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就嗔瞪了她一眼:“不许去,你这身子哪里也不许去,就听太夫人的话,好好养着。”

    太夫人也点头:“头三个月至关重要,可马虎不得,亲家太太也不是外人,有老二在就够了。”大太太忙附和的点头。

    佟析华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本想找大太太倾诉的,现在只能重新压下去,宣宁侯见她这样,就笑着也站起来道:“我代二弟妹送送吧。”

    是佟析华的大嫂,可更是宣宁侯夫人,大太太正要推辞,太夫人已经点了头:“你去也好!”

    析秋和佟析砚,佟析玉上前和太夫人和佟析华告辞,太夫人一手拉着佟析砚,一手拉着析秋,又朝佟析玉笑道:“都是可人的孩子,便是你们母亲没有空,你们也能常来府里坐坐。”

    析秋原想和萧延筝打个招呼的,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机会了,只能回去写信给她解释了。

    一行人去了二门,果然见到萧延亦正站在马车前面等她们,萧延亦一眼便落在由丫鬟婆子簇拥着,正和佟析砚,佟析玉走在一起的析秋,此刻析秋也正抬起头来,双双的目光便在半空一碰,析秋心中一怔,迅速移开了视线……

    萧延亦收回目光,去迎大太太上马车。

    众人和宣宁侯夫人告辞,析秋依旧和佟析玉一辆车,大太太带着佟析砚坐了一辆,后面两辆车上,还有婆子往里面搬着东西,过了许久马车得得动了起来,佟析玉始终看着帘子外面,直到车拐了弯出了侯府,她才尴尬的回头对析秋道:“六姐姐好福气,不过受了点伤,太夫人竟赏了这么多的药和补品。”

    她并没有讽刺或者酸味,反而有着淡淡的羡慕,析秋心里咯噔一声,脑中隐隐的猜想终于落实了,她不敢相信……佟析玉不过才八岁而已!

    她难以接受的皱着眉头,勉强对她笑了笑。

    她们若是亲姐妹,她说的话或许佟析玉还会听,可依她们如今的关系,若是她说了只怕佟析玉非但不会听,反而会嫉恨她,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析秋不会去做!

    车外,萧延亦骑在高高的马上,背影挺拔,俊雅潇洒,佟析玉的目光就一直隔着车帘子落在萧延亦的背影上,手里捏着的帕子,紧紧的被她攥在手心里……

    析秋熬了一路,终于到了佟府,送走萧延亦回到自己房里,刚一进去她便对司榴吩咐道:“去打热水来,我要洗澡。”

    司榴就疑惑的看向司杏和春雁,两人都是摇摇头表示不知情,司榴只能带着小丫头去烧水,不一会儿将水桶注满,她看着析秋道:“让奴婢服侍您吧。”

    析秋摇头道:“不用,你就隔着帘子陪我说说话吧。”

    司榴就端了杌子隔着屏风坐了下来,析秋进到水里终于舒服的叹了口气,问司榴道:“今儿可上街买东西了?”

    司榴就点头道:“去了,买了些日常用的小东西,镜子买了两柄,胭脂水粉奴婢用不上就省了,买了两匹红布,还有里衣,中衣各四套,还有子孙桶也买了两只……拿不动,还是宋妈妈回来喊了车去接的。”

    “宋妈妈也去了?”

    司榴就嘟着嘴道:“我本打算请端妈妈或钱妈妈的,可宋妈妈说请她们不如她陪我走一趟,免得房里有个老妈子还要到外面去请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院里多有不合呢!我说不过她,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和她一起去了。”

    司榴终于懂事了,知道退一步了,她笑道:“就买了这些?我可是听说大姐姐出嫁时,子孙桶去了八个,你就两个是不是少了点?”

    “哪用这么多!”司榴笑道:“再说,我若是没了子孙桶用,他们来家还能让我随地解决不成!”

    析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今天一天的沉闷顿时消散了许多,她笑道:“真不知福贵以后怎么受得了你!”

    司榴满不在乎的道:“我小时候听我娘说过,这夫妻过日子,最重要的不是这些看得见的东西,而是……”析秋听着好奇,就隔着屏风问道:“重要的是什么。”

    “是……是夫妻那点事。”

    析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没想到司榴的母亲有这样的前卫的理解力!

    晚上析秋又去大太太那边请安,大太太仔细问了萧延筝的事,就颇有心事的让析秋几人各自回了房,又让几个粗使婆子将太夫人送的药膏,以及一些补品给析秋送了过来,春雁还皱着眉头说了句:“我记得后面装了半车的东西……”

    等晚上各自吃过饭,春雁带着婆子巡查院子,正要落锁,就见到二门的一个面生的婆子,偷偷摸摸的凑了上来:“姑娘,奴婢有事想见一见六小姐。”

    春雁一愣,以为是七少爷出了什么事,就问也不问将婆子让进了房里,析秋诧异的看着婆子问道:“什么事?”

    婆子也不说什么是,就鬼鬼祟祟的从怀里掏出个添红漆描金的匣子来要交给春雁,春雁不肯接皱着眉问道:“怎地这样没有规矩,这是小姐房里,什么来路不明不干不净的东西,也敢往这里送?!”难道又是表少爷送来的东西?

    婆子一惊,吓的就跪了下来:“姑娘可不能乱说,奴婢是受人之托来送东西的。”

    春雁还要说什么,析秋朝她摇摇头,若是徐天青送东西进来,不会让一个婆子送进来,她问道:“什么人,让你送的又是什么东西。”

    婆子抬头看了眼春雁欲言又止,析秋皱着眉头道:“她是我房里的丫头,你有什么就说吧!”婆子就支支吾吾的道:“送匣子来的是位小公子,奴婢瞧着像是哪位公子的常随,穿着谈吐皆是不俗,他把匣子交给奴婢,让奴婢交到小姐手里,说若是小姐不肯收,就……就……”

    春雁很不悦婆子这样和析秋说话,就压着声音叱道:“快说!”

    婆子觑了春雁,笑道:“姑娘可真是凶。”又看向析秋笑的有些暧昧道:“那位公子说若是您不收,就让奴婢找个地儿扔了。”她啧啧的看着春雁手中那个价值不凡的匣子叹道:“小姐您说,这人真是奇怪,费尽心思又花了银子,就这么白白扔了多可惜!”

    不要就扔掉?春雁满脸的不相信:“没有再说旁的了?”婆子连连摇头:“没有了。”

    春雁就有些不确定的去看析秋,析秋沉吟了半晌,对春雁点头道:“收下东西吧。”又指着婆子道:“给她一两银子去买酒喝。”

    春雁有些犹豫的掏了银子递给婆子,喝道:“可不许出去嚼舌头根子。”婆子连磕了几个头,满口保证:“奴婢就是死也不会出去乱说的。”

    析秋挥手让她出去,又让春雁打开匣子,春雁点头开了匣子,满脸讶异的拿给析秋看:“小姐,这是什么?”

    析秋也是一愣,是一只黑漆漆的瓶子,瓶子上贴着一张红色的字条,上面写着:“外伤”再没有旁的解释。

    外伤?外伤用药?

    电光火石间,析秋忽然想到这东西的主人会是谁,她皱着眉头道“把东西扔了吧,小心些,别让别人瞧见。”

    春雁依旧是一团迷糊,拿着药瓶翻来覆去的查看:“小姐,这到底是谁送啊?”她也觉得这匣子看着很贵重。

    析秋就摆着手道:“别问了,让你扔就扔!”

    春雁点点头,把瓶子又重新放回匣子里,又露出迟疑的表情来:“那婆子会不会出去乱说?”

    析秋似笑非笑道:“凭她一人的说词,谁又能信她!”

    春雁放了心就用蓝布将匣子包了,拿到院外的竹林里,找了个地儿仔仔细细的埋了进去。

    第二日萧延亦果然从宫里请了太医来,给析秋把了脉,又开了瓶外伤用药,说了七日不要碰水就走了,萧延亦在外院没有进来,听到太医说的只淡淡的点了点头,和大太太打过招呼,就走了。

    过了几日到了端午节,姨太太和徐大人来了,却没有住在府里,而是随着徐大人住在京城的驿馆里,徐大人来述职的事住在驿馆是说的过去,可姨太太却连面也没有在大太太面前露,只把徐天青接去了驿馆。

    大太太的脸阴了许多天,免了几个庶女的请安,府里的上空笼上了一层阴霾,析秋落了清净,便整日待在房里又或是和春雁几人到竹林去纳凉,等她给佟敏之和夏姨娘各做了一套夏衫后,和萧延筝通了三封信后,大太太的脸色才彻底好转过来。

    钱夫人上门来做客。还彼此约了去了一趟普济寺,回来后脸上更是满脸的笑,当夜便给大老爷去了一封信,第二日又去一趟宣宁侯府。

    析秋隐隐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心里落了不安,她想到钱夫人看佟析砚的目光,又想到大太太这样积极,难道是和佟析砚的婚事有关?

    ☆、第一卷 庶难从命 073 轮盘

    司榴从小被人贩子卖到府里来的,按照习俗女婢出嫁是不能在府里办的,又是未出嫁小姐房里的丫头,只能出了府去办,析秋就只能托了来旺家的,在佟宅的附近,找了间民房,是户经营皮毛的商户的人家在京城置办的宅子,夏秋两季没有人住,只有留了两个下人看管宅子,来旺家的给了二两银子,对方就租了外院一间小四合院给析秋,前后三天时间。

    司杏就带着宋妈妈和春雁,春柳,将司榴的陪嫁都搬了过去,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布置了喜堂,虽只是出嫁但总归是嫁女,女人一生一次,总是马虎不得,又请了佟析砚的奶妈端妈妈做全福人,钱妈妈和外院的一个管事做男女双方的媒人。

    司榴跪在地上,给析秋磕头:“小姐……”说着就哭了起来,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析秋扶起她,用帕子给她擦了眼泪:“还有两日可就要出嫁了,你若是哭红了眼睛,倒时候不能漂漂亮亮的嫁出去怎么办。”她自己的声音也哽咽了:“也不是嫁的远,福贵还在府里当差,你没事也能常来看我。”

    府里有规矩,夫妻两人不能同时在府里当差,所以福贵留在府里,司榴就不能再回来了。

    司榴泣不成声,抱着析秋道:“小姐,您一定注意身体,可不能夜夜熬着不睡觉,吃饭也不能吃那么点,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可不能饿坏了身体。”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析秋始终笑着,等她说完就去逗她:“人家说女人出嫁,母亲在一边絮絮叨叨就怕交代不周,如今我们司榴竟是反过来了。”

    司榴破涕为笑,嘟着嘴道:“小姐就会笑话奴婢。”说完又哭了起来。

    司杏和春雁春柳并着喜儿几个小丫头,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时间院子里就只剩下呜呜的哭泣声。

    佟析砚和佟析玉进来,先是一愣,随后就笑着进了房,佟析砚笑道:“我当今天是正日子,正哭嫁呢,没成想这还没嫁,是不是有人等不及了,竟是提前哭了?”

    司榴忙擦了眼泪,屈膝给佟析砚和佟析玉行了礼。

    佟析砚就笑着从心竹手里拿了个荷包递给司榴:“这十两银子是我给的添箱钱。”又拿出另外一个匣子来:“这是我以前置办的一套头面,一起给了你,也添个喜庆。”

    司榴昨日去给大太太辞别,磕头时大太太给的是二十两的添箱钱,佟析砚总不能越过大太太,所以就给了十两。

    司榴忙摇着头:“奴婢出嫁借了端妈妈,已经给四小姐添了许多不便,哪能再要四小姐的东西。”佟析砚一瞪眼睛,司榴缩了脖子就去看析秋,析秋笑着点头道:“即是四姐姐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司榴就接了荷包和匣子,跪在地上给佟析砚磕了头。

    这边佟析玉也迟疑的拿出个荷包来递给司榴:“我没有四姐姐的多,可也是一份心意。”司榴接过,在手里暗暗掂了掂,略比四小姐轻了点,约莫七八两的样子,她笑着给佟析玉磕了头。

    析秋就招呼佟析砚和佟析玉坐进里面,这边府里梅姨娘身边的彩绢来了,也是给了十两的添箱钱,夏姨娘的昨晚就让人送来了,给的也是十两又送了一套银头面,司榴知道夏姨娘除了月例,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就是小姐生病那次姨娘那么着急,可还凑不出钱来,司榴哪肯要她的钱,析秋就笑拦着她让她收下,总归是夏姨娘的一片心意……罗姨娘的礼托了人,一早从永州带回来。

    佟慎之让人送了一个观音送子的玉雕,佟敏之是对胖胖的银猪,析秋认得是前年萧延亦给他的新年礼,府里几位有头面的妈妈各添了二两银子,几个玩的好的大丫头,也都各出了一两,二房那边,二太太让人送了十五两,佟析佳送了五两,佟全之则是套银锁,像是他以前戴的。

    佟析砚看着满炕上堆着的东西,就笑着对司榴道:“我们姐妹几个身边还没嫁过丫头,你可是头一份,嫁过去也要过的好好的才行,这头一人可是带个好头才行。”

    司榴红了脸,垂着头道:“托四小姐的福!”

    佟析玉想说几句吉利话,可看着满炕的东西,心里忍不住酸酸的,又想到死去的彩陶,便张了几次嘴,终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析秋心里高兴,也不去管她,给两人让了坐,析秋就笑看着心竹和心梅,打趣佟析砚道:“你也不用羡慕,指不定今年你也能经一次这样的事。”心竹和心梅双双脸一红,就跺着脚去喊佟析砚:“四小姐,您看看六小姐,整日里就拿我们打趣。”

    佟析砚掩袖笑了起来:“你这么一说到是提醒我了,回头我便去求母亲做主,都配了人打发出去,我也能落个清静。”

    “小姐!”心竹心梅被说的满脸通红,嗔了佟析砚一眼,就跑了出去。

    一屋子的丫头也跟着笑了起来,佟析砚就抬手自司杏开始一一指了过去:“你们也别着急,也就这两年的功夫罢了,就把你们都嫁出去,便是六妹妹不办,我也给你们办了。”

    司杏,春雁春柳,俱是脸色一变。

    “好了,好了!”析秋就笑着打断佟析砚,道:“我看不像是我房里办喜事,倒像是你房里有人嫁出去。”

    佟析砚乐个不停,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析秋看着她这样,就想到大太太这两天不寻常的举动。

    佟析砚凑到析秋面前,小声的问道:“三姐姐没有派人来送添箱钱?”

    析秋抿唇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佟析言是彻底想跟她们几个姐妹断绝来往了。

    到了下午,析秋又陪着司榴去给大太太磕了头,又去二房给太太磕头,便由着宋妈妈陪着,去了租用的宅子里。

    来总管府里也很热闹,听说从明天开始就有酒席,宴开三天……析秋很高兴,来总管对司榴这样的看中,看来她嫁过去后不会吃苦。

    到了出嫁这一日,司杏,春雁和春柳带着两个婆子都过去帮忙,就留了喜儿在房里,府里面端妈妈和钱妈妈因为一个是全福人,一个是媒人,寅时就去了那边,大太太也显得很高兴的样子,对析秋道:“家里许久没有办喜事了,这样也热闹。”

    析秋笑着道:“是母亲宽厚,他们才敢这样闹腾。”满府里的下人,都暗地里商量好了,轮着班的去吃酒席,私底下早就为正日子去,还是次日子去闹的沸沸扬扬。

    大太太笑看了佟析砚一眼,笑容自眼底溢出来:“也是借个喜庆罢了。”并没有提佟析砚的婚事,析秋暗暗去想,是不是对方和徐天青一样,等着博取了功名,再行婚嫁?

    若是这样,那最迟明年春天,佟析砚的婚事,是不是就会定下来了?

    过了两天,司榴回门,析秋坐在主位上,司榴进门便给她磕了头,福贵不方便进来就在外面等她,析秋让人将司榴扶起来,笑着打量着她,圆圆的眼睛依旧笑着如月牙一样,皮肤比以前红润,气色显得极好。

    司杏几个人捂嘴直笑,宋妈妈也站在一边笑道:“这嫁了人可真的不一样了,奴婢瞧着司榴姑娘……不,福贵家的,可越来越漂亮了。”

    司榴脸红了个彻底,垂着脸都不敢抬起来,析秋就笑拉着她道:“怎么嫁了人脸皮倒是变薄了。”看她这样,想必福贵对她应该很好。

    因为是只是回门,司榴又是从小姐房里嫁出去的,析秋不便留她饭,待和司榴说过话,就陪着她去大太太那边磕头,在大太太那边析秋终于隔着帘子见到了福贵,长的很壮实,很好的遗传了来总管和来旺家的优良基因,人显得很机灵却又不轻浮。

    析秋满心的安慰,希望她没有给司榴选错人。

    时间是证明一个人最好的衡量计,到了六月末司榴就查出来怀孕了,府里都在传司榴怀孕后,来旺一家不但不让她做家务事,就连平日里洗脸洗脚,也是福贵帮着她洗的,宋妈妈还打趣说司榴再好的福气,那也是析秋会挑人家,福贵那样好的孩子,不说府里纵是这世上也难寻一二。

    析秋听到时很高兴,就和司杏几个人整日待在房里,给她做了满满一个箱笼的小衣裳,从出生到五岁,都穿不完,来旺家的看到衣服,就代替司榴进来,给析秋结结实实磕头行了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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