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苓被送进蔺语阁的第五天,南禹安正式放出消息,要当街处死左苓,以儆效尤。

    听闻这一消息,举国欢庆,几乎人人都歌颂南禹安的英明神武。他们不知道此时边关已然危机四伏,南禹安已经头疼得彻夜难眠。但是幸运的是,他保下了拿到兵符的机会。

    有了焰云军,他必将无所畏惧。

    八月二十,天空飘着细碎的小雨,每个人头上都想染了一片灰白似的。这些人都在往菜市集那里赶,脸上带着久违的兴奋。

    走到那里时,已经能看到那里摆好了一切阵仗,行刑台中间绑着绑着一个身材凹凸的人,众人不难猜测其性别。可是她的头用麻袋包了起来,麻袋上渗透出点点血迹,众人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他们的君主为了惩戒而留下的痕迹。

    他们心照不宣的想,这就是左苓。

    当然人群中也有大胆提问为什么没有把麻袋拿下来,若是有人偷天换日呢?

    众人一笑置之,答曰:“天子脚下,谁敢乱来?”

    眼睛看向君长戚处,众人忽然明白什么,一片哄笑。

    君长戚一袭绛紫官服,皮白俊媚,姿态挺拔修长,人群中就一站就显眼得很,更何况是站在南禹安身边?众人只觉得今日的南禹安格外的威武,一身描龙绣凤,心中臣服。

    而南禹安听到这话,心里的满足感已经膨胀起来,脸上的得意是藏不住的。这使他暂时忘记了被君长戚气压一等的不悦,自然摆起了高谱。

    眼看着时辰已经差不多了,气氛也已经完全热了起来。南禹民和南禹安对视一眼,心下明了。

    “天佑我南荣,让此等居心不良潜进南荣的家伙得以诛之,是神之旨,圣之命。而今左苓死在我南荣,是南荣为世人除害!是顺应天道!”南禹民走到被绑着的左苓身边,一边绕着左苓一边说,众人明显的能看见左苓在发抖。

    心中满足感越甚。

    南禹民说完话,一把扯下了左苓头上的麻袋,台下人一阵惊呼。

    只见左苓的脸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一片血肉模糊,皮开肉绽的,日光之下,一股恶心感油然而生,众人别赖脸不忍看。

    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因为能称之为嘴巴的东西也已经不在了。

    南禹民很满意底下人的反应,可心里却总有点失落。如果这个跪着的这个是真的左苓,那就更完美了。

    “行刑。”他丢开麻袋,吩咐行刑官。

    闻言,左苓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刚起身就被两个油光满身的男人按住。二人将她架起,来到绞刑台,将左苓的脖子套了进去。

    左苓挣扎得更厉害了,可是旁边的人将绳子狠狠一拉。她瞬间悬空,脖颈上的绳子随之收进,狠狠勒进她的皮肉里。她抽搐几下,慢慢的就不动了。

    众人眼里迸发出兴奋的光,像极了某种动物。在台上的南禹民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这些子民的眼神,真的是正常人该有的眼神吗?

    那是……怪物和野兽才会露出的眼神吧?

    他转过身,去看那不时还有抽搐的尸体,看尸体都不会让他出现那种悚然的感觉。可是就算背着身,他仍然能想象到人群的眼神。

    不知不觉地,他出了一身的汗。

    等到左苓终于没有了动静,众人才高呼君王威武,声势浩大,震耳欲聋。

    这是南禹安上位以来最满足和最开心的一天,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的鼓动着,恨不得炸开朵朵烟花,让所有人都看到。

    此时,他没注意到君长戚渐渐冷下来的眼神,自顾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之中。

    不远处的高楼客栈上,蓝衣少年看着底下人群的欢呼,眸底闪着玩味。

    刀疤脸的男人恭敬地立在他的身侧,他瞥了眼那个被暴露于众人眼下的尸体,说:“公子,那个被处死的人,不是左苓公主吧?”

    蓝衣少年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栏杆,“自然不是,左苓若是真那么容易死就不叫左苓了。再说了,南禹安还舍不得杀她。”

    “那左苓公主现在还在南荣王宫里?”

    众然已经被自家公子料到一切,可他还是忍不住问。

    “你太关心她了。”蓝衣少年看了他一眼,眼里警告意味十足。不过他似乎想到什么,面上笑意有些玩味,“像她那样的变态,应该会亲自见证自己的死亡。你下楼或许就能遇见她。”

    他似乎十分肯定,稚嫩的嗓音里自信十足。

    到底是对左苓有多熟悉,才会做出这么肯定的判断?

    刀疤脸显然被吓了一跳,声音下意识地压低两分:“她她她……她在我们下…下面?”

    少年笑了笑,看够热闹的他带上了帷帽,遮住容颜。没有理会刀疤脸的惊愕,说:“走吧,今日我们还要去见一对野鸳鸯。”

    说完,他顿了顿,又纠正道:“是狗鸳鸯。”

    刀疤脸点点头,跟上了少年的步伐。

    下楼梯时,他想起什么,问道:“公子,我们查到的事,用不用告诉他?”

    蓝衣少年没有犹豫,“等时机成熟再告诉阿戚,现在告诉他只会打乱我们的计划。”

    刀疤脸愣了愣,似乎不明白自家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可是那个家伙最想知道的答案,可是为什么不尽快告诉他呢?

    可惜蓝衣少年没有给出任何回答,他也不好过问。

    二人走到下一个楼层,正好从包间里出来一男一女,看到那女子不经意间从斗篷下露出的半张脸,他愣了愣。

    主子料事如神啊!

    好好活着的左苓看到蓝衣少年,眉头微皱,视线落在他身边的刀疤脸身上,刀疤脸男人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躲。

    “怎么了?你们认识?”苏祁佑疑惑地问,扶着左苓的手绷着,生怕左苓摔着,又怕伤到她。

    左苓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不认识,我们回去吧。”

    她没有拒绝苏祁佑的好意,因为某个人告诉她,女人要有适当的软弱面。

    她和苏祁佑先下了楼梯,后头就跟着蓝衣少年和刀疤脸。

    苏祁佑想着方才看到那人被吊死时左苓微皱的眉,脑袋里不知想到什么,说:“那群人真傻,那个人是不是真正的你都不知道。是我的话,一眼就能看出哪个是你了。”

    “哦,我这么出众的么?”左苓来了些兴趣。

    苏祁佑笑嘻嘻,“因为你平胸呀。”他知道这么些年左苓都是带着裹胸布生活,如今穿了女装那里也比不上寻常女子。

    “……”

    “噗嘿嘿……”后头传来刀疤脸的笑声。

    这家伙太逗了,也真敢说。

    只是左苓出奇的平静,没有一点反应,甚至平静得有些反常。

    听到刀疤脸的笑声,苏祁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暗骂自己嘴巴欠,歉疚地对左苓说:“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

    作为女子,她肯定很伤心吧?

    不想左苓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因为我什么,刚刚我有点分神,没听见。”

    “不,没什么。反正在人群中,你是最出众的那一个。”苏祁佑心慌慌地弥补道。

    “那是当然。”

    随后,之前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消散,二人之间又轻快几分。

    “太好咯!那家伙终于死了!”

    几人走到一楼,左苓听到一个听起来很熟悉的声音。

    罗君浮握着茶杯的手微颤,如今他脑袋里空白一片,眼里几乎灰暗,“别说了。”

    “为什么?我偏要说,谁知道她居然是左苓?她死了是顺应天道,是她活该,是她罪有应得!”王柔得意洋洋地说,似乎是为除去一个劲敌而高兴。

    苏祁佑听到这句话,面色瞬间一冷,只是左苓忽然牵住他的手走出客栈。她回头一笑,“我都没生气,你生气什么?”

    他咬咬牙,眼里又是难过又是自责,“你是不在乎,可是……可是我作为你的丈夫,有这个权利有这个义务在乎。从今以后,绝不会……”

    “其实你能为我生气,我已经很高兴了。”在她的记忆中,还真的没有人替她生气过。

    那些流言,任它飞满天。

    可是没有人……

    苏祁佑闻言,更加心疼,紧紧握住她的手,望着对方眼里映着自己的样子,他心中一动,千言万语最终凝成一句话:“以后,我们就是一体。我会好好保护你。”

    “……好。”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左苓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心里被缓缓注入一股温暖的暖流,将她的冰冷驱散。

    可是这也不能让她放松那三分警惕,因为她发现,那个带着帷帽的少年没有出来,他现在还在酒楼里。

    她想起罗君斐说过的话,那少年找过他们兄弟,目的是为了她手上的兵符。

    而在刚才,她听到了罗君浮和黄柔的声音。那个家伙,已经认出黄柔了?

    她有些分神。

    这件事,罗君斐知道吗?

    按道理来说,罗君斐是肯定不会再让罗君浮去见黄柔的,所以罗君浮是……背着罗君斐,偷偷跟那家伙合作了?

    虽然不知道那少年是什么人,可是单凭他做的这些事,就让人膈应。

    可是罗君浮,你为什么还要和那个女人合作?

    罗君斐知道了,又该怎么办?她勾了勾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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