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轩点了下头,“不是有旧伤嘛,上次回来其实是我养父母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事情,他们反对我跟他在一起,但又不肯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我跟他们僵持了三天。”
    杨初:“跪了三天?”
    黄文轩默默点头。
    杨初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你疯了呀?那后来呢?你跪了三天,把自己膝盖弄废了,他们还是不答应?然后你跑回去跟他分手了?”
    黄文轩道:“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呀。”
    杨初又坐了回去,仰起脖子灌了半瓶水,“行,你接着说。”
    “我养父母一直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他们那样反对肯定有他们的道理,当时我就想知道原因,才那样逼迫他们的。后来我膝盖旧伤复发,疼得坚持不了,被送进了医院。养母看着我实在心疼的不行,就跟我坦白了事情的原因。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转会去中A,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想回去找我的亲生父母。那天晚上,也是在这间病房里,养母告诉我,就在不久前,他们收到了一封匿名的邮件,那个人自称是我的亲生父亲,同时他还坦诚自己年轻的时候为一个跨境的武装毒贩组织服务,犯下了累累罪行,最主要的是,他杀害了颜铎的爸爸,他让我养父母阻止我们在一起,说我们不会幸福的。他怕我养父母不信,还找人操作,把颜铎在网络里推上风口浪尖,后来绑架颜铎学生的朋友,也是证明给我们看的,他就是想告诉我们,如果我还要继续跟颜铎在一起,他有能力杀死他。”
    杨初听完很久都没反应过来。
    黄文轩抱着毯子低着头,很久后才说:“你们不是有句古话,叫雁过留声吗,事情但凡做过,总会被发现的,不论过去多久。他这样做其实也有他的道理。与其颜铎以后发现了我的身份痛不欲生,还不如早点分手,一了百了。”事情纵使过去了那么久,颜铎还是经常会做恶梦,他不敢想象颜铎知道实情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说完他忍不住又陷入了沉思,那天到了颜铎家之后,他跟颜铎说完后几乎是仓皇而逃地跑去了三楼的客房,回到房间他再也忍不住,一直在流泪,琳达在旁边小声地安慰他,他怕被人听到,哭得时候忍着不敢出声,这样哭过的人都知道,时间长了会闭气,他几乎昏厥过去,被琳达架着胳膊去了卫生间,水龙头拧到最大,他才敢放心哭出来。
    那一晚颜铎一夜没睡,他也没睡,颜铎一直在阳台抽烟,他躲在三楼的窗帘后面偷偷看他。他记得他总共抽了两盒,38根,开封那一盒以前抽过一根,有一根被眼泪打湿了,怎么都点不着,他把它揉碎扔在了地板上。他还记得他一边流泪一边抽烟的样子。
    第二天颜铎的眼睛肿得很厉害,双眼皮哭成了单眼皮,黄文轩不敢直视他。他自己则是一早用热毛巾敷了很多次,琳达说看不出来,他也不知道瞒没瞒过颜铎。走得时候颜铎送他们到院子里,他一直不敢回头,直到上了出租车才偷偷在窗户里往回看了一眼,颜铎站在树下,眼神冰冷,神情哀痛。他头顶的凤凰木开得绚烂热烈,像火一样,他却僵硬得像一块冰,仿佛来自三九寒冬,怎么都暖不化,反差极大,对比强烈,刺得他眼睛痛。
    “你真是个傻子。”杨初忍不住哭了,她抽了抽鼻子,从旁边抽出几张面巾纸胡乱擦了一下丢进垃圾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糖,一股脑全部塞进黄文轩手里,“毛子做得糖一般般,你凑合吃点。”
    那种紫皮夹心巧克力糖,糖纸本来挺好剥的,黄文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打不开,好不容易打开一颗还掉在了毯子上,杨初看不下去,上前打开一个硬塞进了他嘴里,把毯子上那个丢进了垃圾桶。
    黄文轩吃完一颗糖,又剥了一颗塞进嘴里,“我听周旭跟我嘚瑟,你准备接受他了?”
    杨初翻了个白眼,“你听他胡扯,他比我小十岁,搁中国的旧社会,十四五岁就生孩子那会儿,我再多几岁都能当他妈了,可能嘛?”
    黄文轩低头笑了笑,“我跟周旭一年的,那你当初把我堵更衣室,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杨初怒了,“我就不该来看你。”
    黄文轩低头笑着不说话。
    杨初见他笑了,觉得轻松了一点,心口没那么堵了,她叹了口气,又说道:“说真的,你找的借口真挺狗血的,现在那些古装剧都不稀得这样演了。”
    黄文轩望向窗外,窗外有一丛蔷薇,开着白色花,他语气淡淡地说道:“什么样的借口其实都一样,只要让他知道我是真心想跟他分手就行了。”
    杨初心口又开始堵了,她从黄文轩手里夺回一颗糖,剥开塞进嘴里,“我说,你要不要做个DNA鉴定,万一那个人不是你亲生父亲呢?”
    黄文轩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不会的,他发了一堆当年送我去福利院的登记资料,还有当年给福利院大笔捐款的收据。我上次回去的时候,还收到一个匿名的包裹,里面是那些资料的原件。他还说,他前段时间回过一趟福利院,确认老院长不在了,现在的周院子对当年的情况完全不了解,才放心离开的,这一点,我可以印证,因为他走之后,我收到过周院长的电话,他确实带人去过。
    “他说当年被中国警方追捕,我生母在一次逃亡中因为翻车意外去世,车子翻下了悬崖,出事的时候她只来得及把三岁多的我推出车窗。他找到我,没找回我生母的遗骸,他虽然有钱,但是无力养活我,不能给我正常稳定的生活。他不想我跟他一样,一辈子只能四处躲藏,最后把我送去了福利院,也是他,花钱联系了国外的机构,跟那家福利院建立了关系,把我以被收养人的身份送出国的。不然,像清水镇那种偏远山区的福利院,谁会想到去那里□□呢?”
    是啊,想他那么残忍的杀人犯,如果黄文轩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会费那么大的劲为他做这么多事情吗?
    杨初伸开手臂,“要我给你一个拥抱吗?可以允许你趴在我肩膀上哭一会。”
    黄文轩抱了一下她,却没有哭,微笑着说:“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命运弄人,就把他藏在心底吧。”
    杨初受不了他泫然欲泣又强颜欢笑的神情,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快点好起来,让大家早点在球场上看见你的身影。”
    黄文轩点了下头,又默默想,他以后还会看我的比赛吗?应该不会了把,他本来就不爱看球,何况荷甲的联赛国内电视台又不直播。
    杨初在医院陪了黄文轩一周,走得那天天空飘着小雨,黄文轩去机场送她,他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只是不能走太久,杨初催着他赶紧回去,他笑着说没关系,非要看着她过安检。杨初过了安检,回头跟黄文轩挥手,黄文轩坐在轮椅上,思考了几秒钟后,微笑着给了杨初一个飞吻,杨初笑出了眼泪。
    第55章 第章
    颜铎在家养了一周,就开始去上班了,上班的第一天,他一边接过秘书递来的文件浏览着,一边给章扬打电话:“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章扬:“投了简历,有两家公司跟我联系,但是待遇都开得不怎么样,我还在考虑呢。”
    颜铎:“有没有兴趣到我公司来?”
    章扬:“你知道我的专业,我去你那边能干啥?扫地、开车还是当保安?”
    颜铎合上了文件夹,“我不也是在重新开始嘛,你之前不是说桐城压力太大了,都想离开了吗?洛城可好了,空气好,节奏慢,消费也不算高,特别适合生活,就是教育和医疗跟桐城那边可能有点差距,不过怎么说也是省会城市,也没差得太离谱。你来了我可以提供住宿,工资不会比你从前那家低,怎么样?考虑一下吧。我是真心的,想请你过来帮我。”
    章扬:“你说得这么好,那我还考虑个毛啊,你明天记得去机场接我哈。”
    颜铎无语了一下,又说:“我明天下午要开会,让司机去接你怎么样?”
    章扬:“不用麻烦,我就随口一说,你给我个地址,我自己打车就过去了。”
    颜铎:“好。”
    次日午后章扬下了飞机,打车去了颜铎公司,接待的前台不清楚,把人引入会客厅就不管了,颜铎开完会已经六点多了,准备回家的时候才想起来章扬,赶紧打电话问,才在一楼的接待处找到他,两人一起去吃了饭,颜铎把章扬带回他在公司旁的小公寓。
    颜铎盯着他那个双肩包看了一眼,“你没带行李啊?”
    章扬:“我用快递发过来的,还没到呢。”
    颜铎去卧室拎出一套短袖短裤扔给他,“给你洗完澡穿。”
    章扬伸手接住,“你穿过的?”
    颜铎:“我穿过的就不会给你穿了,新的,洗过了,送给你了。”
    章扬笑着说:“你还真要把自己搞成个贞妇烈女啊?”
    颜铎又扒拉出一条毛巾兜头扔给他,“滚蛋。”
    章扬止住笑,把毛巾拿在手里折起来,“我都听我姐夫说了。”
    颜铎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这个姐夫指的不是那个借高利贷跑路的赌鬼赵建新,而是赵剑非,“你们家跟姓赵的挺有缘分啊,两个女婿都姓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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