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欢看到那箱子,表情也松动了些许,有些紧张和无措。

    自己明明藏得很隐秘,这些老婆子怎么可能找到?莫不是红烛?

    不可能。

    自己都是点了红烛睡穴之后才行动的,不可能是红烛。

    那就是沐潇湘?

    也不可能,沐潇湘虽是知道自己对红烛下手,却也一直保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哪里可能突然对自己动手。依沐潇湘的性子,若她真要动手,自己早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想到那人,禾欢眸光渐冷。

    沐流光自然看到了禾欢的神色变化,索性自己点了她的穴道,对方没有轻举妄动的机会,却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自己今日和环儿演了一出戏,就是为了证明猜想。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暗中帮助自己,可这已经不重要了。她不想看见禾欢,这个刺在颜夙心上的人。

    如今,禾欢也刺在了她的心伤。动不得,不敢伤。

    “里头是什么?”沐流光抬着盒子摸索一二,无果之后转头问禾欢。

    她不敢轻举妄动,为了保证严密性,机关家族的盒子都是带着毁灭系统的。若是真是触到了机关,或者摸错了哪一步,那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就毁了。

    禾欢冷哼一声,没说话。她倒是希望这盒子里的东西毁了的好,省的自己多做口舌去解释什么。

    况且里头的东西若真的大白于天下,那她也只有死路一条。沐潇湘暂且不知,但她一定会将自己的利用价值提到极致。

    禾欢恢复些许,神色如常,“一些女儿家的私密东西罢了,大小姐也有探别人私事的爱好?”

    沐流光眸光一凛,唇角微翘,“果真是伶牙俐齿。这儿又没有男子,有何不好说的?”

    她最讨厌的,就是伶牙俐齿的人了。

    沐流光知道,盒子里的东西就是关键,能威胁禾欢性命的关键。她那一瞬间聚集又散失的神色,她最清楚不过。

    “大小姐真想知道?”

    禾欢的语气无端多了些笑意,好似在嘲笑沐流光似的。

    “说说看?”沐流光自然不会在气势上输给旁人,特别是情敌。

    “那大小姐可不许后悔呀。里头啊,都是颜公子给奴婢的情书,还有平日里带给奴婢的小玩意儿,原本奴婢和颜公子都有陪对方一辈子……哎,真是命运弄人呐……”

    禾欢不无可惜的说,她带着挑衅的笑看着沐流光,希望对方接下来的举动是暴怒狂躁的。

    这话倒是真的惹怒了沐流光,一瞬间气上心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甲恨不得直接刺入盒子里头,将那些东西一一撕碎。

    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院子里的下人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怒火波及到自己。如果可以,她们希望今天的事没发生。

    要看沐流光看盒子的眼神越来越狂躁,环儿忙去扶住沐流光,细声道:“小姐,你可不要上了这鬼丫头的当啊,如果盒子里的东西真这般简单,那她何必……”

    环儿的话让沐流光清醒不少,蒙蔽心头的火气瞬间就散了大半。

    对啊,何必呢?

    见她没有上当,禾欢有一瞬间的失望,可心里也忍不住嘲笑沐流光的蠢笨。她的确配不上颜夙,智商上就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沐流光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对婆子吩咐道:“先将她关到地牢里,别让别人发现,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一个贼。”

    “是,大小姐。”

    由于被点了穴,禾欢几乎没有挣扎的能力,只能仍由粗壮婆子们用麻袋套住她,而后扛走。

    “小姐,接下来怎么办?”环儿问。

    沐流光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下,眸中仍有怨怒,“先等潇湘回来再说。”

    环儿心领神会,“小姐放心,奴婢已经派人去请二小姐,相信她很快就能回来。”

    “她可有说她去哪个骑场?”

    环儿想了想,说:“好像是罗家公子的骑场。”

    “罗家?罗君浮?哪个商人家的?”沐流光说到这里,语气中有些鄙夷。

    为什么偏偏要是商人家的?

    作为一品将军的女儿,偏偏和商贾之家纠缠不清,沐潇湘不要名声可将军府还要。

    沐流光有些头痛地揉揉眉心,自己必须提点沐潇湘一二,省的别人笑话沐家自贬身份,竟和商人做朋友。“潇湘回来后让她第一时间来我院子里,一刻也不能耽搁。”

    环儿应了一声,随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沐流光如今心烦意乱的,光禾欢和颜夙的事,就足够让她头疼的了,这个婚,她有些后悔了。

    就算解决了禾欢,颜夙就真的能对自己好吗?

    ……

    后来的射箭练习,都是由罗君斐教习的。他虽说五行缺德,可在教人这一方面,总是有一辈子不曾有过的耐心和细致。

    几场训练下来,肩胛处的旧疾让沐潇湘的手臂到了支撑下去的极限。

    沐潇湘面色苍白了许多,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没涂什么唇脂的唇瓣也是苍白,她时不时紧咬两下,让它恢复几许血色。

    罗君斐看了她半晌,眉头微皱。沐潇湘如此这般,臂膀上想必是有刻骨的伤的,从今以后,使弓用箭是不行了。

    她一个娇滴滴的贵女,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

    他抬手,将沐潇湘再次抬起的手给压了下去,对方脸上满是无措和难受。

    “别练了,你不行的。”罗君斐直截了当的道。

    要是再练下去,她日后怕是得有手抖的毛病了。

    沐潇湘咬着唇,眼里是生平第一次涌现脆弱无助,“可我喜欢这个……就跟你喜欢读书一样。”

    虽然他看的不是什么正经书,但自己学来这个也不是用来做正事。

    罗君斐看着她微抖的手,眉尾一挑。“我可不会因为喜欢读书,而去伤害自己的身体。”

    沐潇湘偏头,有些渴望的看着远处的箭靶,但满地的竖箭似乎在嘲笑她的失败似的,多是荒凉。

    “……那是我错了。”

    半晌,她如此道。

    是妥协,也是认命。

    看来自己这辈子是不能再使用弓箭了,远程收人头什么的,也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就这般?

    罗君斐微讶,但嘴上没再说什么,余光瞥见远处两个朝这里看的人,不用正视,也能感受到目光里的期待。

    可惜了,希望落空是常事。

    骑场的风有些大,沐潇湘纤细单薄的身子就那样站在风里,像一棵命数将至的枯树,随时能被吹折了腰,落了地,就是粉身碎骨。

    “走吧。”罗君斐看了看远处两个小人,面色淡然看不出什么,末了他又补了一句:“总会有办法的。”

    总是会有办法的。他发出无声的叹息,眸中也带了些许期望。

    沐潇湘有些意外的看了罗君斐一眼,对方侧着头,面容恰到好处的冷痞,又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贵死,薄唇似笑非笑的勾着,眼中结了些许冰霜,又带了莫名的笑意,除此之外,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风从他那边吹向沐潇湘,沐潇湘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带着丝丝的凉,就这样吹进她心里。

    那到底是怎样一个世界呢?

    是凉薄缱绻的冷,还有水墨青花的柔。

    似乎是感受到沐潇湘的目光,罗君斐侧头看向她,对方有些呆愣,但看到他转过头时,很快就偏开了头。

    有点傻。罗君斐的眼底染上些许笑意。

    “有了吧?”沐潇湘像是在征询他的意见,一边揉捏着微颤的胳膊,一边收拾东西,“你说了,总会有办法的。”

    罗君斐:“就这样相信我说的?”

    天知道,他就只是在哄她而已。

    不料沐潇湘又绽出那耀眼的笑,恢复了平时那狡黠灵动,她信誓旦旦地说:“读书人是不会骗我的。”

    由于罗君斐侧了身,风肆无忌惮的吹着沐潇湘,给她喉咙里灌了带着他味道的风,罗君斐顺手接过她的弓,像是接过她的烦恼。

    其实,除开之前的事,这家伙还是个不错的人。沐潇湘这样想。

    “我原以为你只是傻。”罗君斐忽然说。

    沐潇湘一愣,赞许冻结眼底。

    罗君斐的唇角又挂上恶劣,半眯的眼睛带着笑,“你是没脑子。”

    啊,请人道毁灭吧。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以为这家伙是个好人,对,自己脑子里肯定是被灌s了。

    等等,我怎么在骂我自己?

    沐潇湘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别着了他的道啊,你今天怕不是没睡醒?还是出门忘记跟上来?会被罗君斐这臭小子欺负成这样,她不甘心。

    同时她又忍不住感叹一句,同是亲兄弟,为什么差别却是十万八千里?

    罗君斐继续说:“不过你也别难过。”

    沐潇湘已经没了理会他的打算,干脆将对方无视到底的好。

    “毕竟傻人有傻福。”

    “……”不理会不理会,谁理会谁是猪。

    她错了,今天出门应该看黄历的。

    沐潇湘幽怨的看着罗君斐,“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却不想罗公子与女子无二。”

    “那你岂不是与我等背道而驰?”

    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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