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娘撅起小嘴白了梁三公子一眼,还口道,“青楼里的小婊子迎来送往的可都是有银子有权势的爷,那些爷来到这儿找了乐子,光着身子躺在这床上,也不少说事儿。倒是没有像三公子您这样,不找乐子光顾着耍人玩儿的。”

    “嗯……”梁三公子翻过身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才说,“能躺在这里说的事儿啊,一定都不是大事儿。现在让我心烦的,可不是那样的事情啊。”

    小花娘支起身子望着梁三公子说,“三公子,您可别怪小花娘话多,小花娘这么多年也没少了听爷们说烦心事儿,有些事儿确实难办,有些事儿呢,也确实理不出个头绪来。但说到最后啊,还是要顺其自然。不是有句话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么?”

    听了小花娘这句话,梁三公子望着她那涂满脂粉的脸,突然觉得这女子似乎也有那么一点可爱之处。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梁三公子口中念了一遍这句话,挑起嘴角浅笑着叹道,“当年第一个说出这句话的人,不知道是信心百倍,还是绝望透顶了呢……”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梁三公子这心里却像是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现在他确实只能去相信这句话。

    梁三公子甚至比梁秋荣更加清楚眼前的形势是什么样子的。

    王爷杜亦霖那边从到这衲岩县来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暗中调查什么,这一点,他们就算是用尽全力,怕是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衲岩县中原本的平静也已经被衲岩墨阁韩掌柜的死以及那李家赌庄李渡恩的死给打破了。这两个人虽然看上去都不过是小小的商贾,但实际上两人背后都有各自的势力支撑着。韩掌柜死后,衲岩县中已经有传言说那韩掌柜的家人拼死了去求助于韩掌柜当初的主子,皇城中的那位大人物。虽然实际上结果不知道如何,但这样一个消息也足够让衲岩县中,甚至是武明郡中的一些人骚动起来了。

    而那李渡恩,梁三公子十分清楚,他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巴结上了武明郡的郡太守贺笠靖。而且有消息说最近一段时间那李渡恩还与贺大人频繁联系过。李渡恩去武明郡被郡太守拒之门外的事情也没有逃的过梁三公子的耳目。就在这件事之后不久,那李渡恩就被人蓄意害死了,这不是很蹊跷么?

    尤其是当梁三公子得知那大钱串儿不知道背后主使是谁的时候,他更加坚信,这件事之中,必有隐情。

    令梁三公子没有想到的是,他派人去找到了大钱串儿的同时,王爷却先他一步把人抓了。梁三公子怎么也想不明白王爷为何会在意这件事情。

    环环相扣,梁三公子感觉自己已经被绕进一个漩涡中了。

    另一件让梁三公子大惑不解的事情便是那封信。

    到底是谁送来的那封信?这个背后主使的人,一定会成为左右事情发展的关键,梁三公子几乎可以断言,谁先找出这个人,谁就有可能得到先机。因为那个背后主使很明显已经先他们所有人好几步而料到了以后将会发生的事情。

    “也许,爹让人去向贺笠靖提亲的事情,也在那人的预料之中呢……”梁三公子想到这里,不禁轻声说出了这句话。

    躺在旁边的小花娘一听提亲二字,马上来了精神,“谁提亲?莫非是三公子你要娶亲了么?”

    梁三公子扭头冲小花娘一瞪眼,“如果是我要娶亲了,还能跑到这儿来找你么?”

    小花娘也有些摸透了梁三公子的脾气,抬起粉拳捶了他胸膛一下,嗔道,“小花娘命苦,只有等你娶亲之后才能盼着哪天把三公子伺候好了,三公子能给小花娘赎身,带我回去做个小妾,享享福呢。”

    梁三公子笑着翻过身来拍拍小花娘的脸,小声说,“等哪天你真的把我伺候好了,我就带着大红花轿把你风风光光的娶回去做娘子。”

    “哟!”小花娘扭扭身子,故意撩拨着梁三公子,娇声道,“那我可得加把劲儿啊……三公子,你看看,你也不给我伺候你的机会,这不是难为小花娘呢么?”

    梁三公子皱起眉头摆摆手,“不是我故意为难你,而是我们梁家家规甚严,眠花宿柳这种事儿是做不得的。要是被我大哥知道我跟你做过什么越矩之事,他非拿出那套诗书礼义训我三天三夜不可。”

    小花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此可笑的理由。她一把扯开胸前衣衫,把梁三公子的手按在那柔软上面,小声说,“这还不算越矩之事啊?三公子,小花娘可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坐怀不乱的……”

    梁三公子捏了两把,便听到几声娇丨喘。他翻身把小花娘压在身下,小花娘还以为这三公子是下定决心了,急忙摆出一副任君宰割的样子,哪知梁三公子伏到小花娘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刚觉得你有点意思,你又这样来扫兴。看样子你这辈子是没法儿把三公子伺候好了。”

    说罢,梁三公子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扔下两个银锭子,洒然而去。

    窦先生迷迷糊糊的坐在桌前,算一下时间,差不多应该是寅时了。大概再过一会儿天就会亮了。

    桌上烛火摇曳,冰冷的茶水几乎难以入口。

    而坐在桌子对面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重脂粉味儿,更是让窦先生气不打一处来。

    “慕寒啊……”

    窦先生长叹一声,皱着眉头对桌对面那人说,“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又跑到烟花柳巷去了?”

    梁三公子翘着脚仰着头撅着嘴,一副无赖样子,“是啊。不过事到中途,我想起了你窦先生的谆谆教诲,所以迷途知返,这不就回到你这里来聆听教训了么。”

    窦先生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这深更半夜的,你跑这里来聆听什么教训?饶了我睡觉还是小事,万一饶了王爷休息……”

    窦先生话刚说到这里,梁三公子急忙摆手止住他,不耐烦的说,“刚才门口那两个亲卫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我差点被他们两个人用眼皮夹死。总之我现在心情不好,你要还算是我的朋友,就安慰安慰我。”

    窦先生知道,这梁三公子就算性情再奇怪,也不至于不懂人情道理,他这么晚跑到这儿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

    不过……

    “你要说想娶个青楼女子回去,我可没法儿给你出主意啊!”

    窦先生还是得把丑话说在前头,要不然真等梁三公子提出这事儿,窦先生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啊?”

    梁三公子皱起眉头看着窦先生,好半天才无奈的摆手,“不是这个事儿……”

    梁三公子犹豫片刻,之后才正色道,“皓维,你发现了么,最近这衲岩县不对劲儿。”

    窦先生一看梁三公子神态变得严肃起来,知道他说的一定是正事儿了。

    “你莫非想说,王爷要在这衲岩县中掀起什么风雨么?”其实窦先生也算是身处其中,他比谁都了解王爷杜亦霖,也比谁都知道他做事的风格。这次杜亦霖说要在衲岩县逗留一段时间,窦先生就知道是要出什么事情了。

    没想到梁三公子却摇摇头,他小声对窦先生说,“王爷到底要做什么,我不清楚。但现在已经有人在背后开始有所动作了。只是,这动作是针对王爷,还是针对别的人别的事,我却不得而知。”

    窦先生闻言也皱起眉头。

    他想了想,才说,“听说王爷最近一直在查衲岩县近几年的事情。你父亲梁大人全力配合,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梁三公子闷哼一声,而后突然一把抓住窦先生的手,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皓维,事出之后,你是不是要走?你是不是就等着这里出什么大事儿呢?”

    梁三公子这突然的举动,把窦先生吓了一跳。他张口结舌,竟然半天都没能回答出梁三公子这个问题。

    梁三公子像是看出了什么,长叹一声,放开窦先生的手,小声嘟囔,“我就知道,像皓维你这样身份的人,不会平白无故的窝在衲岩县这样的小地方……”

    窦先生脸上现出苦涩的表情,轻声说,“当初师父只交代我要在这里潜心读书,修身养性,待来日必有大用。可到底会是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啊……”

    “你师父是何等高人……”梁三公子幽幽道,“他老人家大概是能掐会算,又或者是神仙下凡,算准了这世道……算准了这些人……哼。该闹的总该闹,该来的总该来。只是苦了我们这些蝼蚁之众,要在这茫茫泥沼中挣扎求存……”

    第八十三章 疯癫公子,细雨绵绵

    第八十三章疯癫公子,细雨绵绵

    窦先生还从未听过梁三公子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有些吃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才好。

    梁三公子说的没错,窦先生深知自己师父料事如神,当初师父让他到这衲岩县来,窦先生毫不犹豫便来了。可真等到事到临头了,窦先生才发觉他身处事中,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也不知道梁三公子从哪里看出了什么大事的苗头,窦先生有些不敢问,也不想问。

    现在有杜亦霖在,说不定大事是由杜亦霖挑起来的,窦先生不知道自己在惧怕什么,只是看着梁三公子那惆怅样子,心底有些隐隐不安。

    “慕寒,莫非是事关县令梁大人么?”窦先生实在忍不住,便这样问了一句。

    梁三公子平日里看上去疯疯癫癫的,但窦先生最清楚不过,梁三公子其实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梁三公子也不对窦先生隐瞒,点头道,“只怕到了现在,眼前的路只有一条。”他望着窦先生,轻声说,“慕寒,不管以后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能怨我恨我,因为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窦先生不懂梁三公子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却感觉到了梁三公子话语中的悲凉。

    人交一世,几许真心。

    窦先生长叹一声,刚要开口说话,旁边的梁三公子却以极快的速度起身过来拉住他,高声道,“夜深人静,说这些烦心事儿又会睡不着了。来吧皓维,我们还是先睡过今晚,有事儿明天再议。”

    窦先生被梁三公子拖到了床上才想起挣扎,他抬脚使劲儿踹住要凑过来的梁三公子,怒道,“今天无论如何也不准你跟我挤一张床!”

    梁三公子笑嘻嘻的转了个圈儿,趁着窦先生不备,还是钻到床上去了。

    “嫌我身上有烟花柳巷的味道?那我脱掉衣服好了……”梁三公子边说边脱,眨眼间便赤条条钻到了窦先生被窝里。

    窦先生火冒三丈,七手八脚把梁三公子的那些衣服扔的远远的,叉腰看着被子中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梁三公子,好半天才下了决心,一脸厌烦的到床上去,使劲儿扯过一点被子,背对着梁三公子躺下来了。

    屋中再无言语,不知不觉间,天边亮起一道道红霞。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来的。

    冷轩蓉醒过来之后听到外面落雨的声音,马上想到了昨晚晾在外面的那几件衣服。她匆忙起身,出去之后却发现那些衣服都不见了。这时她才想起,刚才似乎也没看到曾颜良的身影。

    等她再回到屋中,才注意到后面厨房有响动。过去一看,竟然是曾颜良在生火。

    曾颜良转头看到冷轩蓉蓬头垢面的站在那里,笑道,“被雨声吵醒了?别担心,衣服我早就拿回来了。”

    冷轩蓉拿了几根柴火过去蹲下身跟曾颜良一起生火,曾颜良放下手里的东西,把她拉到身边,小心翼翼的帮她理顺了头发,然后仔细看看她,有些心疼的说,“昨晚又没睡好么?看你这憔悴的样子……”

    冷轩蓉闻言,急忙抬手捂住脸,好半天才露出眼睛,轻声问,“我……变丑了么?”

    曾颜良使劲儿摇摇头,有些焦急似的说,“谁说你变丑了?没有没有!总之……你再去睡一会儿!等我做好了早饭再去叫你!”

    冷轩蓉犹豫一下,最后捂着脸跑回房间去了。

    在床榻上又躺了一会儿,冷轩蓉一点睡意都没有。她起身梳洗打扮一番,照着铜镜,看着自己的脸庞,发现果真有些憔悴的样子。

    冷轩蓉轻叹一声,照着自己现在的方式过日子,怎么能不憔悴呢。

    她抬头看到窗台上那朵睡莲,似乎也比昨晚少了些神采。伴着雨声,冷轩蓉望着睡莲又发了好长时间的呆。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轻响,曾颜良来唤她吃早饭了。

    清晨如此,虽然平淡,却让冷轩蓉心中暖意融融。

    细雨绵绵,恰好冷轩蓉和曾颜良都要到染尘书斋去,于是曾颜良为冷轩蓉撑伞,两人一同出门。好在有这细雨遮幕,路上也没有什么行人,两人借着雨伞遮挡,绕了几个小巷,没有过于躲藏。

    两人一路轻声细语聊些有的没的,等到了染尘书斋门口,那守门的亲卫却拦住了曾颜良。

    “梁慕寒昨夜来的,这会儿还没离开呢。”亲卫们都知道曾颜良的事情,所以每次梁三公子来的时候他们都会帮着曾颜良掩护过去。

    曾颜良看着冷轩蓉进了院子,这才撑着油纸伞离开。

    曾颜良在城中转了几圈,突然发现有县衙的衙差们行色匆匆,不知道出城去做什么。他跟出去看看,才知道他们是拿着一张画像在附近村庄镇店上找什么人。

    等曾颜良返回衲岩县城中去找赵寒武问过之后才知道了昨晚梁三公子做的事情。

    这无头的案子谁都不愿意去做,但梁三公子下了死命令,又不得不做,就连赵寒武都觉察出来了,最近发生的事情,非常不对劲儿。

    “颜良你说,是不是要出大事儿了?”赵寒武偷偷问曾颜良。

    曾颜良一愣,随即反问,“这话怎么说的?”

    赵寒武长叹一声,“最近县衙里面是鸡犬不宁。咱那县令老爷是整日被王爷耍的团团转,不管是师爷还是账房先生,只要有个能认字儿的,全都被叫过去帮着查那些个卷宗之类的了。我们这些目不识丁的衙差呢,就被那梁三公子带着,今天跑这儿,明天跑那儿。你说跑也跑了,至少也要告诉我们一个为什么吧?人家梁三公子,什么都不说,只会瞪眼睛让你去做。做成了,有赏。梁三公子出手那叫一个大方!银元宝一锭一锭的往外掏,看得人那叫一个眼馋啊。可要做不成呢,皮鞭大棒,可是一点都不留情面啊……”

    曾颜良笑着冲赵寒武摆摆手,“银锭子好看,可只怕是咬手啊。”

    “可不是嘛!”赵寒武咂巴着嘴,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对曾颜良说,“昨天我听人说啊,咱那县令老爷派到武明郡去的人,好像是给回信儿了。大公子求亲的事儿,恐怕是成不了。”

    “哦?”曾颜良其实也早就觉得梁秋荣做这件事会碰一鼻子灰,可当他从冷轩蓉口中听说了那件“意图谋反”的事情之后,对于梁秋荣与那贺笠靖的关系,曾颜良也更加留心了。

    “那边是怎么说的?”曾颜良问。

    赵寒武看看左右没人,压低声音对曾颜良说,“那边的回信儿好像是说那未来的亲家出门办事好几天了,根本见不着。你看看,这话说的,见不着。这不就是没戏了么。”

    曾颜良想起昨天冷轩蓉说的话,她猜测那梁秋荣是派人去向武明郡郡太守贺笠靖的女儿求亲,郡太守是一方大员,确实不是说离开就离开的。本来冷轩蓉说,梁秋荣求亲这件事是他想摆明自己的立场,想借机靠到贺笠靖那边去。如此一来,岂不是贺笠靖根本就不想拉梁秋荣入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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