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君斐同沐潇湘已经走远了,徒留下饭桌上尴尬的几人。

    那罗君浮仿佛还在记着沐潇湘的话,那个另一盘她没动过的便自己食用起来,没有避嫌的意思。

    原本因为沐潇湘离开而放松下来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王柔捏紧了衣摆,妒火中烧,恨不得将沐潇湘千刀万剐,将她丢到花楼里任人侮辱,看罗君浮还在不在意她?!

    王香月道:“罗公子,你跟沐姑娘关系……很好吗?”

    主要是这吃别人盘子里的东西这一举动给她的震撼太大,在她的认知里,就连夫妻都不会这般做。

    罗君浮漫不经心地说:“我也没吃她咬过的,不妨事。再说了,这些不吃都浪费了。”

    都是钱啊。他在心里补道。

    王香月挑挑眉,面色有些羞窘。她总是觉得罗君浮和沐潇湘的关系不一般的,可二人表现得又那般正常,她也就不好开口。转念一想,她又红了脸,“罗公子,你的弟弟阿斐……”

    “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弟弟玉树临风?心悦之?”

    罗君浮直接挑明,女儿家那点心思这般浅显,早就摆在了脸上,他不想看透也难。

    不过转念一想,这王香月也是好的,活泼可爱,或许也能调节一下罗君斐的性子。二人若真能成事,也未必是坏事。

    被点破心思的王香月羞红了脸,瞪了罗君浮一眼,嗔道:“罗公子,你怎么能说出来呢?”

    真的是……太难为情了!

    罗君浮又“友好”的同她说了些罗君斐的事,王香月面上又羞又恼,心里却乐开了花。

    旁边的王柔心思飞转,美目不由流露出怨恨。可惜被帷帽挡着,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

    绝对不可以,让王香月嫁给罗君斐。

    不然,自己要嫁给罗君浮这事铁定得吹。

    “月妹妹,恕姐姐多嘴一句,就算你喜欢罗二公子,干娘她也不会同意的。”王柔握住王香月的手,为难地说。

    王香月不由一怔,“为何?”

    “你想想……”她压低了声音,“他是个瘸子。”

    王香月脑海里想起方才罗君斐走路时的情况,面上有些可惜。可还是喃喃道:“这不碍事的……”

    “可是他……”

    “王姑娘既大家出身,身家清贵健全,又何必低就我这残缺不入流的小家呢?”罗君浮带着些冷意地道,面上已经恢复了从前那人畜无害的模样,嘴角噙着似笑非笑。

    他扫了王柔一眼,满心的厌恶,脑海里都是那段灰暗时光的阴戾。

    那种痛苦,无法忘记。

    她怎么敢提?

    罗君斐这么优秀,她哪里来的资格嫌弃?

    “不,不是,我不在意的,我不在意阿斐公子他的身体的!罗公子不要误会……”王香月摆摆手,想要解释什么,眼里已经蓄了眼泪。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说才能不被讨厌?

    怎样才能告诉他,罗君斐的那个缺点,她根本不在意呢?

    不料王柔接着说:“可是干爹干娘他们介意啊,你若真嫁给他,干爹他们不得被人……”

    “被人说闲话,被人耻笑,是这样吗?”罗君浮挑挑眉,四周压迫加重。

    王柔一时间被震慑住,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这么多年,没有自己,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罗公子……”

    罗君浮漠然起身,“安春。”

    安春迎客了来,他听到了这边的吵闹,面上已经有了冷汗。

    “请二位小姐出去吧,我这里抵处乡野,粗陋野蛮,容不下两尊天贵。”罗君浮做了个“请”的手势,狭长凤眸里寒霜遍满。

    唯有罗君斐的腿,是别人不能提的。那是他一生的歉疚,永远无法磨灭的伤口。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走错那一步……

    纵使王香月不情不愿,可还是被安春请了出去。而王柔却是看了罗君浮许久,柔柔地行了个礼才离开。

    就像黄柔和罗君浮初遇那一次,她也是这般,临走前柔柔一礼,让他记挂一生。商人之家,无论走到哪里都让人看不起,那时黄柔误以为他这般风流倜傥的人物,必定是哪位官家贵公子,才给了他一个礼。

    一直受人白眼的罗君浮就这样被她夺走了全部心神,从此痴魔。

    此时的罗君浮看到王柔行了这个礼,不由一怔。

    那段记忆已经不是温暖的了,冰冷地下了霜雪。他闭上眼,不知在想什么。

    再转向沐潇湘和罗君斐这边。

    沐潇湘直接开口道:“罗公子为什么突然要送送我?”

    因为他的腿脚原因,她刻意和他并肩而行,好随时拉住对方。可罗君斐却没有她所想的弱,一路顺利。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罗君斐凉薄的道,身侧的拳头握了握。

    王柔那个女人出现的太奇怪了,表现得更是莫名其妙,他突然不安起来。

    沐潇湘心头明了,“是有关那位王柔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方才王柔看向罗君斐的那一眼,带了浓烈的敌意。

    不,应该说是黄柔。

    “为什么要寻我呢?我不过是初回王城的女子罢了。”沐潇湘故自谦虚,余光却时不时看一眼罗君斐。

    罗君斐嘴角扯出一抹嘲弄,“可没有那个贵女……会受这种几乎断送全部功夫的伤。我说的对不对?”

    “从一开始,我就应该杀掉你。”沐潇湘把玩着手里的柳叶匕首。

    如转笔一般,让它舞蹈在指尖。

    罗君斐却无畏惧,他淡淡看了眼她手中舞,“我可以让你重新做你自己喜欢的事。”

    沐潇湘顿了顿,面上不显,玩味的看了一眼罗君斐。

    纵然已是夏末,吹来的风仍带着几乎让人晕眩的热。罗君斐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面上带着红晕。

    素来清冷的他终于有了些烟火气,也能用上赏心悦目一词。

    “我等你的好消息。”沐潇湘忽然说。她加快脚步,抬手挥了挥,“回去吧,别让坏女人抢了阿浮。”

    罗君斐脚下一顿,他眼神一黯,风中愈显单薄。

    坏女人……

    快马加鞭,沐潇湘很快回到将军府。

    她首先回到潇湘院,匆匆梳洗一番,换了身衣裳才去往流光院。

    “主子……”

    沐潇湘:“记得看看红烛的伤势,如今逼得她捏碎邪蛊,红烛没有内力,只怕伤了根本。”

    “奴婢明白了。”容羽敛声。

    前头的环儿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小姐在里头等着您。”

    沐潇湘玩味地瞥了她一眼,随后进入流光院。环儿被那一眼看得头皮发麻,头低了低。

    院子里,青树绿意之下,沐流光一身银红华服,珠钗满头,艳气张扬,无处不透着尊贵。

    她抬眼,看到一身水红色的沐潇湘正款款而来。她不似寻常贵女将手妥帖的摆在小腹处,反而随意在两边。

    不知为何,沐流光感觉到她气势不俗,仿佛身后跟着万千精兵,抬手敛眉间,任之调遣。

    “姐姐。”沐潇湘走到她面前。

    仿佛刚才的锐气都是错觉,如今站在沐流光面前的还是那个自卑的沐潇湘。

    沐流光抬手,示意沐潇湘坐下,说:“姐姐擅自捉了你的人,你可会怪姐姐?”

    “姐姐拿了证据捉她,妹妹自然无话可说。”沐潇湘挑唇,“禾欢她犯了何事?”

    沐流光一愣。

    随后将手边的箱子推给沐潇湘,模棱两可地道:“这或许是罪证。”

    沐潇湘拿过那用机关术所制的箱子,嘴角不由带上笑。

    这些或许就是禾欢从那两个隐族人那里得来的东西,自己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不知该说沐流光运气好还是自己说自己运气差。

    “这盒子真有趣。”沐潇湘笑说,心里已经将那些锁了解了个大概,“可为什么要带着四个锁?”

    沐流光见她面色无异,有些诧异。

    “妹妹知道这个箱子吗?”她一边观察沐潇湘,一边说。

    沐潇湘摇摇头,道:“带四个锁的箱子,我还真没见过。”

    如寻常人一般的反应。

    沐流光松了口气,说:“那禾欢对姐姐的未婚夫贼心不死,这里头……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可这箱子打不开,姐姐也治不了她的罪。”

    按照她的直接,里头肯定是有关于能治禾欢于死地的东西,不然禾欢保护这么严做什么?

    “原来如此?”沐潇湘将盒子放了回去,“姐姐是想让我帮忙打开这盒子吗?”

    求之不得。

    沐流光说,心上觉得沐潇湘也算是个知趣的。

    沐潇湘也不推脱,“那就交给我好咯。”

    见她如此爽快,沐流光却是愣了愣,忍不住提醒说:“万万不可硬来,若是开错了顺序,那里头的东西就毁了。”

    “毁了便毁了。”沐潇湘说。

    “什么?可是这样的话…咱们就定不了她的罪了呀……”

    “咱们是主子,取一个奴才的性命还需要理由吗?”沐潇湘不甚在意的挑挑眉。她举了举手中的盒子,说:“姐姐,我先拿这盒子回去解了,若解开了就来告诉你。”

    “妹妹不会想包庇禾欢吧?”沐流光带着些探究地说,企图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什么。

    可沐潇湘却表现得很正常,带着她本身的娇纵和自卑。她抬眼看了眼沐流光,随后又很快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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