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子夜。

    “咳咳,咳咳,咳咳咳……”

    静逸的书房内不时传来几声急促的咳嗽,橘黄烛光之下,一人影在书桌上写着什么。

    “殿下。”管家八贵叫了一声。

    “什么事?”夏玄珏头也不抬地道,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面前的奏章。

    浅黄柔光之下,夏玄珏的侧脸显得愈发柔和,也坐实了京城里“韵竹公子”的雅号。

    京城人给予他这样的评价:人如雅竹,韵语齐光,公子温冕,难求良求。

    只见夏玄珏一袭云纹橙衣坐在烛光之下,剑眉英武却也不失温和,狭长的丹凤眼里,似乎永远都是化不开的温柔,不知让多少怀春少女失了芳心。鼻梁英挺,没有姬千洛的勾人邪魅,却也是另一番味道,薄唇总是轻轻勾起,看着亲近而无害。

    八贵轻叹了口气,道:“殿下,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这样下去,您的身子怕是又要支撑不住了。”

    “本宫没事,贵伯要是熬不住就先下去休息吧。本宫看完这最后一个就没了。”他说着,抬头对八贵笑了笑,面色苍白却温润依旧,平添几分寂寥落寞。

    “咳咳,咳咳咳……”他忽然剧烈地咳了起来,引得八贵又是一番焦急。

    可无奈,夏玄珏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要做的事,除了姬千洛谁也拦不住。

    不由地,八贵想到今日的事,眼眸黯了黯。

    “殿下,这雪姜的事您不再考虑考虑吗?毕竟……”

    “咳咳,贵伯要是没什么事,就可以退下了,咳咳咳……”夏玄珏咳得有些剧烈,脸色因为太过激动而显出一片酡红。

    救人?凭什么?

    八贵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没有说出口,他无奈地摇摇头,自知说太多也无济于事。这是夏玄珏最固执的的地方,也是最难说动的地方。

    “老奴不打扰殿下。先告退了,殿下记得早些休息。”

    夏玄珏没有回话,阴沉地目光不离书桌。

    许久,他终于提笔在落款处写下“准”字,继而在洛君离的名字上盖上一枚独特的半月印章。

    随后他起身,打开书房的暗门走了进去。

    隧道悠长昏暗,不知通向何处。夏玄珏似乎已经习惯了,一边咳嗽一边向深处走去。不一会儿,视野渐渐地开阔明亮起来,穴室的浸透是一处有书房那么大的宽阔之地。

    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香炉,香炉里却不插香火,而是栽种着一棵来着血色双株花朵的植物,叶片碧绿浓郁,娇翠欲滴。叶片长五,六公分,宽两公分,植株纤细硕长,还散发这浅淡的凉姜味道。

    不用猜,这便是大齐最后的一株雪姜。

    空气中不时飘荡着白檀的淡雅香气,阵阵的味道引得夏玄珏不停咳嗽,然而夏玄珏却并不在意似的,用一边木桶中的水给姜株浇了一些,而后绕过姜株,向面前壁上挂着的画像走去。

    走近看去,画上是一名身着皇后宫装的淡雅妇人,年纪约在二十五六左右。就算是厚厚的皇后妆仪也掩盖不住的婉柔清丽,眉间的昙花印似乎给她增添了些哀愁。眉宇间与夏玄珏如出一辙,不同于男子的,她多了分秀气。

    她,就是夏玄珏的生母,大齐前皇后。

    “母亲,原谅皇儿不孝,现在才来看你,咳咳咳……”他说着,点了香,恭敬的拜了三拜,而后插入面前的小香炉里。

    “李雅丽的毒似乎已经开始入侵皇儿的五脏六腑了,咳咳咳,咳咳……看来不久之后,皇儿就能来见母亲您了,咳咳……”

    “可是皇儿不甘,为什么李雅丽还活着?夏伯雄还活着?将军府还在,国公府还在?他们难道不羞愧吗?”

    “母亲,皇儿昨夜又梦到那个女子了,像从前一样的,她还是坐在梅花树下,长长的头发就这样披散着,就像绸缎一样。她似乎不喜欢涂脂抹粉,可那并不影响她的美咳咳咳……她就坐在梅花树下,就像仙子一样对着皇儿微笑,她,真美…咳咳咳…”

    夏玄珏说着,面上表情由憎恨扭曲渐渐变得温和,可转而被剧烈的咳嗽所替代,苍白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这是他每天都会在皇后遗像前对皇后所说的话,迷茫,憎恨,爱慕,眷恋,他只能对着这里诉说。在走出这里之后,他不在是那个对着画像说话的懦弱男子。他又恢复从前温润雅致,恢复成别人眼中那个病恹恹的,又几乎无可挑剔的太子。

    最后,要走时,他又重复起那句话——“待皇儿杀了李雅丽和夏伯雄之后就来找母亲您,但是,皇儿有个遗憾,就是未能真正见到那姑娘一面,若是真的存在,皇儿也死而无憾了。”

    他说着,面色微微遗憾。

    他口中的夏伯雄,李雅丽,一个是当今最得宠的德妃,一个是自己的生父,但都是他最恨的人。

    之后,他走到那株雪姜面前。

    那花的颜色让他不由想起皇后走的那日,原本前一秒还对他笑的温柔的她,下一秒却被闯进来的宫人逼迫着喝下鸠酒,她开始抽搐,面色变得黑紫,变得狰狞,没有了皇后该有的模样。她嘴里不断冒出那些紫黑色的血液,染红了他的白衫,就像是一朵朵的红梅,颜色比这雪姜的花色来得深邃。从那一刻起,他开始害怕白衫。那怕是疯狂的,几乎要了他的命。

    在那一刻间,夏玄珏忽然萌生了要捏碎姜株的念头。那花的颜色,迫使往事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回放,让他痛苦不堪。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他脑海里忽然出现那个梦中的女子,她对她笑得温柔,就像仙子一样,在那一刻,夏玄珏收回手,目光不再沉静可怕。

    “咳咳,咳咳咳咳咳……”

    伴随着咳嗽声,他走出暗室。背影在明珠浅辉之下,显得有些落寞。

    而另一边。

    在洛君鸾和姬千洛刚走后不久,洛夫人和柳姨娘因为放心不下,所以来到了静初寺。

    对于洛君鸾和姬千洛离开,洛夫人听后不由得有些害怕,但在听到栗嬷嬷的解释之后,她还是放下心来,随后跟着栗嬷嬷去见了洛君浅。

    而柳姨娘一来,洛雪蓉哭着对柳姨娘说了这几天的重重,惹得柳姨娘心烦不已。不过看在洛雪蓉未来要做端王侧妃的面上,装出一副心疼的模样。

    她安慰似的拍拍洛雪蓉的手,然后转向柳胜,愤怒似的一拍桌子,着实吓了柳胜一跳。

    “好好的计划怎么会失败呢?胜儿你太让我失望了!这么小的事居然都办不好,我给你的那些人呢!嗯?他们都是吃软饭的吗?我真是白养他们了。”

    柳姨娘这噼里啪啦的一通骂,直叫柳胜头都不敢抬起半分,面上非常难看。说实话,他其实很是厌烦这个姨母了。

    待柳姨娘骂完之后,柳胜才道:“姨母,这也不能怪我们。”

    柳姨娘双眉一挑,“哦?不怪你们?难道怪我吗?怪我的计划不好吗?”

    “不、不是,姨母你误会了。其实…其实是有人帮了洛君鸾。”

    “是啊,母亲!”这时洛雪蓉也忍不住插口,她的双眼中泪珠隐隐闪动,很是惹人心疼,“那人还说要把蓉儿的眼珠子挖出来呢!”

    “什么?”柳姨娘尖叫一声,“谁?谁那么大的胆子?”她抚慰着抽泣着的洛雪蓉,提声问道。

    “是……是……”柳胜犹豫道。

    “到底是谁?”

    柳胜一咬牙,“是那个大阉人姬千洛!”他想起当日姬千洛的气势,身上不由得开始泛冷。

    什么?!

    柳姨娘心中大惊,姬,姬千洛?她突然开始沉默。原本好好的计划,却凭空冒出来一个姬千洛,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原本她以为按着姬千洛的性子,是不会多管闲事的,却不想,这姬千洛竟然跑过来横插一脚。这不插不要紧,却偏偏坏了她的大事。

    见柳姨娘沉默,洛雪蓉有些急了。

    “娘……”

    柳姨娘没有做声。

    过了许久,柳姨娘有些头疼的开口,“那姬千洛现在可还在寺中?”

    听柳姨娘问,柳胜赶忙道:“听底下人说出了事,在姨母你们来之前就和洛君鸾一起下了山,现下怕是不在寺中了。不过侄儿听寺里的和尚说,二人似乎近日交往……过密。”

    柳姨娘听罢,眼睛转了转,眉间愁云消散些许,“如此这般,那就好办了…你们附耳过来…

    说着,洛雪蓉和柳胜贴近柳姨娘,听着柳姨娘的耳语,二人脸上开始露出得志笑容。

    “母亲,怎的只带了秦嬷嬷一人?春桃和夏菊呢?”洛君鸾问。

    她观察到,洛夫人没有带多余的随从,只带了秦嬷嬷一人,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人太多会给寺里添麻烦,且我要不了那么多人服侍,有秦嬷嬷就够了。”洛夫人微笑着。秦嬷嬷是她从公主府带出来的人,她很信任,且也一直很和她的意。

    洛君鸾听罢,微微应了一声,的确秦嬷嬷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这是秦嬷嬷调笑道,“大小姐莫不是嫌老奴人老了服侍不好夫人?”

    “怎会,鸾儿怎会嫌弃嬷嬷呢?别累着嬷嬷便好。”

    听洛君鸾这么一说,洛夫人有些吃醋的道,“鸾儿这么说反倒是我的不是了?好吧好吧,女儿大了,不由娘了,居然帮着外人说话。唉,我的心啊……”说着,她像是心痛般捂着心脏之处,可脸上却有着笑意。

    洛君鸾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实在想不出撒娇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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