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功成名就,摆脱了当时的困境,想不到,我们还会在遇到,当日有失礼之处,还望王大人海涵。”

    “夫人不必如此客气,当初穷极一时,所以也才想多挣点银两,所以才说了夫人两句。”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

    李氏颇为高兴,当年自己虽然家底很好,但也是个持捡节约的人,那日,她觉得花油伞的图纹好漂亮,一看就知道是那秀才画的,可伞骨是用竹子做的,她喜欢香樟木,结实耐用,夏季还可驱蚊去虫。

    虽然画儿挺好,人也有才气,就是哪一行小字李氏有些不喜欢。

    多么秀丽的景色,配上一行迥健有力的小楷,总有些格格不入之感。

    其实用行楷是最恰当的,潇洒随意,又工整好看,而他的楷书,有些太过刻板,就如他这个人。

    所以李氏当时就要讨价还价,可他和泥塑人一样,就是一两银子,少了不卖。

    李氏掏出来写零碎的钱,故意少了两分,放入他手里。

    当时见他看着手掌中的铜钱,可能是在心算这里有多少钱,够不够一两银子,她笑了笑,带着婢子跑了。

    当时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有大把的青春,有太多的选择,李氏不禁叹了一口气,她不知为何,偏偏对夏林毅专情不二。

    王靖娴见她回忆当初,若有所思,眼底还冒着星星点点的泪光,“夫人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李氏笑了笑,又道,“王大人,当初我们相识一场,今日又在这里相见,真是有缘,以后还请你多多照拂我夫君,他这个人脾性太直,容易得罪人。”

    王靖娴也不知道为何,酸涩漫上心头,看着满地桂花,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其实曾经王靖娴算是对李氏一见钟情,那日她把铜钱放在自己手里,那钱上带着她独有的女儿香,余温留于掌心,王靖娴不舍得撒手。

    等他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小姑娘早已不见了。

    自那以后,他天天等在那里,再也没见过她。

    后来他高中探花,有了功名,就到处打听她是哪家的姑娘,等婢子传来消息的时候。

    王靖娴一时百感交集,高兴的是他终于打听到了她,可叹的是他配不上他。

    后在他就一心在朝堂之上,也从不迷恋风月,家中只有一个通房丫鬟,上产的时候崩血而死,只留下一子。

    而且王靖娴经常去寺庙,世人都笑话,说他一辈子青灯古佛,过着苦行僧的日子。

    可世人都不知道,他去寺庙旁只是回忆当初难忘的往事而已。

    后来他在朝堂上步步青云,结交了夏林毅,他们都是寒门庶族,靠着一己之力走到现在这个地位。

    不过几年,就听夏林毅终于要娶夫人了,再也不专宠那金氏。

    而娶的人,竟然是她!

    回想当初,王靖娴重重叹气,“夫人现在过得好吗?”

    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太深入了,李氏捻着帕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很好很好。”

    李氏想了会,应道。

    那种极为敷衍的表情,王靖娴看的出来,李氏在尚书府过得并不好。

    更何况,夏林毅心里根本没有李氏。

    “夫人……”

    见他还要问,李氏有些烦了,“我今日出来太久,觉得身子不适。”她趁着王靖娴不注意,掐了夏倾歌一下,“我们走吧。”

    夏倾歌感受到了她的不自在,“王大人,我们先回去了。”

    一个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一个是个有孩子的夫人,碍于身份尴尬,男女之别,王靖娴只能点点头,目送他们走远。

    两个人的背影子视线中逐渐形成了两个点,王靖娴才收回了视线,颇有些不舍之情。

    今日一见,不知何时再见!

    伤感之余,王靖娴又觉得对不起夏林毅,两人患难与共,荣誉与共,交情很深,怎能去肖想好友的妻子呢。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糊涂啊,糊涂!”

    *

    次日一大早,就有人在外面吆喝起来,夏倾歌心中佩服,是谁这么大的嗓门。

    她起身,只穿了一身里衣,剥开层层叠叠的帷幔,掀开柿蒂纹缠枝流苏帘子,“什么事情啊,兰心。”

    “小姐,老太太又来做妖了。”

    “什么?”

    兰心也说不清楚事情,因为老太太鬼哭狼嚎的,说了些胡编乱造的话,所以兰心道,“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道完,兰心赶紧从柜子里面找了件合适的衣裳,早上寒凉,所以又给她披上件兰花如意纹缎面披风。

    这个功夫,夏倾歌直接高高挽起一个简单利落的发髻,一抹金累丝碎花钗固定好头发。

    收拾好了,马上出门,夏倾歌几乎是一路碎步小跑,才匆匆赶到了府门口。

    可到了府门口,发现老太太根本不在,可这声音到底是哪里来的,她不知道。

    还好有兰心在,她指向侧门那个地方,发现老太太坐在高高的门槛上,痛哭流涕。

    夏倾歌走上前,看了看状况才知道,这李府的侧门直通街市,而府门口并没有太多人群流动。

    夏倾歌上前,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膀,笑得轻佻,“原来是在这里喊冤啊!”

    “什么喊冤,我这是实事求是的说我们家的事儿,难道不是吗?”

    天气炎热,老太太拿着扇子扇风,两眼一泡泪儿,说的慷慨激昂,而尚书府的故事也是跌宕起伏,艰难曲折。

    夏倾歌发现,这老太太不怎不去当个说书的。

    还真是可笑!

    还没等夏倾歌开口,老太太起身开口,“街坊邻居们,你们来评评理,我一个乡下的老太太不远千里来到城里,为的就是和儿子住在一起,儿子本是前往禹州,治理水灾,这一去还不知道回不回来,若是他真不回来,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所以我就住在城里,希望多陪伴他,可谁知,儿子竟不认我。”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谁都要个脸皮,我老太太虽然是个乡野村妇,可也要面子,也有自尊啊,我愿意跟你们说这些事情吗?我这不是委屈无人诉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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