亮着眼瞧着呢,福晋费了多大的劲,最后可算是查出了共五个奴才在那段时间内出去过,人人都有可疑,其中一个就包括福晋屋里的那个满胜。福晋就让屋内一干奴才们相互指认,又对那五个奴才一一排查,其中两个奴才是跟着武格格去了西苑,这个府内来往的奴才不少人都瞧见了,这两奴才也就排除了嫌疑。至于剩下那三奴才的去向却没人能指认的出来,这就使得案情一下子就变得错综复杂起来。”

    翠枝侃的痛快,边说边手舞足蹈,这就导致了她时不时的牵扯到后背的痛,龇牙咧嘴抽凉气的看的张子清都替她痛。指指茶几旁的椅子,小曲子几步过去搬了过来,翠枝嘿嘿一笑谢过后,又目光灼灼满脸生辉的接着讲。

    “剩下的三个奴才嫌疑都很大,毕竟期间没人见着他们到底去干了什么,任谁都会怀疑他们三那段时间出去的动机。其中两奴才是在一起的,一个武氏屋里,一个李氏屋里的,两奴才平素就好赌这一口,这个他们俩屋子里的人没有不知道的,那日李氏武氏都不在,他们两个臭味相投的就躲了懒,找了个没人能找得到的偏僻地又赌上了,其中一个奴才手气不好,连棺材本都输的精光,回屋后心情抑郁还与他屋里的一个奴才抬杠起来,这点倒是有奴才可以作证。但是仅凭这点也不能洗干净他们俩的嫌疑,福晋这厢刚想再问呢,主子您猜怎么着?谁知那满胜突然噗通的一声跪到了地上,冲着福晋的方向嘭嘭嘭直磕了三个响头,连福晋在内的满屋子的人全都没对他这一举动缓过劲呢,只听他高声道‘一切都是奴才造的孽!是奴才对不住福晋,福晋的恩情奴才下辈子再还’,这后面的一个字刚说完,只见他突地跳起如鹘,速度快的像一阵风,呼的一声就从奴婢几个眼前飞过,碰得声,就撞了柱子……”似回想起了什么画面,翠枝咽咽唾沫,有些欲言又止。

    小曲子接口道:“可不是,当时奴才几个都吓懵了,就看他那人整个脑门都凹陷了一大块,奴才们吓得魂都飞了一半,浑浑噩噩好半会都没回过了神。福晋更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场变故,更何况那奴才还是在她屋里在她面前脑门撞裂,脑浆子哗哗流了一地,血喷溅的到处都是,有几处更是飞溅上了福晋的手背上……福晋差点晕了过去,胆小的奴才早就昏死过去,更有些奴才受不住刺激尖叫起来,甚至还有往外逃的,场面混乱的打紧,也亏得刘嬷嬷在旁帮着撑着,要不然还不知要乱成何样……这大过年的正月还未过,皇上下个月就要御驾亲征,咱福晋屋里竟出了这等子讳忌事,瞒肯定是瞒不住了,奴才们都在想着,福晋这回怕是有的受了……”

    张子清听罢兀自沉思之际,李氏也听了她丫头春桃描绘的当时情景,她可没有张子清的好定力,抚着胸口当场吐了出来。

    “主子,是奴婢不好,不该让你得知这么骇人的事。”春桃急急忙忙个她主子端来痰盂,帮着抚着她主子的背。

    吐了好一会,差点将胃吐了个干净,这才止住了那阵阵袭来的恶心感。喘了好一会气,才苍白着脸道:“无碍,还受得住。这次的事是真的闹腾大了,别说福晋有麻烦,恐怕爷都得多少受些牵连。爷这回怕是不恼火都不行了,这回爷出手可不就光是打板子的事了,你让底下的奴才注意点,别给我惹事,你也盯紧点,看见哪个不对头,赶紧来报于我。”

    春桃应了声就要端着痰盂出去,李氏瞧着她一瘸一拐的身影心里对她生出了一丝亏欠,叫住了她:“你的身子也要注意些,别落下病根。我这里有些好的伤药,先前给了张氏一些,我还留了些,你都拿去用吧。”

    春桃心里暖和了不少,连心底那丝隐约的怨怼都消散了不少,嗳了声转身出去,连脚步都欢快了不少。

    武氏的情况大同小异,苍白着脸听完,比李氏强些的事,好歹听完后没有大吐特吐。

    “梅香,近来神经绷紧点,开年就要见血的,看来不是个好兆头。”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狂叫:不要问我,没有三更,米有,米有,这个真米有……学某人满地打滚,不要催更,不要催更,不要催更!

    ☆、37、v章 ...

    37、v章

    后院的这一出又凶又猛,可谓重拳出击都不为过,消息传到四爷这里时,四爷正翻阅着户部多年来留下的陈年旧账,乍然听闻这一出,四爷深敛的眸子刹那间凝聚起狂风暴雪,厉喝了声抬脚踢翻了书案,这是苏培盛自跟着他的爷起第一次见爷勃然色变。

    “满胜,满胜,好一个忠心为主的狗奴才!”

    苏培盛哭着爬到四爷脚步:“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奴才眼瞎看错了这背主的狗东西,奴才死不足惜!只是爷金尊贵体,这动怒伤身,奴才见着爷为那地底下的泥巴一般的狗奴才费神伤身,奴才瞧着心疼呐……爷息怒,这等背主的狗东西,就是死了阎王爷也饶不过他,爷不值当为那狗奴才伤神,可得为咱皇上为咱大清朝保重自个的身子骨啊——”

    四爷面罩寒霜依旧是恨意难平,无怪乎四爷发这么大的火,原来这满胜是四爷安插在福晋院里的人,也就是隶属于四爷的嫡系。对于子个的嫡系班底,四爷平素最是信任不过,放心不过,对于多疑的四爷来说,这份信任何其难得?可满胜这一出,无疑是大咧咧的践踏了四爷的一片信任,在四爷的心头上明晃晃的插了把刀。作为龙子皇孙,向来都是心高气傲的主,自个放心托付的奴才却让他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收买了去,这种耻辱好似大庭广众下的一个巴掌,扇的四爷的一半脸火辣辣的,心头上那窜起的股股怒火更是难消寸毫。

    这时,外头奴才战战兢兢的禀告,福晋在外头候着,请求见爷。

    福晋无疑是过来请罪的,爷一片信任托付给她让她去查罪魁祸首,她信誓旦旦的向爷保证过,定要揪住这幕后使坏之人,除了这府里暗藏的蛆虫。可没成想,没成想查到最后却是她屋里的奴才下的黑手,于那么多奴才们面前这个该死的满胜承认了自己的罪过倒也罢了,孰料最后还要以死明志似的碰了她一屋子的血,尤其是他死前的那句‘忠主’的话,不啻于一口黑锅直接扣在了她脑门上,直接压的她百口莫辩,想翻身都不能。

    福晋的脸从那刻起就一直是面如土色,那么多奴才都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如今这个时辰怕是整个后院都传的沸沸扬扬,她乌拉那拉氏的贤惠名声也算是坐到头了。爷想必也是知晓了吧,也不知道爷会怎么想,若她解释不是她做的,爷会一如既往的相信她吗?还是会认为,她这是在砌词狡辩?

    刘嬷嬷也心乱如麻,可福晋已经颓丧的快要撑不住,她不敢再将心底的慌表现在面上,给福晋再增加压力。若说福晋心里还存着那么一丝希冀,刘嬷嬷却对此不存在一丝一毫的侥幸,无论爷到底是怎么看待此事的,爷对福晋的失望却是注定了的。

    果然,前头通报的奴才小心翼翼的回来传达爷的话,爷不想见福晋,让福晋禁足十日思过。

    福晋的整个身子都在哆嗦,像是大病一场的人淋了场冷雨,天地间空荡荡的就剩下了冷和眩晕,恨不得能有什么密不透风的遮挡物能将她从头包到脚,严丝合缝,帮她抵御外界的寒。禁足十日并不算长,可放眼整个阿哥所,被禁足的福晋,她是头一份吧……

    一阵寒风卷着雪屑砸来,福晋眼前一黑,身子软了下去……

    福晋有喜了!

    这个劲爆的消息犹如一道疾风,迅速刮遍了四爷整个后院,席卷了后院每个女人的耳膜,尤其是怀孕了五个多月的李氏,更是觉得这风吹鼓的她的耳膜嗡嗡作响,透着一丝疼。

    抚着自个凸起的腹部,李氏蠕动着唇,几近音不可查的喃喃:“福晋这胎来的不赶巧,却正是时候,爷欣喜坏了吧,这么多年盼嫡子,总算盼来了……可没用的,给爷剩下大阿哥的是我,福晋赶不上的……”

    诚如李氏所说,福晋这胎来的不赶巧,若没有与满胜那出前脚接后脚,四爷定是会高兴的很,且不提他盼嫡子多年终于盼来,就单单大战在即爆出了这等喜事,也是极为吉利的,待他皇阿玛凯旋而归,他这嫡子多少也能让皇阿玛看重一些。可如今紧脚赶着满胜一出,虽是喜事,搁在心里多少有些膈应。之所以说这胎来的是时候,那是因为毕竟是四爷盼来了嫡子,怎么说还是欢喜的,没瞧见向来言必行的四爷首次收回了金口下达的命令,解了福晋的禁足不说,还百忙中抽空特地赶过来守在福晋炕前。

    福晋这胎有点险,前头受了惊吓,后又吹了冷风,已经是动了胎气见了红,太医反复嘱咐,莫再让福晋情绪波动的厉害,切莫要放平了心态仔细养着,如今胎像不稳,稍微不慎,怕这胎儿难以保全。

    四爷让太医斟酌着开药,这一胎他势必要保住的,不光是因为这是他多年所盼的嫡子缘故,更是因着这胎卡在这当口,往深层里想,他还是想挽回一点在他皇阿玛心中的印象的,所以这胎无论如何也要保住。

    福晋任由四爷拉着她的手关切嘱咐,直到四爷说完了,方泪眼婆娑的望着四爷哽咽道:“爷待妾身是没的说的,可妾身却终究辜负了爷的期望……”

    眼见着福晋的情绪又有起伏,不得已,四爷只得如实相告:“福晋莫要自责,前头也是爷迁怒了福晋,此事与福晋确实没有多大干系。若爷算的不差的话,这事怕是与前朝人事有关,特地针对爷来的,福晋也是防不胜防。更何况那满胜……福晋也别再纠结于这个狗奴才,他本是爷的人,也是爷用人不当,才害得福晋受此惊吓。福晋也是受了爷的累,爷哪里还能再怪罪,你就放宽了心罢,如今你也不是一个人了,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最后一句四爷说的很严肃也很郑重,福晋不难从中听出四爷对她这胎的重视,也不敢马虎,慢慢将浮动的情绪压了回去。听到满胜是爷的人,福晋吃了一惊罢,转而释然,不得不说像是一块巨石瞬间从她的胸口搬开,让她得以长长的松了口气。不过这口气尚未喘的匀,听到前朝有人针对四爷,也难免替四爷担心。

    “那爷,你可得小心……”

    “爷也不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此事定不会这么算了的。”对于前朝的事他向来不对女人多说,简单一笔带过,进而转移了话题:“如今你定是操劳不得,这后院内务,依福晋来看,暂且交由谁来处理较为妥当?”

    福晋也明白,此时非彼时,任何事情都不及她的肚子重要,这次倒也痛快的放权:“妾身这些日子瞧着,张妹妹人稳重了很多,后院内务交由她处置,妾身放心的很。”关键是懂规矩,没野心,脑袋还一根弦,这才是福晋放心的原因呐。

    四爷听罢表情不变:“福晋说好那必然就是好的,不过福晋的身子容不得丁点马虎,就别再让刘嬷嬷分心,让她全心全意在你跟前伺候着吧。”

    福晋心头一滞,知道上次的事情瞒不过爷,不过这次她这胎的确险,没刘嬷嬷在旁时刻看着点,她的确不放心。况且,张氏两次怀孕两次意外流掉,这样没手段的人放在她眼里根本不够看,放权给张氏,她的确很放心。

    四爷离开后,刘嬷嬷端着刚煎好的安胎药进来,想着福晋辛辛苦苦盼嫡子盼了这么多年,如今上苍开眼可算让福晋给盼来,却惟独是在眼下的这种状况下……一时间,是又喜又悲,滋味难明。

    “福晋,您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了,有了嫡子,日后任谁也撼动不了您的位置,福晋也可大安了。”

    福晋接过安胎药,也不嫌苦,吹了吹药汤上的热气,一仰头喝了个干净。

    含上刘嬷嬷递上的蜜饯,福晋往后背靠着引枕,低头看着自个尚未显型的小腹,轻轻牵动了唇角:“这孩子是我的命,说什么我也要平安把他生下来,后院哪个不长眼的敢动他,我就要她的命。”

    刘嬷嬷见着福晋眼里一闪即逝的厉光,轻声安慰道:“福晋放心,有嬷嬷在,嬷嬷定会将福晋的衣物吃食都一一仔细着把关,丁当不会让那些宵小老鼠们钻了空子。”顿了会,刘嬷嬷迟疑问道:“福晋,别怪老奴说道,哪怕这张氏暂且看着于咱们没威胁,可若让她大权在手的指不定哪日心就野了,到时候咱要拾掇一番怕是要费些力气……福晋何不将权放给柳儿?咱院里的,能就近看着不说她家里头人还在福晋手里拿捏着,权在她手心里放着,她势必是不敢兴风作浪生出个什么不该有的作死念头,怎么着也放心不是?”

    福晋闻言沉默了好一会,沉下的脸色在室内光线中显得晦涩阴暗,有种不知明的情绪在她的脸上浮动,刘嬷嬷尚未捕捉到那丝情绪所代表的意思,福晋这时幽幽的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她,淡褐色的眼里滑过阴厉之色。

    “嬷嬷,你可知我前个夜里做了个什么梦?”

    刘嬷嬷纳罕:“老奴也奇怪着呢,无缘无故的福晋做起噩梦来,嘴里嚷嚷着什么老奴也没听清,事后老奴还问福晋,福晋您可能是被梦魇吓着了,也没说。”

    福晋牵动的嘴角有丝怪异:“的确是梦魇了,这噩梦太可怕了,简直就如上天预警似的。嬷嬷你可知,我那晚竟梦见自个成为了孝懿仁皇后,而那柳氏,却成了咱的德妃娘娘……”

    刘嬷嬷慌忙去掩她的嘴:“福晋可千万别乱说!”

    福晋掰开嬷嬷的手,情绪稍有激动,盯着刘嬷嬷坚持说完:“当年孝懿仁皇后是宫里头荣宠一身、执掌六宫的皇贵妃,而德妃娘娘不过是她跟前的一个伺候的丫头,也是打着固宠的念头,孝懿仁皇后当时就让她跟前的丫头承了恩宠……最终的结局却是,孝懿仁皇后终于生下了女儿,可这来之不易的公主却早早夭折,就连她自个没过了多久也香消玉殒。而当年她跟前卑微伺候的丫头,如今却一飞冲天,连生三子三女,圣宠不衰,由包衣奴才抬了旗,而今更是四妃之一,享尽了人世间的荣华富贵!嬷嬷,我梦见那柳氏就是德妃,而我却成了薄命的孝懿仁皇后,我到死都是孤苦伶仃无子傍身,而她却占尽了荣宠,儿孙环绕,安享了这个世间的富贵!她怎能是这等好命,我又怎能是那种命!”

    “我的好福晋呐,老奴求您快别说了,孝懿仁皇后和德妃娘娘,任哪个也不是咱能说三道四的啊。”

    福晋却不理会刘嬷嬷的焦急,只是仿佛兀自沉浸了那个梦中,喃喃:“你不明白的,那个梦太真,仿佛就像是上天在预警什么似的……我不该是那命啊,而那柳氏,更不该是那种命……”

    ☆、38、v章 ...

    38、v章

    可能是四福晋的怀孕于康熙出征前,到底是大喜,说起来也算是冲去了四爷府邸前阵的血气,直至康熙出征,都没因前头的事而给过四爷脸色瞧,临去前还语重心长的拍拍四爷的肩,让他好好辅佐太子,倒是感动的四爷好长一段时间跟着太子鞍前马后的跑,处理起公务更是废寝忘食,有时更是通宵达旦,不消几日整个人瘦了足足一大圈。这种亢奋的情绪一直维持到三日前,而三日前却是四爷自手下班底查探的来的消息得知,他那背主奴才满胜,在出事的那几日里曾与毓庆宫的太监总管秘密传过信。

    四爷将自个关在书房整整一日,一日后终于在苏培盛焦灼的等待中开了房门,沙着嗓子低声命令,撤回彻查此事的一干人等,此事到此为止,不得再提。

    四爷后院那本来注定免不得的一场腥风血雨就此戛然而止,后院的一干主子奴才无论心里有鬼没鬼的全都松了口气,毕竟新年伊始,任哪个也不愿意见着血花飞溅的场景,更何况府内知名刽子手苏公公,时不时的盘查这个调查那个,在那双犀利目光的注视下,定力不足的心里头慌啊。

    张子清此时正对着炕上摞了高高一叠子的账簿两眼呆滞,跟前,翠枝泡了杯乌银梅花茶递到了她主子的手心上,虽是对这高耸的账簿也是多少发憷,可还是一个劲的在旁给她主子打气。

    “主子,其实您甭看这账簿看着多,您若真真看起来,一旦投入了进去,也就一会子的事。主子,您要想想,咱府上的大权可都在这些账簿里呢,福晋这回可是真真正正的放了权,你从此刻起几乎就取代了福晋成为了后院第一人了,多少人得巴结着您呢?您也别嫌累,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您要是看会觉得肩膀酸了,奴婢就在旁给您敲敲背捏捏肩,保证让您舒舒服服的。”

    若她当真信了翠枝的鬼扯那她就不叫张子清了。

    一口一口啜着清香馥郁的花茶,张子清觉得她应该学习中国古时候的中庸思想,来个无为而治,那些个账簿那些个令人眼花缭乱的繁体大写数字,束之高阁绝对是它们最好的去路,她对数字无爱,让她整日对着数字打算盘,她宁愿重拾帕子再捏花针绣起她腻的发吐的小蜜蜂。

    小曲子从外头一路快走进了屋,守门的小喜子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他草草应了,直到进了屋气也没喘的匀,挨到张子清跟前的时候脸色还是阴郁的:“主子,爷他刚下了令,那事到此为止,不会再往下查了。”

    张子清倒还没说什么,翠枝先怒了脸不忿的质问:“爷为什么不查了!奴婢因着这事挨了板子倒不值一提,可主子她受了这么大的灾,至今为止连幕后黑手的毛都摸得着,爷他为何就不继续查到底,揪出那黑心货,让大家都看看究竟是哪个坏心眼的东西?幕后之人能下手一次,就能下手第二次第三次,直至她下手成功为止!有这么黑心的藏在暗处时刻盯着咱主子,咱能放的了心吗?”

    小曲子的脸色也不好看:“前头那满胜的事爷也让苏公公透了消息,与福晋无关,他竟是爷的人。奴才现今琢磨着,满胜的事情八成是有信了,咱爷既然将此事中途叫停,奴才大胆猜测着,此事少不得与前朝有些瓜葛……弄不好,会是……”小曲子声音压的几不可闻:“毓庆宫那位。”

    “哦?”张子清玩味的琢磨着小曲子给的信息,毓庆宫那位太子爷难不成是火眼金睛,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这么早就能看透四爷忠心耿耿的冷面下藏得那颗不安分的贪禄天位之心?可笑,若这位太子爷真有这本事,何至于落了个幽禁至死的惨淡结局?

    毓庆宫那位其实也是满腹狐疑,在满胜的事发那日,得知消息的他回来后头一个质问的就是他宫里的总管太监。

    “是你擅自下的令?”

    那般阴沉的目光打在那总管太监身上,盯的他是不寒而栗。

    “奴才冤枉啊,就是借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背着太子爷胡乱瞎指示,奴才对太子爷忠心耿耿,望太子爷明鉴呐——”

    太子爷的脸仍旧阴沉的如雨前的天,他的多疑其实相较起四爷来也不遑多让:“你不敢擅自下令,他满胜难道就敢擅自行动?孤埋了那么久的钉子,孤都没舍得让他暴露丁点,与你通过一次信罢,就这么给毁了?”

    那总管太监哭着爬向太子爷脚步,磕头直喊冤:“前头那满胜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的就联系上了奴才,给奴才传信说四阿哥与明珠大人私下有书信来往,奴才当时一听,便知道此事不小,这么大的事奴才当时哪敢隐瞒,自是要立即向太子爷禀告的。可太子爷那段时间忙于公务,时常……忙得脚不沾地,奴才见不着太子爷的面,就遣了人传信给了索额图大人,是索额图大人让奴才莫再多言此事,他和太子爷自有定论。”

    那段时日他的确是频频出宫……不知想起了什么,他脸上也是变幻莫测,似从喉咙干涩划过一句:“是叔舅的主意?”

    “当天晚上,索额图大人就令人传给了奴才一个蜡丸,让奴才尽快传给满胜……奴才只当是太子爷您的主意,哪里还敢耽搁?当下就……是奴才的错,奴才该死!”

    太子爷沉着脸默了好半会,似泄气又似不甘的长叹道:“叔舅糊涂,弄垮了老四于孤又得什么好?经此事,白白损了一个好钉子不提,老四怕是也要与孤离心了……”

    “太子爷,恕奴才多嘴,那个满胜的奴才前头不是说,四阿哥与明珠大人……奴才拙见,索额图大人所为也是有道理……”

    话未尽,就被太子狠狠一脚踢上了肩膀,倒地滚了好几个圈:“你懂什么,胤褆的障眼法孤若再看不出,孤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

    太子此番猜测诚然有道理,却也是只猜着其一未猜着其二,不曾细想过那满胜奴才,多年来隐没在四爷府上藏头不露尾的,何以在那当口突兀的找上毓庆宫?即便是四爷勾通对手,总要有信件为证吧?口说无凭,仅一个口信就要冒着暴露的危险,何止是不合情理?

    塞外军队驻扎某地,大阿哥胤褆提着水壶猛灌一口,抬袖痛快的抹了把嘴,露齿一笑:“痛快,当真是痛快!”

    一旁的明珠眯起了眼,笑看着远处时不时往他们这里瞥过的索额图,似唠家常般笑道:“老东西怕还在沾沾自喜呢,恐怕还不知道他给了他的好太子惹了多大的麻烦。”

    大阿哥依旧咧嘴笑着:“京城那二位此刻也该闹翻了,爷留下的线索,也够老四那跟屁虫寻得蛛丝马迹顺藤摸到瓜了。真想看看老四此刻那张脸的表情,肯定很有趣!哈哈哈——”

    大阿哥畅快的笑声传的很远,原处的索额图忍不住的再次侧目。

    明珠笑了会,忽然听到大阿哥问道:“那满胜的家人可都安排妥当?”

    明珠的笑敛住,看向大阿哥:“大阿哥,奴才也不瞒您,那些人全都让奴才处置干净,丁点线索都没留。大阿哥莫恼,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要想不让对方抓着咱的把柄,咱就得狠下心,干的干净利索。”

    大阿哥浓黑的眉朝眉心拢了又拢,鼻翼翕张似乎要驳斥些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

    “奴才也知道大阿哥为人仗义直爽,见不得奴才这些阴暗的手段,可大阿哥您可曾想过,满胜忠心大阿哥这么多年,甚至最终不惜身死来给大阿哥布上这一局,他难道就能见得大阿哥因着一时的不忍而坏了大计,最后功亏一篑?那他岂不是白白的死了?即便是到了阴曹地府也是安心不得的。”

    大阿哥终是叹口气:“也罢,待到功成之日,再记他一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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