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罪不请不行。

    藤大奶奶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气来不死心的问道:“爷,您便是要休妾身,妾身也要把话说了,妹妹在萧家这般给人欺负,妾身过去也不过去给她讨个公道,哪里就做错了嘛,您当初不也来侯府……”闹过。

    她依旧觉得自己今日毫无错处。

    藤家大爷便拧了眉头,厌恶的看着她:“你懂什么,前后的事情能一样吗,当初妹妹确实受了委屈,我来护着自己的妹妹无可厚非,太夫人向来处事公道,她此后也真的对妹妹照顾有加,可是你今日来,去侯府里质疑太夫人分家不公?你当你是谁,你凭什么质疑太夫人的所作所为,便是皇后娘娘,萧家的家务事她也无权过问!”他说着一顿,又道:“府里如今在火上烤,油里烹,你不知道去讨好太夫人,还得罪了他们,你可知道,将来若是真有狡兔死,走狗烹之时,你以为谁能救你?难道是赏了你几匹布的皇后娘娘,还是你娘家的几位土财主?我告诉你除了宣宁侯府,没有旁人!”

    藤大奶奶愣在那里,拉着藤家大爷的袖子道:“圣上不是对您照拂有加么,就连您私走了福建海上生意,他也没有责怪,圣上是念着当初我们出钱给他做军资,他顾念旧情,我们有圣上在何需怕一个宣宁侯府!”

    “愚不可及!”藤家大爷直觉的和她无话可说:“算了,明日你不用再去侯府了,你给我回通州去,少给我在这里丢人现眼。”说完一喝马车,马车在路边停了下来,他头也不回的下了车,摆手道:“送夫人回通州!”竟是要直接将人送回去,一刻都不停留。

    马车也不管藤大奶奶在里面如何哭闹,就嘚嘚的朝城门驶去。

    五夫人缩在车里,掀了车帘有些心惊胆战的看着自己哥哥,藤大爷就失望的看着她,袖子一挥就折了弯走了。

    五夫人顿时瘫坐在地上,如今连大哥也不帮她了,五爷也恼了他,就连晟哥儿也不理她……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太夫人房里的暖阁里,析秋随着大夫人,二夫人走了出来。

    二夫人到太夫人身边,安慰她道:“娘,您也消消气,和这样的人一般见识,凭白气坏了身子。”

    “没事。”太夫人脸色已经恢复如初,叹了口气朝萧延亦道:“去和老四说,以后和这个藤家离的远些,但凡他们有事来求,一概不预理会。”

    萧延亦面色微沉,点头应道:“府里与藤家的来往早在上个月便已逐渐断了,娘放心吧。”

    太夫人就放心的点点头,目光又落在依旧跪在地上的萧延庭身上,拧了眉头道:“老五啊,自小我便知道你耳根子软,可你也该明白,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能听,竟是任由她这样胡闹。”

    萧延庭惭愧的无地自容。

    太夫人已不想多说,便摆手道:“你也回去吧,该说的我已和你说了,往后的日子你好自为之吧。”

    萧延庭跪在地上痛苦的抱着头,他恨不得此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五弟!”萧延亦淡淡的开了口:“你回去吧,有什么话改日再说。”他一出口,萧延庭便是想再留,也只能喃喃的爬了起来,朝屋里的人各行了礼,垂着头丧气的出了门。

    析秋看着萧延庭的背影,也是满脸的无奈,正如太夫人所说,萧延庭最大的问题便是他耳根子太软,五夫人的枕头风一吹,明日他这些内疚说不定又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太夫人见萧延庭出去,便看着紫薇道:“去看看晟哥儿。”晟哥儿虽小可也懂事了,母亲这样心里定是伤心的很。

    紫薇正带着小丫鬟在房里收拾茶具,听到太夫人的吩咐,便点头应是出了门。

    大夫人坐到太夫人身边,忽然抬头看着析秋,便道:“四弟妹,你刚刚不是着人吩咐去收拾炭炉么,这会儿该是好了吧?!”她说完,析秋便笑着回道:“都好了,在外面候着呢,就等娘入席了。”

    太夫人终于笑了起来,拍了大夫人的手,笑看着析秋道:“还好有你们贴心的。”几个儿媳围着太夫人就咯咯的笑了起来。

    太夫人显得兴致很高,吩咐道:“去,把二小姐也请过来,让她多穿些衣服,路上担心些。”有小丫鬟领了差事退了出去,太夫人又转头对析秋道:“不着急,去厨房让人做了贡丸和鱼丸,老四和老二爱吃。”

    析秋应是,二夫人用帕子捂着嘴角,看着芝兰玉树一般的萧延亦笑了起来,眉眼中情意绵绵。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萧四郎回来了,析秋看着他面色沉沉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酒气,他的目光朝析秋看来,眼底有说不清的情绪。

    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太夫人看着一边帮着摆碗筷的三个儿媳,笑着道:“别忙了,都给我坐下。”

    析秋看着大夫人没有推辞,她和二夫人一起,就各自坐了下来。

    晟哥儿,鑫哥儿和敏哥儿在旁边开了一桌。

    大家说说笑笑吃了火锅,又移到暖阁里喝了茶,

    这期间没有再提起过五爷和五夫人,只有当晟哥儿和敏哥儿,鑫哥儿打闹时太夫人脸上才有一瞬的黯然。

    无论是不是庶出,五爷如此太夫人也很伤心吧!

    待到近戍时萧延亦才站了起来,大家也随着他向太夫人告辞,大夫人留下来陪着太夫人,各人便回了院子了。

    走在路上,下午的雪不知何时又开始断断续续下了起来,析秋虽走在抄手游廊里,可依旧有雪花飞进来,春柳给析秋撑着伞走在萧四郎后面,萧四郎负着手慢慢的走着,时不时放慢了脚步……

    忽然,他转过身来接过春柳手里撑着的伞,另外一只手牵了析秋的手,析秋看着一愣,目光落在他牵着自己的那只手上,她的手指动了动,随即脸上露出笑容来,看着萧四郎道:“四爷刚刚可吃饱了?房里头还温着点心。”

    “不用。”萧四郎牵着析秋,只觉得触手冰凉,他眉头略皱了皱,将她的手握着的更紧,析秋道:“四爷今天在哪里吃的酒?”

    萧四郎脚步一顿,语气有些迟疑,析秋看着他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便以为他不方便回答,就迅速转了话题道:“这雪真大,许是过几天各处的灾情都要传到京城了吧,往年这时候府里都设粥棚吗,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萧四郎没有说话,沉吟片刻后回道:“韩承新抬了一房妾室,请了我和沈季还有钱忠去吃酒。”

    析秋听着一愣,才明白他刚刚的迟疑来自何处,昨儿在马车上,她一时有感说出的话他还记着,所以今儿说起韩承纳妾的事,就格外的犹豫。

    是怕她介意吧。

    析秋笑了起来,语气轻快的回道:“那真是要恭喜韩大人了。”萧四郎听着眉头却是蹙了蹙没有再说话。

    待回到房里,析秋进去换衣裳,萧四郎便在外间的炕上坐着喝茶,目光就落在析秋刚刚收工的鞋子上,他目光一亮将鞋拿在手里,左右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接着一弯腰将鞋穿在了脚上,又起身满房里走了一圈,大小松紧刚刚合适。

    萧四郎挑着眉头,脸上多了一丝愉悦。

    待析秋从里面出来,看见萧四郎坐在炕上,便对他道:“四爷,您也去洗洗吧!”萧四郎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端着茶盅悠悠的押了一口,脸上有一丝惬意的神色。

    析秋看着一愣,挑着眉头看着萧四郎,觉得他此刻的表情颇为的诧异,问道:“可是有什么喜事?”

    “没有!”萧四郎淡淡的回道。

    析秋越发的纳闷,也不再去问而是想到下午藤家的事情来,去问萧四郎:“藤家大爷倒是聪明人,一进来就和娘赔礼道歉……”

    萧四郎听着就似笑非笑,携了析秋的手回道:“你可看过戏?”析秋听着就点点头,戏,她当然看过。

    “有的事情,便如戏台上的戏一样,自一开锣便已经注定了结局。”他说着略顿了顿又道:“藤家只有一个藤兴华,也只能撑着三五年吧。”

    这么说来,圣上早就对藤家的事有了决夺,自藤家在山东找到当初的二皇子时,他们家的命运就已经有了不得不走的轨迹了!

    “只是可惜了晟哥儿。”析秋叹了口气,晟哥儿有这样一个外家,待他日他成年后,心里也不会觉得多光彩吧。

    从一个颇有背景和家世的书香门第,到如今富甲一方的商户,这个过程……析秋以前或许还不理解,但今天看到藤大奶奶,她忽然就明白了。

    “四爷打算怎么做。”不是问句,不是试探,而是肯定的去问他。

    这次换做萧四郎愣了一愣,挑了眉头眼底露出一丝笑意来,他长臂伸出,将圈在炕上坐着的析秋抱过来,裹在自己怀里,在她额头啪啪亲了两口,回道:“真是鬼精的小丫头。”

    说完,偎在析秋的脖颈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馨香软糯让他留恋不已,他忍不住又在她脖颈处亲了两口,才回道:“圣上开海禁的风声传出去,藤家便坐不住,在朝中四处打点……”

    他的话说了一半,就颇有兴味的去看析秋,仿佛是在说:说说看,你从这件事里能看出什么。

    析秋便笑了起来,嗔瞪了萧四郎一眼,回道:“四爷是不是想说,藤家根本不用您甚至圣上动手,朝中自有人会收拾他们,是不是?”

    “真聪明!”萧四郎刮了析秋的鼻子,点头道:“我们只要袖手旁观便就可以了。”析秋听着也轻轻笑了起来。

    萧四郎又亲了她的脸,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去梳洗,等我!”析秋羞红了脸,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坐在炕上:“四爷快去吧,免得水凉了。”说完,就在炕上去找她下午做好的那双鞋……

    萧四郎自炕上站了起来,大步朝净房里走,析秋这边却是翻了几次没翻出来,下了炕开门要去问春雁见没见到,忽然目光一转不期然的落在萧四郎的脚上。

    那双鞋,鞋面上绣这竹枝暗纹,用银边勾勒出波纹线条……正是她今天刚刚做好的那双。

    她看着萧四郎淡淡然的背影,靠在大迎枕上神情愉悦的笑了起来。

    待萧四郎自净室里出来,析秋已经上了床靠在床头,拿着《四民月令》翻着,他端了茶在她身边坐下,不经意的问道:“陪房的事处理好了?”

    “嗯。”析秋翻了一页,回道:“我让金大瑞留在京中看宅子,邹伯昌去了山东,朱三成去了通州。”她说完,抬头看向萧四郎:“四爷怎么问起这件事了。”

    萧四郎道:“……山东今年的雪很大。”

    原来是为这事,析秋回道:“说是在山里,好像并未受很大的影响。”

    萧四郎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在床外躺下,析秋翻了一页手中的书,低声回道:“四爷,您知道山里的旱地适合种什么庄稼?”

    “旱地?”萧四郎转头看着她,回道:“我记得母亲京郊的庄子里有位刘管事,种田颇有些能耐和见底,明天我去外院打了招呼,你若是有什么不懂,问他就可以!”

    析秋听着心里一喜,坐起来看着萧四郎道:“四爷说的是真的?”萧四郎微笑点头,析秋就满脸笑意的道:“妾身正愁着无从下手呢,若是那刘管事真的能出了主意,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萧四郎见她高兴,表情越发的松弛下来,语气轻快的回道:“不如这样,明天你让邹伯昌来外院,和刘管事见一见,听听他怎么说,若是不成让他们去一趟山东实地看看,具体种什么只怕也是因地而异。”

    “嗯。”析秋连连点头笑着道:“谢谢四爷。”说完便是一顿,随即便看到萧四郎眼底划过丝笑意。

    第二天一早,敏哥儿来请安,自上一次在这里吃早饭后,他每次再来析秋就很自然的让春雁给他盛了粥,敏哥儿也不说什么,自觉的坐在析秋的身边,默默的吃掉一个白煮蛋,一碗稀饭和两个包子。

    然后端了没有放任何东西的水静静喝完,析秋吩咐了春柳去找邹伯昌到外院去找刘管事,便喝敏哥儿去了太夫人房里。

    太夫人也不再问敏哥儿吃早饭没有,等二夫人和大夫人过来,太夫人便道:“自后天开始,法华寺的师傅们要进府。”她转头看着大夫人道:“香烛,纸钱都准备好了?”

    大夫人垂了眉眼点头回道:“都准备好了。”声音有着淡淡的哀伤。

    还有两日,就是萧延炙的忌日!

    太夫人又吩咐了些事情,便没了说话的兴致,扶着吴妈妈进了佛堂里念经,析秋由春柳和碧槐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路过大夫人的花房时,她见到花房里已经摆了许多的花种,各色不同的花盆井井有条的落在里面,有婆子在里面修枝,隔着厚厚的玻璃墙她似乎都闻得见里面渗出的芳香……

    她垂了眉眼回了自己房里。

    嘱咐春柳道:“各处的年节礼的都准备好了吗?待过了大哥的忌日,你带着岑妈妈就挨着去送。”春柳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析秋又道:“羊皮巷那边,你回头送三十两银子过去,这是他们第一次留在京城过年,也不要太冷清了才是。”

    这边春雁进来,笑着将自己裁好的衣料拿进来:“夫人,这衣料裁好了,您得了空赶紧做吧,正好四爷新年也能穿。”说着一顿,笑了起来:“奴婢瞧见,四爷今儿早上走的时候,可是穿着夫人做的鞋子。”

    萧四郎的衣服鞋袜,都是经由析秋亲手做的,春雁几人也只是在一边打下手。

    析秋看了眼她手里抱着一堆布料,就笑了起来:“这么多,我瞧着你现在只知道心疼四爷,竟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春柳就揽着春雁,吃吃的笑了起来:“你瞧瞧,咱们夫人这是吃醋了呢。”

    等过了几日,法华寺的师傅来府里做了三日的水陆道场,等送走了法华寺的师傅们,二夫人已经开始准备年货,析秋房里也扫尘除旧,各处的亲戚年节礼也送了出去。

    腊八到了!

    宫里赏了腊八粥送到府里来,太夫人满脸的笑:“拿去分了,每人吃一些也沾些福气。”二夫人就吩咐身边的妈妈抬着粥下去,不一会儿大家各自吃了,这边庞家的年节礼来了,整整三车的东西,都是些广西那边的特产,竟是一些难得一见的水果……

    萧延筝满脸通红,庞家来的婆子能说回道,当着太夫人的面也不怯场:“我家老夫人和老爷上个月就启程了,算着时间过了年就能到京城,说到时候再到府里来给太夫人拜个晚年。”

    庞大人在家里是幺子,想必父母双亲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么长途跋涉的来京城,看的出来庞家对这门亲事非常看重。

    太夫人也显得很高兴的样子:“等人到了通州,让庞大人拿了侯爷的名帖,一路上也能方便许多。”

    这是天大的面子了,庞大人不过一个通政司参议,他的父母能拿了萧延亦的名帖,不管在哪里都得让人高看一眼。

    那妈妈很高兴,连连朝太夫人磕头:“奴婢代着家里的大爷,给太夫人拜个早年。”又起身朝大夫人,二夫人,析秋各蹲身行了礼:“给各位嫂嫂拜年。”

    太夫人显得很高兴,还特意赏了席面,让吴妈妈陪着这位庞府来的妈妈去吃饭。

    等人一走,二夫人就拉着萧延筝的手笑着道:“她人不来我倒是忘了,过了年我们的二妹妹可就要出嫁了。”

    萧延筝脸一红,拉着太夫人嗔道“娘,二嫂取笑我。”

    太夫人听着呵呵的笑,点了萧延筝的头道:“倒是难得,筝丫头也会害羞!”萧延筝被说的脸一红,就跺了脚蹬蹬跑了出去,在门口正好碰上进门来的萧延亦,萧延亦满脸诧异的进来,问道:“二妹这是怎么了?”

    屋里的人除了太夫人以外,都起来朝萧延亦行礼,萧延亦淡淡回了礼,这边太夫人笑着道:“刚刚庞家有位妈妈来送年节礼。”

    萧延亦眉梢微挑,也微微笑了起来:“今儿在朝中还见到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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