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方在辽东那几年,私下里以周昱的身份替太子拉拢了不少寒门士子、少年将才,如今水涨船高,他们纷纷得到重用,如棋子一般散落到权利中枢的各个位置上去,成为兼具锐气与才干的新贵,为趋于腐朽的朝局带来崭新的气象。

    而那些从军营带回来的将领,既随他一同出生入死过,又分享了关于他死遁的秘密,成为实打实的心腹,无一不对他忠心耿耿,唯命是从,因着从龙之功,这些日子也各有封赏。

    敬过太子和几位王爷宗室,谢知方端着酒杯来到第二桌,行伍之人与世家子弟不同,一个个大马金刀地坐着,声如洪钟,不拘小节,就连喝酒都用的大碗。

    见到新郎官,他们立时整肃神色,规规矩矩地站起,只有为首的那个黑脸大汉随性地拍了拍谢知方的肩膀,笑道:“周将军,恭喜恭喜啊!”

    谢知方知道他们对自己迎娶嫡亲姐姐的事颇为惊骇犹疑,只是碍着他的名声不敢问出口,便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借这个机会编了个合理的借口,压低声音道:“谢家少爷并非亲生,乃是先去的谢夫人自外面抱养回来的。”

    众人愣了愣,皆恍然大悟。

    虽无血缘牵绊,却有姐弟之名,着实不好结亲的,怪不得他要大费周章换个身份。

    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人,个个外粗内细,默契地交换了个眼色,决定将这个秘密烂进肚子里。

    谢知方心里高兴,弃了酒杯不用,随他们一起换了大碗,结结实实地灌下去七八碗女儿红,赢得满堂叫好声。

    如是敬了几桌,林煊过来相替,低声提醒:“少喝点儿,别让姐姐担心。”

    谢知方神采奕奕,双目璨璨,哪有半分醉态?这便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美酒千杯也难醉。

    听得林煊提及谢知真,他又“嘿嘿”傻笑起来,依言放下手中杯子,只走在前面招待宾客。

    大喜的日子,十来名暗卫也跟着讨了杯喜酒喝,在单独辟出来的花厅里用饭。

    十五穿着身浅红色的粗布衣裳,盯着桌子正中间的红烧肘子看了足有半柱香的时辰,口水自嘴角“吧嗒吧嗒”滴落,手中的筷子却一动不动。

    初一低眉嚼着口中的青菜,过了好半日,终于主动伸手,夹了一大块泛着焦糖色的肉,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

    十五今日却一反常态,避如蛇蝎地将碟子推到他手边,大声道:“我不吃!”

    那块肉还连着糯糯的猪皮,至少炖了半宿,散发着致命的香气,她不争气地用力咽了咽丰沛的唾液,发出“咕咚”一声。

    “偶尔吃一回没甚么。”初一淡淡地看了胖丫头一眼,“晚上加倍练功便是。”

    “不是练功不练功的事。”十五瘪瘪嘴,两手拢在一起比了比,“早上我去小姐房里看新娘子,见小姐的腰只有这么细……”

    她委屈巴巴地看向师兄,小小声道:“师兄,男人都喜欢小姐那样美貌又娇弱的女子吧?我是不是太胖了?”

    她难得露出这副女儿家的娇态,开始知道为自己的形象忧愁,初一沉默片刻,总是平平板板的声音变得温和了些:“也不尽然,在我看来,只要身子康康健健,比什么都强。”

    十五的眼睛瞬间亮起,自发自觉地理解为师兄非但不嫌弃她,还喜欢她生龙活虎的样子,嘟囔了句:“也是,胖也有胖的好,听厨房的婶子说,屁股大的好生养,我赶明儿还要给师兄生十个八个小娃娃呢,可不能饿得太瘦……”

    一桌子用饭的都是同门师兄弟,闻言目瞪口呆地看向她,又震惊地转向他们最敬畏的大师兄。

    初一眉角青筋直跳,忍无可忍地夹起碟子里的肉塞进她嘴里,堵住她的胡言乱语。

    送走了最后一位宾客,已是月上中天时分。

    谢知方吩咐下仆将大醉的林煊抬到客房休息,紧接着便心急火燎地往后院跑。

    他“吱呀”一声推开房门,见梦寐以求的美人散着乌鸦鸦的青丝,素着雪白的脸儿,乖乖坐在床上,身穿红色的中衣,外披一层如梦如幻的红纱,激动地屏住呼吸。

    他忽然生出强烈的恐惧,生怕眼前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梦幻泡影,稍微用力咳嗽一声,便会消散无踪。

    “姐姐……”他呆愣愣地站在门边,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颤音。

    谢知真也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紧张得十根青葱玉指绞成一团,闻言抬起一双美目,同样抖着嗓子应了一声:“阿堂。”

    谢知方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像是在抱什么脆弱易碎的宝物一样,两手轻轻环住她柔弱的香肩,俯下身贴着她耳朵问了一句:“姐姐,真的是你吗?你真的嫁给我了吗?”

    许是酒意上涌,催出心底隐藏的不安,又或者是面前的一切美好得太过不真实,他怕得厉害,急需她给予确切的答案。

    谢知真嗅到浓烈的酒气,却不难闻,反而带了几分醇香。

    她拍了拍少年挺拔的脊背,柔声答道:“是真的。阿堂,你喝了多少酒?是不是有些醉了?”

    “我没有醉。”谢知方抵着她修长的玉颈蹭了好几下,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是不是身上酒味太大,熏着姐姐了?姐姐等一等我,我去洗个澡。”

    他风风火火地冲进隔壁的浴房,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将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披着湿淋淋的长发,散着衣襟,赤足跑回来,重新站在谢知真面前。

    谢知真的坐姿一动不动,这会儿低着头不敢看他,娇躯却被他身上传来的清朗气味严严实实包裹,渐渐有些发热。

    “姐姐,我好想你。”短短半日,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难熬,谢知方盯着婚床上的姐姐,眼神炽烈地烧了起来,宽大的手掌捧住她细嫩的脸颊,弯下腰热烈地吻过去,“让我亲亲……让我好好亲亲你……”

    谢知真被动地承受着,慌乱地闭紧双目不敢看他,睫毛像受惊的蝴蝶羽翼不停颤动。

    备嫁的这一个多月,他还算规矩,即便亲吻,也是浅尝辄止,这一次却比以往的每一次都具有攻击性,柔软的唇瓣含着她的朱唇用力吮吸,舌头灵活地舔吃过一遍,很快急躁地撬开贝齿,钻进口腔,缠着一点香舌放肆翻搅。

    “唔……阿堂……”谢知真软软地叫了一声,舌尖竟然被他吸进嘴里,又舔又咬,带来头皮发麻的触感。

    他将她扑倒在铺着厚厚被褥的床上,像一只饿了多日的恶犬似的,亲过双唇又去舔俏丽的眉眼和小巧的鼻尖,在整张玉脸上涂满自己的口水,偏过头含住羞成粉色的耳朵尖,舌头钻进精致的耳廓里,画着圈地轻薄她。

    谢知真体质敏感,哪里受得住这个,耳朵里又湿又痒,又酥又麻,当即侧过脸闪躲,玉手无力地推搡他沉重的身躯:“阿堂……别……”

    谢知方的动作僵了僵。

    姐姐心里还是不情愿,姐姐还是抗拒他。

    他剧烈喘息着,艰难地抬起半个身子,眼神晦暗不明地看了她半晌,扣住纤细的手腕,按上自己火热的胸口。

    他听见喉咙里说出卑劣至极的话语:“姐姐,你要不要看看——这些年,我为你受了多少伤。”

    龙凤喜烛烈烈地燃烧着,时不时发出热闹的“噼卟”之声,像是在庆祝姐弟二人的结合。

    少年冷着俊俏英挺的眉眼,褪去上衣,裸珵着胸膛,露出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痕,最大的一块刀伤自右肩划到左胸,伤口很深,新长出来的皮肤颜色浅了好几个度,像横亘在山谷中的溪流,箭伤更是不计其数,看起来怵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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