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就笑着摸了摸他的脸,转头对碧槐道:“去和紫阳,岑妈妈说一声,让他们准备好,今儿晚上我们包饺子吃!”

    碧槐看了眼敏哥儿,垂头应是。

    析秋又去吩咐敏哥儿的奶娘:“你去太夫人那边说一声,就说敏哥儿邀请鑫哥儿和晟哥儿晚上到我们家来吃饭!”

    奶娘满脸的笑容,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析秋就进房换了件衣裳,带着敏哥儿去了厨房,紫阳和岑妈妈迎了出来,岑妈妈带着七八个婆子朝敏哥儿行了礼,笑着道:“敏爷想吃什么馅儿,奴婢现在就准备馅儿。”

    敏哥儿就看着析秋,析秋朝他点点头,敏哥儿抿了抿唇慢慢回道:“祖母爱吃冬笋肉末的,鑫哥儿爱吃虾仁,晟哥儿爱吃鸡肉,我爱吃香菜肉末……”他一口气报了几个人的口味,说完忐忑的去看岑妈妈,问道:“可以吗?”

    岑妈妈看了眼析秋,见她正笑眯眯的看着敏哥儿,脸上并无不悦,就笑着道:“可以,可以,奴婢这就去做,四夫人爱吃酸菜,四爷爱吃牛肉味儿,奴婢都加上,加上!”显得很高兴。

    敏哥儿却是一愣,他报了这么人,却没有想到嫡母爱吃什么。

    他不安的垂了脸。

    “走吧,我们洗洗手,敏哥儿帮着一起揉面团好不好?”

    “啊?”敏哥儿显得很错愕:“我……我不会。”君子远庖厨,他是男子怎么能下厨房。

    析秋仿佛没有看到他脸上的犹豫,就拉着他的手,一起进了厨房,紫阳打了水来,析秋帮着敏哥儿洗了手:“母亲也不会,我们一起学好不好。”

    敏哥儿没有说话,乖巧的跟着析秋身后。

    紫阳提了炉子放在一边暖着,又抬了小桌子来,析秋便坐在一边倒了面粉去揉面团,还掰了一半分给敏哥儿,笑着教他怎么做,敏哥儿咬着嘴唇不说做也不说不做,就这么看着面前陌生的面团发呆。

    不过一刻,析秋手底的面团便带着劲道,能捏成许多的形状,敏哥儿依旧没有动手,析秋笑着问道:“怎么了?”

    敏哥儿就垂着头,沉吟了半天才道:“君子远庖厨!”想要提醒析秋,他是男子,怎么能同女子一样待在厨房里。

    析秋失笑,拿满是白面的手点了点敏哥儿的鼻子,顿时敏哥儿的鼻子上就留了一团白白的面粉,敏哥儿脸一红想擦又不好意思去擦的坐在哪里,析秋便笑道:“敏哥儿知道君子远庖厨,证明敏哥儿很好学,可是你知道这句话出自哪里,真正的意思是什么吗?”

    敏哥儿就喃喃的摇了摇头,析秋笑着解释道:“君子远庖厨,凡有血气之类弗身践也。”她笑着把孟子和齐宣王的对话和他说了一遍……

    敏哥儿就惊讶的看着析秋,诧异的脱口问道:“母亲也读过书?”

    碧梧守在一边,就捂着嘴低声笑了起来,答道:“敏爷,夫人不但读过书,而且学问好着呢。”

    敏哥儿听着,就满脸尴尬的看着析秋:“我……我不知道。”

    析秋看了碧梧一眼,碧梧赶忙闭上嘴缩去一边不再说话,析秋便拉着敏哥儿的手按在面粉上:“我们并非杀生,只是做饺子而已,与君子的行为并不冲突。”

    敏哥儿打消了疑虑,就慢腾腾的去揉面团,触手很软,他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柔和了起来,看着析秋露出腼腆的笑来。

    正说着,萧四郎负手大步走了进来,就看到析秋母子俩相邻坐着,各人身上脸上都落了白白的面粉,他咳嗽一声在门口站定。

    敏哥儿赶紧从椅子上滑下来,朝萧四郎行礼喊道:“父亲!”析秋也笑着站起来:“四爷,我们晚上打算吃饺子,正在做面皮呢。”

    萧四郎看着析秋满手的面粉,就拧了拧眉头,又看着垂着头站在一边的敏哥儿,低低的应道:“嗯。”说着负手便要出去,忽然又转身回来看了眼敏哥儿问道:“搬过来了?”

    敏哥儿一愣,回道:“是的,父亲!”

    萧四郎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转身便出了门。

    敏哥儿等萧四郎走远,才重新坐去椅子上,不一会儿鑫哥儿和晟哥儿过来,两个一见析秋做的有意思,也掳着袖子要去赶面皮,四个人围着小小的桌子,满厨房里不过一刻就变成白蒙蒙一片,四个人灰头土脸的满脸的面粉。

    院子里皆是几个孩子的笑声。

    萧四郎站在抄手游廊上,看着厨房里的情景,嘴角也微微勾了起来。

    待晚上将做好的成品给太夫人送去,太夫人夹着饺子,满脸笑容的道:“没想到,有一日竟能吃上你们做的饺子。”看析秋的眼神越发的满意。

    鑫哥儿和晟哥儿嘻嘻笑着,就巴着太夫人讨赏,敏哥儿脸上也露出笑容来。

    那一点点刚刚搬家的愁云,在此刻众人心中,随之消散了不少!

    自这以后,鑫哥儿和晟哥儿每一日都要来析秋这边待许久才走,以致以后常常是吃了晚饭才回去。

    东角门边,秀云给守门的婆子使了银子,打发了婆子悄悄开了门,五夫人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晟哥儿好不好?这两日你有没有见到他?他有没有去找秋娘?”

    秀云就摇着头道:“没有,自从晟爷开馆后,就没有来过我们房里,奴婢几次去找,晟爷都将奴婢打发走了,就连姨娘去也没有用。”说着一顿又道:“晟爷现在连太夫人房里也不常待,奴婢有时候便是想去看一看也寻不到人。”

    五夫人听着一愣,问道:“不在太夫人房里,那他都在做什么?”

    “在四夫人房里。”秀云将敏哥儿搬回去的事和五夫人说了一遍:“连晟爷和鑫爷都日日滞留不肯回去……和四夫人亲的很。”

    五夫人听着就紧紧的绞了帕子,咬牙道:“她倒是会做好人,笼络人心!”秀云听着目光一闪,凑到五夫人耳边道:“姨娘让奴婢告诉您,前些日子胡夫人到府里来了几趟,姨娘让您去接触接触胡夫人。”

    五夫人一愣,没明白藤秋娘的意思,秀云就解释道:“……胡二小姐生病,求了太夫人寻医,这件事太夫人让侯爷去做,不过一直没有消息,四爷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她是说……”五夫人脑中飞快的转着,秀云又道:“大爷让我们姨娘去求侯爷见大爷一面,可是我们姨娘上次求了侯爷后,侯爷一句话也没有说,还甩袖走了,从昨日开始就是姨娘侍寝的日子,侯爷却歇在了凌波馆,姨娘怕办不好大爷吩咐的事情,就想着让您从四爷那边入手。”

    五夫人听明白了秀云话里的意思,道:“你是说让胡夫人在我们家里见到四爷,求四爷给胡二小姐寻大夫?四爷当初对胡家颇为照拂,如今得了消息定会再伸手帮胡家?”

    这件事有许多的可能,若是四爷对胡家真的还有情意在,那他定然不会坐视不管,那么她这个中间人,四爷自也会念着好,大哥的事再去求四爷也会方便许多,若是四爷不念她的好,有胡二小姐以及胡家和四爷的渊源在,说不定可以好好利用利用。

    圣上派去通州的雷公公已经赴任,藤家在通州的生意受到不小的冲击,就连宫中内务府的生意,开了年也多了几家竞争者,大哥两头着急,四处求人,银子不知使了多少,而圣上在大殿之上驳回了几位阁老反对重设市舶司的奏折后,便没有人肯为藤家说话。

    如今除了宣宁侯府的两位爷,没别的路走了。

    五夫人脑海中浮现出晟哥儿在析秋面前撒娇的样子,她眯着眼睛道:“你告诉秋娘,就说我知道了。”

    秀云送走五夫人,关了门一路回了二房。

    二夫人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喝茶,脸上露出笑容来,紫檀低声回道:“秀云去角门见了五夫人,奴婢隔得远没有听清,只听到她提到了侯爷。”

    “随她们去吧。”二夫人笑眯眯的道:“晚上早些关了门,你在门口守着见到侯爷便说我身体不适,让她去藤姨娘房里歇着。”

    紫赯听着一愣,显然不明白二夫人的意思。

    二夫人就淡淡的笑着道:“月末侯爷一夜都未在沈姨娘房里留宿,这月头自是要在藤姨娘房里歇了才是,免得别人听到,还以为我没这度量容不了人呢。”

    紫檀笑着应是,理解了二夫人的意思,两位姨娘自是要一碗水端平,亲了哪个疏了哪个,另一个心理自是不舒服的,二夫人这是要让两位姨娘去争,不管谁胜谁负得利的可不是只有二夫人。

    紫檀正要出门,二夫人放了茶盅又道:“去,把太后赏的大红袍给藤姨娘送一些去。”

    紫檀领命,就包了大红袍,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和丫头婆子们聊了许久,才慢悠悠的去了藤姨娘房里。

    太夫人也正在和萧延亦说话:“那位张医女可寻着了?”

    萧延亦拧了眉头道:“说是去了余杭,再有几日才回回京中来。”

    太夫人略点了点头,皱了眉头道:“你也派人去打听打听,可还有什么医术好的,胡家的事我们能帮一把就帮了,当年亲事未成,如今也算是还了一份人情。”

    萧延亦点头应是,道:“不如请了宫里的太医先去瞧瞧。”

    太夫人叹了口气,点头道:“明儿就让赵总管拿了牌子去请,总不能误了性命才是。”又道:“老四那边你不能漏了底,毕竟是过去的事,若是析秋知道了,难免心中有些疙瘩。”

    萧延亦自是不会提:“嗯。”太夫人又道:“藤家的事如今怎么样了?听说内务府今年三月要公开竞价供货?”

    “没错。这也是圣上的意思,说是查了先帝在位时宫里的财政支出,要缩减开支,便出了这样一个法子,朝廷里响应声一片,连前些日海禁的事都冲淡了不少。”

    “圣上越发的沉稳了。”太夫人赞道:“这一样执政勤勉,开源节流便能得一片赞声。”

    萧延亦微微一笑,藤家的事便是他想管也管不了,圣上心里对藤家定然早有了计议,他又怎么会有办法去改变圣上的决议。

    析秋房里,她和敏哥儿在次间里用饭,天益隔着帘子回道:“夫人,四爷说是有事晚上不回来吃了,让您不用等他。”

    “知道了。”析秋应了让奶娘领敏哥儿回去歇着,她吩咐春柳留了门,便回房里歇下。

    ☆、第二卷 庶大招锋 136 来客

    “礼送去蒋府了吧,四姐姐可说了什么?”

    析秋将敏哥儿送去学堂,从太夫人处回来,春柳已经自蒋府回府,听析秋问起她答道:“四姑奶奶说不过小生辰,还劳烦您记得。”说着一顿又道:“四姑奶奶还问您,今儿可回家去吃午饭。”

    京城中二月二这一日,新嫁的女儿和女婿要回娘家去吃午饭,渐渐的这些习俗也淡了些,各家有事也有不回去的,所以析秋并未放在心上。

    “知道了。”析秋淡淡说着:“可见到蒋老夫人了?”

    春柳想了想回道:“见到了,奴婢去时四姑奶奶正和将老夫人在院子里散步,不过瞧着四姑奶奶脸色不大好。”她瞧见蒋府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草,一看便是新种上去的,土也新翻的。

    析秋听着拧了拧眉头,蒋士林知道佟析砚有花粉过敏,怎么还在院子里种了花?

    “奴婢走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佟府的马车了,像是房妈妈也去了。”

    佟析砚生辰,大太太让房妈妈过去也在情理之中。

    析秋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等中午敏哥儿回来,和敏哥儿一起去太夫人房里吃了龙须面后,下午邹伯昌和朱三成各自从庄子里来了信,邹伯昌说是山东那边的地势太高,刘管事去瞧了,说是等年底可以种些棉花或者番薯一些耐旱的庄稼,目前地里的苞米长势还算不错。

    通州那边暂时也没有太多特别的,到是朱三成让他有些意外,不过几日的功夫和旁边锦乡侯府庄子里的管事认识了!

    析秋依旧研究《四民月令》上的农作物,她常常在想,种植上或许也讲究天份,这些东西她便是记住,想必实践起来就是照本宣科也未必能做得好!

    她叹气,放了手里的书想到佟敏之,县试在即也不知他准备的如何,心里想着第二日待敏哥儿去了学堂便辞了太夫人回了一趟佟府,大老爷从永州写信回来,说是三月初动身回来,信里嘱咐佟敏之认真考,不要有心理负担,佟慎之也常常晚上与他秉烛长谈,夏姨娘紧张的日日在佛前烧香拜佛,连江氏不由生出紧张来,日日和江夫人商量着给让厨房给佟敏之换着花样做菜。

    析秋瞧着心里微安,吃了午饭便回了府里。

    过了两日,萧四郎自衙门回来,天益在门口迎他,跟在身后回道:“四爷,张医女已经在通州了,说是明天就能到。”说完,递了一封信给萧四郎:“小人今儿一早按照您的吩咐派人去接了。”

    萧四郎淡淡接过信拆开扫了一眼,看到里面的内容微微挑了挑眉,笑道:“没想到她们见过一面,竟还生出情分来了。”

    天益没听懂萧四郎的话,歪头想了想又道:“等人到了,小人是直接送去胡府,还是……”

    萧四郎将信还给天益,大步往内院走,边走边道:“先将人领到府里来,她要见一见夫人。”说着一顿又道:“胡府那边你去办吧,若是有什么需要满足了便是,其它的事不用告诉我。”

    天益点头应是,又道:“藤家大爷又递了帖子,五爷今儿也来过……您看?”

    萧四郎想也不想的挥手道:“告诉他们该说的话我已经言尽,无需再见!”

    “明白了!”天益便在二门口的仪门处停了脚步。

    萧四郎进了院内,便看到一群丫头婆子围在院子里,析秋带着敏哥儿正在院子的地上画什么,两个人蹲在地上小声说笑,就听析秋道:“身体也要适当锻炼了才是,你要多和你父亲学学,他便是有武艺在身,也每日早起练剑强身健体。”

    听到析秋夸他,萧四郎嘴角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析秋说完,就拍着手站了起来,敏哥儿垂着脸站在她身边一脸被强迫的样子,二铨就躲在一遍好奇的看着地上。

    萧四郎的目光也落在地上,就见平整的青石砖上,用白色的石粉画了许多小格子,格子的顶端又画了一个像屋顶一样格子的,里面放了块石子……

    萧四郎在穿堂站定,目含暖意的看着他们母子。

    “单腿跳!”析秋拉着敏哥儿:“你来试试。”

    敏哥儿不动,析秋就指着二铨道:“二铨,你来做做示范。”

    二铨听令,就将衣摆塞进腰带里,提着左腿就自最下方的左边的格子一步一步的去跳,一直道屋顶上再转了身小心的踢着石子,又重新一路回到起点。

    萧四郎挑眉,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法。

    析秋一脸认真的看着敏哥儿:“快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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