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颉走了,今晚的危机就算解除了,放松下来以后持盈开始感到困倦,无关安息香,是真正的精神上的疲倦,于是回到罗汉床上躺下打盹。

    这一囫囵觉不知睡了多久,睁眼时天色似乎已经亮开了,身上多了一条被子,妹妹长孙聆芳眼圈通红地坐在床边,见她睁眼,便啜泣着唤她:“姐姐。”

    持盈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罗汉床太硬,睡得十分不舒服。

    “姐姐,你……要不要洗个澡?我叫人来伺候你洗澡。”长孙聆芳一边抹眼泪一边问。

    持盈冷然反问:“洗澡?洗什么澡,难道昨晚还没洗够?”

    长孙聆芳一脸愧疚地低下头去,眼泪嗒嗒嗒落下来,打湿了裙摆,持盈本来很生气,看妹妹这可怜的模样又实在发不出火来,只得没好气地说:“皇上昨晚上来过,是你安排的?骗我进宫,骗我来汤池,还有安息香,都是你干的好事?”

    “姐姐……”长孙聆芳用手绢捂着脸哭,“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以为还像从前,你一句对不起我就会无条件地原谅你?聆芳,我是你亲姐姐,你居然想出这种陷阱来坑害我,你心里到底把我当什么了!”持盈怒骂起来,一声比一声高,长孙聆芳垂着头一个劲儿地哭,翻来覆去只会说对不起。

    骂了一阵持盈自己也觉得没趣,就冷着脸道:“把我的衣服还来。”

    长孙聆芳从帕子背后露出眼睛,瓮声问:“你要做什么?”

    持盈冷冷说:“去向太后请安。”说着便要起身,长孙聆芳猛地便扑了上去,死死抱住她的腰哀求着哭号道:“姐姐!姐姐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就帮帮我,你再帮帮我这一次吧!如果连你也不管我,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持盈又是气又是无可奈何,同她撕扯了半天,姐妹俩都是娇小姐,力气相当,但长孙聆芳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死也不撒手,持盈累得满身大汗也甩不掉她,只得又坐回去。

    长孙聆芳紧抱着她不放,一面大哭,持盈简直要烦死了,又怕崔绎回来见不到自己发疯,只想先稳住她,再寻机会脱身——如果长孙家真的准备让她们姐妹共事一夫,太后一定是第一个不同意的,所以只要见得到太后,哪怕是被太后软禁,至少不用担心清白不保。

    “行了!别哭了!”持盈用力推了妹妹一把,“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把我骗回来,献给皇上,想做什么?你们以为皇上是呆的,认不出我?或者是傻的,会愿意让长孙家两个姑娘都嫁天家?”

    长孙聆芳原本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加上脸瘦小,越发显得大而有神,这会儿却哭得泪蒙蒙,又红又肿,多半头一晚也哭过。

    她抽抽搭搭地道:“我、我去年冬天,生了个儿子,可、生下来没三天,就死了!我……我生的时候,就流了好多血,一听那消息,我就晕了过去,据他们说、说我昏迷了好多天,一直在流血,御医想了好多法子都、都止不住,差点我就没了……”

    持盈自己也生过孩子,知道产后大出血极其凶险,听她这么一说,又有点心软,语气便缓和了下来:“后来呢?”

    “后来、后来听说是前御使令翟让翟大人听说了消息,送来一张方子,太监宫女硬给我灌下去,才止住了血,隔天我醒过来,就听御医在外面给皇上说、说……”由于刚才哭得太狠,长孙聆芳抽得话都有点说不全,持盈心里着急,就催问:“说什么?你倒是说啊!”

    长孙聆芳狠狠抽了几下,才顺过气来,接着说:“御医给皇上说,说我这次病得太凶险,又流了那么多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说不定以后再也生不出孩子了。”

    持盈陡然又吃一惊:“有这种事!”旋即意识到不对,再一想,更加愤怒了,“你可能生不出孩子了,所以你们就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了?为了稳固长孙家在京城在朝廷的地位,你们连我这个有夫之妇也不放过了?”

    长孙聆芳忙又摆手解释:“不是啊!爹的意思是——”

    持盈更是怒:“这是爹安排好的?何时的事?”

    长孙聆芳嗫嚅着低声回答:“原、原本去年,爹是打算在亲戚家找个合适的姐妹,长得顺眼,能生养,没许过人家的,可是找遍了都没有合适的,只有比我小的,十一二岁,根本不行,恰好正月的时候和庆太妃病重,有人给皇上献计,说是可以趁机把武王骗回来杀了,爹才把目光转到了你身上。”

    至此,持盈已经对自家爹彻底没想法了,原来嫡亲的女儿,在他眼里也不过是攀龙附凤的工具而已,可怜自己前世临死之前还在为他的死落泪,重生以后,也一度以保护他们为首要目的,若非如此,当初在雕花楼里被崔绎占了便宜,换做过去的她,早就一条白绫投缳自尽了,哪还会有后面的喜怒哀乐。

    长孙聆芳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不知她已是心如死灰,只当她的面无表情是在犹豫,便又壮着胆子,进一步说:“姐姐,武王他不是什么好人,你跟着他吃苦受累不说,他还又娶了那个谢玉婵,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你回来吧,在宫里我们姐妹有个照应,我是皇后,没人敢欺负你的,只要你生了儿子,我再求求皇上,一定能让你当上贵妃!”

    “贵妃?”持盈怒极反笑,啪地挥手拍开她的手,“你以为我稀罕?我连皇后都不稀罕做,会稀罕那劳什子贵妃?你们真是我的好亲人,啊?荣华富贵的时候想不起我,让我在燕州饥一餐饱一餐地过,说不定还在偷偷笑话我,现在抱不住富贵树了,想起我了,又把我骗回来,问也不问我的意思就要把我献给皇上?我们就是这样的姐妹,这样的亲人?”

    长孙聆芳一脸痛苦,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持盈再度起身,竟顾不得身上只有一层单衣,直直往门口走去,长孙聆芳大惊失色,忙扑着抱住她,只是这次动作慢了,只堪堪抱住她的大腿,还因为持盈朝前走,而一跤摔在了地上、撞翻了罗汉床边的矮木桌,桌上的东西咣啷啷摔了一地,门外的宫女闻声一拥而入。

    108、她在那里

    持盈面色森寒,不顾身上拽着个人便大步往外走,雅意进门一看皇后摔在地上,手还死死抱着她的小腿,登时便怒喝起来:“大胆!竟敢对皇后娘娘无礼,给我抓起来!”

    长孙聆芳大叫:“不要!姐姐,我求你,你再帮我最后一次!如果你不愿意留在宫里,生了孩子以后,我放你走啊!你想和武王在一起,我会让皇上放你们远走高飞,再也不会追杀你们了!”

    “长孙聆芳,你给我听好了,”持盈猛地将她的手指掰开,用力之大,直令长孙聆芳尖叫一声、撒手扑倒在地,“你宫里的嬷嬷试图谋害我和娴儿性命的那晚,已经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了,从今往后我没有你这个妹妹,你也别再叫我姐姐!我和你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姐姐!”长孙聆芳绝望地大哭起来。

    耀华宫的太监们已经冲上来将人制住,持盈毫无畏惧之色,高昂着头,大声说:“你只管哭,尽情地哭!你就让整个皇宫都知道你们掺的什么龌龊心思!等太后知道了,我看你这皇后的位置还能坐几天!”

    长孙聆芳已被宫女搀扶起来,闻言发出凄厉的尖叫:“我也不想啊!我不想的啊!是你逼我的,是你害我的!都是你害我的!都是你欠我的!”

    持盈嘴角一勾,冷冷笑道:“若说昨天之前我心里对你还有一丝歉疚,那么现在已经全都不剩了,偷人通奸被皇上抓到,穷途末路了知道来怪我了,凤冠加顶福袍在身的时候怎么不说那些是我施舍你的?长孙聆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没有错,但是我长孙持盈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牛羊,三言两语就想要我屈服,我送你两个字,没门!”

    长孙聆芳两手捂着耳朵,声嘶力竭地又哭又叫:“你闭嘴!你闭嘴!闭嘴!”

    持盈矜持地闭上了嘴,任那群太监将自己押走。

    耀华宫发生这么大的动静,远远近近的宫里肯定都来了人偷听偷看,没来的也一定安插了眼线,自己把话撂明了,嫔妃宫人口耳相传,迟早会传到太后耳朵里去,到那时不求脱身,但求同归于尽!

    在持盈被关进耀华宫囚室的时候,崔绎和曹迁正玩命地往回赶,嵩县到京城有三天的车程,又是来回跑,二人使出了浑身解数,有马骑马,有驴骑驴,啥也没有就用跑的,仍然是比持盈晚了五天才赶到京城。

    醉蝶山下的禁军已经撤走,应该是崔颉从长孙泰处得知崔绎其实并没有来、而持盈又已经陷在皇宫里,觉得没有必要守着空无一用的行宫的缘故。崔绎偷偷摸回行宫里,却见叶氏的居处满地冥钞,白纱飞扬,呼吸一滞,手指几乎捏碎了墙头的琉璃瓦。

    和庆太妃已死,持盈和崔祥都不知去向,崔绎第一次感到人生是如此的迷茫,连下一步能做什么都不知道,游魂一般又飘下山,与曹迁汇合。

    曹迁去给四散隐蔽起来的燕州军发信号,回到约定地点时远远看见崔绎迎面走来,却像看不见他似的擦身而过,叫了也不会答应,赶紧追上去将人拖住:“王爷!发生了何事?”

    崔绎两眼空洞,曹迁连唤几声,他的脑袋才终于恢复正常,道:“先找个地方过夜吧,信号已经安置好了?”曹迁答道:“是,都安置好了,明日咱们带来的人应该就会陆续集中起来。王爷,接下来该怎么办好?”

    崔绎也不怕在他面前出丑,无奈地反问:“你问本王,本王问谁去?走前先生有没有给你塞什么锦囊妙计还是别的什么什么,有没有?”

    曹迁诚实地摇头:“没有。末将一大早就去点了兵,然后在王府外候着,没见着先生。——倒是在经过演武场的时候碰到了公琪,他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话。”

    “什么话?”身边没人能拿主意,崔绎只得死马当活马医。

    曹迁思索着回答:“他说……如果他们不知道王爷做过什么,可能反而会成为最可怕的敌人。”

    崔绎眉毛一跳,简直莫名其妙:“他们?这个他们指的是谁?最可怕的敌人,难道是长孙泰那个老匹夫?”

    曹迁既然说了是“听不懂的话”,当然也无法回答他,崔绎百思不得其解,二人只得先在附近寻了农家过夜。

    据曹迁说,杨琼当时并没有刻意地想要提醒他们什么,似乎只是想到了某一件事,有点担心又不能确定,才用了一个如果和一个可能,也就是在他眼里,这个“他们”有一半的几率是敌人,另一半的几率则会是朋友,这样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的人,会是谁呢?

    要说敌人,那么满朝文武都可以算是他崔绎的敌人,要从里面筛出一个有可能会愿意站在自己这边的人,崔绎冥思苦想了一夜,愣是没想到,不由更加沮丧起来——自己还想当皇帝呢,一个服自己的臣子都没有,当个屁的皇帝。

    连他都想不出来,杨琼在京城统共没待几个月,又成日在西营里训练,哪有什么空闲去研究谁对于崔绎来说是亦敌亦友的,这话从持盈、百里赞或者山简嘴里说出来都不奇怪,从杨琼嘴里说出来,就很古怪,他不像也不该是思考这些的人。

    崔绎想得一宿没睡着,又担心着持盈和崔祥的安危,一路走来不见人,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全,还是已经双双落入崔颉的手里,要是那样……

    于是第二天天不亮,曹迁按照过去行军的习惯,到跟前来伺候,见他两个黑眼圈跟被人揍了一样,还以为他是在担心持盈,便安慰:“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就在这附近等着王爷来呢。”

    崔绎一脸要死的表情:“本王在想公琪说的那句话,想了一晚上没想明白。”

    曹迁险些摔倒在地,说道:“公琪说不定只是随口说说,也不一定是针对咱们回来探太妃病的事,想知道什么意思等回去问问他就知道了,王爷还是想想现在要怎么把太妃给接出行宫吧!”

    崔绎木着脸看他:“太妃已经过世了。”

    曹迁:“……”

    崔绎却突然被自己点醒了——叶氏已经撒手人寰,接不走了,那么如果持盈追上了崔祥,此刻应该已经不在附近了,毕竟离皇宫近一分就更危险一分,最佳的选择是立刻南下,争取和他在半道上汇合;反过来如果持盈没有追上崔祥,那么崔祥有很大可能是被崔颉抓住了,为了营救这个小叔子,持盈很可能会冒险进城去。

    思路到这儿就豁然开朗了,既然来路上没有碰见持盈,她一定是没有追上崔祥,太妃去世这么大的事崔颉不可能不来吊唁,崔祥极有可能被抓走,持盈要想救他,就得进城,还得寻求信得过的人帮忙。

    杨琼的话在这时候突然变得极具指导意义——找谁帮忙?如果找了“他们”,看起来是信得过的,却有可能反而会成为最危险的敌人!

    持盈和自己所接触的人是不同的,那些将军也好文臣也好,她基本都不认识,更不会去找他们帮忙,那么这个“他们”,就应该是她觉得信得过的人。

    崔绎脑海中冒出来的的第一个人是程奉仪,但程奉仪已经不在,如果不是她的话,那就只有……

    程扈和翟让!对了!杨琼所指的“他们”一定是这两个人!那所谓的“不知道王爷做过什么”,指的就应该是救程奉仪的事!当时翟让写了信道燕州来,但是为了不连累他们,持盈最后没有写信回复他到底救没救,如果翟让觉得他们见死不救,极有可能心灰意冷继而滋生憎恨之情,一但持盈去找他帮忙,反而可能被他出卖!

    “王爷?”曹迁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最后一片煞白,完全摸头不着脑,“王爷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王爷?”

    崔绎挥开他在自己眼前晃动的手,当机立断:“现在马上进城!”

    曹迁大惊,下意识阻止:“现在进城?京畿禁军谁不认识王爷,进城不等于是送死吗?万万不可啊!”

    崔绎说着已经大步朝前走去:“那本王就堂堂正正走进去!他崔颉要杀就来杀,本王还怕他了不成!”

    “王爷!”曹迁又想去追,又怕士兵们折返回来找不见人,正是两头为难之时,崔绎转过身来说:“本王一个人去就行,你留在城外,江州那边随时可能来人,或者文誉来了,城外有人管事了,你再设法进城来寻我们,明白了吗?”

    说完也不等曹迁回答,崔绎就跑了,曹迁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被这么没头没尾地丢下来做接头人,险些要吐血,却也不得不从,乖乖去走前约定好的集合地点等候士兵们返回。

    崔颉错信了长孙泰转达的话,以为崔绎并未回来,所以对城防没什么特别的交代,但郭姓谋士却不敢轻信持盈的话,于是仍然要求对每日进出的人严格盘查,满以为崔绎与持盈伉俪情深,必然不会坐视她落入罗网而不救。

    而崔绎也确实不负他所望,单枪匹马来救美人了。

    只是……他没有选择走城门或者翻城墙之类的常规途径,而是绕到了西南面护城河水闸边,用水囊储存空气,趁着未明的天色泅水潜入。

    崔绎水性颇佳,闭气的本事也不弱,再加上一只水囊辅助,中途只休息换气了一次便成功潜入了城中。

    河畔有起早贪黑的姑娘在浣纱,一转身的功夫水里钻出个男人与她擦肩而过,吓得她差点尖叫起来,崔绎颌下还在滴水,一把捞住姑娘的手腕,没让她摔进水里去,并笑着温言道:“春水寒气重,当心着凉。”

    虽然浑身湿透,但崔绎的样子一点儿也不显得狼狈,脸又长的英气,湿衣勾勒出一身健硕的肌肉,姑娘娇颜一红,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他蹬着台阶几步跃上河渠,鬼魅般闪如巷中,消失不见。

    109、居心叵测

    女人多的地方,便没有秘密。

    事情的发展正如持盈所预料的那般,自己和妹妹在耀华宫撕破脸皮大吵一架,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延寿宫太后的耳朵里,她还没把囚室的地板焐热,太后跟前的大太监就来提人了。荣氏是整个皇宫中辈分和地位最高的人,就算是长孙聆芳这个皇后也不能忤逆她的意志,只得任她将人带走。

    持盈还是穿着一身单衣,从耀华宫走到延寿宫的路上甚至没有穿鞋,双脚踩在青石方砖上,犹如踩着冰块,刚开始还会感觉疼痛,到后来只剩麻木,连脚趾头都感觉不到了。

    到了延寿宫,宫女说太后还在礼佛,持盈就跪在门外等,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荣氏才在宫女太监的前呼后拥下到来。

    荣家也是个大家族,祖上曾是开国功臣,到了荣氏这一辈子已经是一方富豪,兄弟也颇有几个有能耐的,或在京城或在故乡做着不大不小的官,在控制外戚的问题上建元帝还是做得不错的,崔颉登基后荣家也没有一夜间跃上枝头,持盈认为这个狡猾阴险的君王其实连母舅家的人也是信不过的。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持盈已经冻得有点不会说话了,舌头都抻不直。

    好在荣氏十分客气,看她跪着便说:“起来吧,赐座。”等她起身了,又见她只穿着一身单衣,眉头皱了起来:“怎么衣冠不整的,金穗,带王妃去换身衣服,拾掇整齐了再来见哀家。”

    荣氏的客气超乎持盈的预料,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这背后的原因了。

    换了一身新衣裳后,宫女又给她梳了髻化了妆,中途还有御医给她号了脉,多半是担心她受了寒,会把病气过给太后。

    等她再站到荣氏跟前,太后终于满意了,点点头:“这还像个人样,坐下吧。”

    持盈谢恩落座,荣氏怀里抱着手炉,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才说:“耀华宫里的事哀家已经大概听说了,但是还有许多地方没有弄明白,你给哀家说说?”

    “娘娘想听哪个部分?”持盈把皮球踢回去。

    荣氏笑眯眯地看着她:“从头说起吧,就从你为何会出现在耀华宫中说起,怎么样?”

    持盈坦然回答:“正月时候听说和庆太妃病得重了,王爷走不开,臣妾就代王爷回来探太妃的病,谁曾想没赶上见太妃最后一面,反而被人抓到了我爹面前,接着便给我扭送进宫,我想走,皇后娘娘不放,于是我们姐妹就吵了起来。”

    荣氏本含笑听着,结果持盈三言两语就说完了,她反倒是愣了一下,蹙眉反问:“就这样?”

    持盈点头:“就这样。太后娘娘听到的难道不是这样?”

    被她这么一问荣氏反倒不好说什么,静了片刻,才又笑起来:“长孙持盈,你不是个普通的女子,哀家从第一次见你那天起,就很欣赏你,皇后虽然也不错,到底不及你稳重聪慧,哀家常想,当初若是你做了哀家的儿媳,咱们婆媳二人必是十分投缘的。”

    她说得倒也不尽然是假话,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个女人的表面工作总是做得很不错的,不会当着面收拾谁——而必然在背后使绊子让人有苦难言,聪明的女人永远会欣赏同样聪明的人,尤其是她们有共同利益的时候。

    “承蒙太后娘娘错爱,臣妾不胜惶恐,”持盈稍微欠了欠身以示礼貌,“只是这命中缘分自有天意,是臣妾没有那个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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