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广众之下,苏筱柔也不好挠痒痒,她只得对萧澜山说:“不好意思,我想去下洗手间。”

    萧澜山略显为难,节目在现场直播,苏筱柔这时候去洗手间,未免太不象话。

    可连洗手间都不让她去,又显得太没人性化,他微微点头:“嗯,你快去快回,免得观众们心急。”

    苏筱柔快速来到后台的洗手间,进了一个隔间,并且把门反锁上。

    她的双手隔着衣服浑身上下的抓挠,皮肤都被她抓破了,那瘙痒程度也没有丝毫减轻,反而是越来越强烈。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皮肤过敏了吗?苏筱柔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突然听见轻微的敲门声,伴随着裴子靖的问话:“筱筱,你在这里吗?”

    苏筱柔一手在颈项处使劲抓挠,一手打开门,“不知怎么的身上好痒,你去跟萧澜山说一声,我不能上场了。”

    看见苏筱柔的第一眼,裴子靖失声惊叫:“筱筱,你别抓挠了,脖子都被你抓破了。”

    苏筱柔白皙柔嫩的颈项,被她抓挠的面目全非,好几处地方都已经破皮泛血,看着非常触目惊心。

    “我痒的受不了!”苏筱柔可怜兮兮的说,“可能是皮肤过敏了吧。”

    裴子靖莫名其妙:“无缘无故的怎会皮肤过敏呢,你也没吃什么引发过敏的东西。”

    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抱着苏筱柔:“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医院检查就知道了。”

    此时,一直没见苏筱柔回来的萧澜山,也到洗手间里来找她。

    正巧,他碰上裴子靖抱着苏筱柔走出洗手间,苏筱柔还在一刻不停的抓耳挠腮,裴子靖则是满脸焦急,仿佛家里失火了似的,

    “这是怎么了?”萧澜山疑惑的问,“苏小姐,你还能上场吗?观众和选手都在等你呢。”

    “不能上场了,让选手改选萧风逸挑战。”苏筱柔一边说,一边在肩膀处用力抓挠。

    鲜血浸透旗袍,渗透出星星点点的红色。裴子靖看着心疼,赶紧阻止她:“你快停手,稍微忍耐下,我送你去医院。”

    “我忍不住呀,”苏筱柔都快哭了,“我真想把这身皮扒掉扔了。”

    她实在痒痒的难受,用力抓挠把皮肤抓的生疼,反而会感觉舒服点。

    裴子靖火速把苏筱柔送到附近的医院里,医生给她做了检查。

    初步的检查结果是皮肤感染,具体是什么感染,医生表示要经过详细化验才知道。

    换上病号服,苏筱柔躺在病床上磨皮擦痒。

    为防止她再抓挠自己,裴子靖牢牢掌握住她的双手。

    “好难受呀!”苏筱柔哼哼唧唧的说,“裴子靖,你放开我行吗?我把这身皮抓烂算了,免得痒痒。”

    “胡闹,”裴子靖板着脸斥责她,“你以为皮肤像头发指甲,毁掉了还能再长出来。你给我安分点,等医生检查出你皮肤感染的原因,给你用了相应药物,你就不会痒痒了。”

    “我一时半会儿都忍不了!”苏筱柔都快哭了,“这比被油烫了还难受。”

    她突然蜷起一只脚,用脚趾甲刮蹭小腿的皮肤。

    她这滑稽的举止,让裴子靖哭笑不得:“你还能有点形象吗?跟表演滑稽剧似的。”

    他把苏筱柔抱进怀里,牢牢钳制住她的四肢。

    这下,苏筱柔彻底动弹不得,她泪眼朦胧的看着裴子靖,哭哭啼啼的叫嚷:“混蛋,你虐待我。”

    裴子靖表情瞬间凝重,刚开始他还以为苏筱柔是在撒娇打闹。现在看她都哭了,表明她是真的很难受。

    苏筱柔的意志力,裴子靖很清楚,她连病毒性脑膜炎的非人折磨都可以挺过去,现在却痛苦的眼泪汪汪,肯定是奇痒难耐。

    可是放任苏筱柔狠狠的抓挠自己,裴子靖也不答应。他抱紧苏筱柔,像哄孩子似的哄她:“丫头,你乖,我另想办法,减轻你的痛苦。”

    恰巧,护士走进病房,苏筱柔看见她,赶紧急不可待的要求:“护士小姐,你给我找点砂纸。”

    护士一脸错愕的看着她:“你要砂纸干什么?”

    护士不明白苏筱柔要砂纸干嘛,裴子靖可知道,他低声训斥苏筱柔:“胡闹,用砂纸挠痒痒,你怎么不在榴莲壳上打滚儿呢?”

    苏筱柔吸吸鼻子:“你给我弄一堆榴莲壳来,我马上去上面打滚。”

    “别闹了,我让护士给你注射镇定剂,睡过去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裴子靖说着,回头对护士吩咐:“给她注射镇定剂。”

    护士依言给苏筱柔打了一针,几分钟后,苏筱柔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睡梦中不时皱眉,显然在昏睡中她也能感受到不适。

    裴子靖心里如同压了石头似的沉重,医生的检验结果还没出来,他也能预测到,苏筱柔遭受的皮肤感染很严重。

    这还是初期她就痒得受不了,以后又会怎样呢?她的皮肤,会不会完全溃烂,变得惨不忍睹?

    脑子里想象出那些皮肤病人溃烂不堪的皮肤,裴子靖心都揪紧了。不,他不会让苏筱柔经受那种残酷。

    几个小时后,医生的检验结果出炉。

    “她的皮肤是被剧毒农药百草枯感染。”医生才说出这句话,裴子靖立马质疑:“怎么可能,她平时的生活中,根本接触不到百草枯那玩意儿。”

    医生戴着手套,拿着苏筱柔穿过的那件银白色旗袍:“这件旗袍,是被百草枯药液浸泡过,药性已经渗透进衣服的纹理。她穿着这件衣服,怎么可能不被感染呢?”

    裴子靖目瞪口呆,这件旗袍,是孤儿院的小女孩们寄来的,她们完全没理由要毒害苏筱柔。

    一碗米养恩人,一袋米养仇人。恩将仇报的事只可能发生在大人身上,绝不可能发生在那些纯真可爱的孩子身上。

    裴子靖拿起旗袍闻它的味道,除了苏筱柔身上残留的清淡体香外,他闻不出别的气味。

    百草枯那玩意儿,气味恶臭浓烈的很,被它浸泡过的衣服,怎么会一点味道都没有?

    医生似乎看出裴子靖心里的疑惑,给他解答说:“百草枯原本无色无味,是生产厂家为了防止人误食,才添加了醒目的颜色和浓烈气味。浸泡这件衣服的百草枯,用的就是原始版本。”

    裴子靖木然听着医生的话,他很不愿接受苏筱柔百草枯中毒的事实。然而事实已经发生,他必须得接受。

    百草枯属于剧毒农药,致死率为百分之九十八。有一种说法流传甚广:百草枯给你后悔的时间,不给你后悔的机会。

    “医生,”裴子靖怀着几丝希望问:“皮肤感染,应该没有口服中毒那么严重。我妻子可以抢救过来的,对不对?”

    说最后一句话时,裴子靖的语气简直是在哀求。在这一刻,他不是平日里高高在上,能力非凡的商界精英。他只是个想挽救妻子生命,又无能为力的可怜男人。

    “先生,请你冷静。”医生直言相告:“皮肤中毒确实没有口服那么可怕,但你妻子感染的面积太大。百草枯的药性会从皮肤血液渗透进肝肾,一步步步侵蚀她的身体,直到……”

    说到这里,医生蓦然噤声,后面的话他不用说,裴子靖也能猜测出来。

    裴子靖回头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苏筱柔,她眼眸紧阖,身躯随着呼吸节奏轻缓起伏,一派睡美人的宁静姿态。

    再过不了多久,也许是十天半月,她就会生命垂危。浑身插满管子,躺在一堆医疗仪器里,气若游丝的活着。

    这样的虚弱状态也维持不了多久,她终究是打败不了死神,会被他带走,生命就此终结。

    想到那生离死别的一幕,裴子靖悲从心中来,泪水涌进他的眼眶里,把他黝黑的眼眸浸润出清亮的光泽。

    他接受不了和苏筱柔就此离别,哪怕来生他们可以再度相逢,今生的缘分也不能提前结束。

    “医生,”裴子靖对着医生诚挚的鞠躬,“请你拼尽全力的救她,花费再大代价我也愿意。”

    医生点点头,安慰他:“我尽量。”

    “谢谢!”裴子靖缓慢的说出两个字,他心里清楚,医生尽再大努力,也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

    拖延时间也好,苏筱柔能陪伴他的时光,哪怕多延长一分一秒也是弥足珍贵。

    医生离去后,裴子靖把苏筱柔抱进病房附带的浴室,把她放在浴缸里,用沐浴露一遍遍搓洗她的身体。

    这样做作用也不大,百草枯的药性已经透进她皮肤深处,清洗身子,也只能清洗掉表面的药性。

    一瓶沐浴露用完,裴子靖才把苏筱柔抱出浴缸,给她裹上浴袍放回病床。

    镇静剂药力太强,苏筱柔浑然没有察觉到,她被裴子靖反复洗了很多遍澡。

    看着她沉静的睡颜,裴子靖吻向她的眉心,缱绻留恋的低语:“筱筱,不要离开我。”

    这句话他说过多次,在以前苏筱柔想离开他的时候说过。

    以前说这句话,是在恳求苏筱柔别离他而去。

    现在说这句话,那是在祈求上苍,别那么快的把苏筱柔从他身边带走。

    翌日中午,镇静剂的药效过去,苏筱柔总算是睡醒了。

    意识方才清醒,她就闻到浓重的药味,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

    应该她身上被涂了药膏,昨晚那难耐的瘙痒感已减轻很多,倒是有种灼痛感遍布全身,不过痛感并不强烈,苏筱柔可以忍受。

    侧头,苏筱柔看见上方悬挂的输液瓶。有清澈透明的药水,顺着细长的管子输进她的静脉里。

    再接着,苏筱柔看见坐在床边打瞌睡的裴子靖,有一小段输液管道被他含在嘴巴里。

    显然,他是怕她经受不住那冰凉的药水,用嘴巴把药水给加温。

    苏筱柔心里一片感动,她可没有娇弱到连凉药水都承受不住的地步,裴子靖这体贴她的方式也太夸张,根本就是把她当三岁小孩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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