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时,言铃颜就等在了青梦歇。

    过了午时三刻,可曾悦雪就是不见人影。

    “主子,你看那个人。”魐在言铃颜旁指着某处低声说。

    言铃颜顺势看去,就对上了一个男子的目光,那男子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匆匆移开。

    “相信不止一个,这附近有多少人你们估摸着看一下。”言铃颜道,不动声色地起身,往不易受袭处移了移。

    这样的话,就算有弓箭手她也不用怕会伤到自己

    魐几人下了楼,留下素娘和言铃颜。

    素娘拿出藏在身上的毒药粉末,只要人吸入一口,即刻毙命。

    素娘警惕地问:“是曾悦雪的人?”

    “她要杀人灭口。”言铃颜以极微的听觉查探着周围的情况。

    “看来她谋划已久。”素娘说。

    言铃颜放下杯子,拍了拍素娘的肩膀示意她放松,“你让文偌把那些无辜的人先遣送离开,以免伤及无辜。”

    “那主子你……”

    “放心吧,曾悦雪不会动手的。”言铃颜笑笑。

    毕竟是萧黎渊看上的人,她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出事。

    素娘听罢,这才离开。

    不一会儿,就见到一群茶客抱怨着被人从青梦歇里请出来,文偌客气地挨个儿赔罪。

    待客人都走后,言铃颜把文偌叫了上来。

    “你和掌柜还有小厮们出去躲躲,今儿个风浪大。”言铃颜道。

    她相信曾悦雪不会无备而来,待会儿肯定会有一场恶战,她不想伤及无辜。

    文偌沉吟片刻,随后问:“郡主殿下,是否需要去镇国公搬救兵?”

    “看情况吧,到时候你自个儿拿主意。”言铃颜被他那紧皱的眉头弄得有些无奈,又不是生离死别,“好了,快些离开吧。”

    文偌见如此,也就不说话了,这便离开了。

    随后言铃颜又让吟狮三个人回了摄政王府,算是待定。

    良久。

    魐几人回来了,被曾悦雪的人压着回来。

    此时言铃颜正琢磨着前些日子被自己弄坏的机关兽,略为苦恼。

    她抬眼见到曾悦雪,大着肚子,满面如旧的无害笑意。

    左右两边都绑着她的人,不过看起来没受多少伤,可以活动自如。

    言铃颜笑道:“你来晚了,茶都凉了。”

    曾悦雪耸耸肩,“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些时间。”

    “坐吧,素娘,再重新沏一杯。”言铃颜吩咐。

    素娘拿起杯子,换了旧茶,又给二人重新沏了热茶。

    曾悦雪小心地扶着肚子坐下,拿起杯水不动声色地闻了闻。

    言铃颜自顾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又开始琢磨手里的机关兽。

    曾悦雪这才放心似得,一口干了那杯热茶。她太渴了,可孕妇偏偏不能喝太多水。

    说是热茶,也不烫,是可以下口的温度。

    “言铃颜,你找我这个孕妇大老远地来有什么事?”曾悦雪一下一下抚摸着肚子说。

    言铃颜看了看她的动作,又低下头,“前几天我在外边捡了个人,是青风寨的三位当家之一八猴,所以把你找来,问问情况。”

    “近几日白鬼哥哥病了,我作为大夫人,那寨子的掌权应当都是我的,八猴和刀疤看不起我一介妇人,所以想杀了白鬼哥哥,被我捉到了,不想让八猴逃了。谢谢你,把他捉住了。”曾悦雪说道,“我和白鬼哥哥都会感激你的。”

    言铃颜手一顿,“白鬼如何了?”

    “身子不大好。言铃颜,现在白鬼可是我丈夫,你可不许肖想哦。”曾悦雪故作警惕,似乎又变成那个曾悦雪。

    期间,她的手一直未离开自己的肚子。

    看得出来,她似乎很小心那个肚子里。

    言铃颜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放心,我对尸体没有兴趣。”

    话一出,周围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似的。

    曾悦雪的笑凝固在脸上,随后变成一片冷色,“你都知道了啊,那你还敢叫我来?不怕我杀了你吗?”

    “你以为你杀得了我吗?”言铃颜反问。

    “当然能。”

    话音刚落,门外就涌进来一群人,把刀架在言铃颜旁边。

    曾悦雪扶着肚子起来,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你以为不自量力的是谁啊?”言铃颜反笑,手里的机关兽还是一些零碎的零件。

    看来是拼不回去了。

    “刚刚喝的茶水里,我加了慢性堕胎药。”

    曾悦雪一听,立马大惊失色,捂着肚子似乎很痛苦的样子:“什么?你怎么可以……我的肚子好痛……”

    言铃颜和素娘对视一眼,眼中掩下那抹疑惑。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曾悦雪的身上,魐几人轻松地脱开钳制,而后把曾悦雪压制住。

    曾悦雪痛苦的捂着肚子,面色苍白:“好痛……我的肚子好痛……言铃颜……你不能伤害这个孩子!”

    言铃颜看着她,“为什么要杀了白鬼?”

    “因为他要杀了我的孩子……他们每个人都要杀了这个孩子……我要保护我的孩子,他们都要伤害我的孩子…我要保护他!”曾悦雪痛苦又仇恨地说。

    她抚着肚子,好似抽心剔骨般疼痛。

    言铃颜皱着眉,“你肚子里的,真的是孩子吗?”

    曾悦雪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两边冷汗流个不停,嘴唇也疼得发颤:“你什么意思?他是我的孩子啊……”

    “你看看你的肚子,那真的是孩子吗?里面真的有你的孩子吗?”

    言铃颜继续说着。

    曾悦雪摸着肚子,不知为何迷茫起来。

    言铃颜趁着曾悦雪愣神,一把拉下曾悦雪的“肚子”。

    一个红布包,很大。

    正好撑了个几个月大的孩子一般。

    “我根本没加什么堕胎药,你怎么会肚子痛?”

    曾悦雪一瞬间失了神一般,“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言铃颜看着她这模样,却疑惑起来。

    曾悦雪的反应太奇怪了,没有被拆穿之后的恼羞成怒,反而是失魂落魄和不可置信。

    难道……

    “你很聪明。”一个声音幽幽从窗口飘来。

    是那个面具男!

    言铃颜丢掉红布包,冷然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不用生气。”他不以为然地道。

    显然,他对言铃颜更感兴趣。

    言铃颜等人抽出武器,“玩笑?你这玩笑开大了。”

    面具男笑笑不语,风从窗口吹进他冷冽的味道,让这儿的人打了个冷颤。

    魐炆椊杉几人向面具男袭去,面具男躲得有些吃力。

    他养尊处优惯了的手白嫩细长,显然不是拿武器的料子。

    下一秒,言铃颜的脖颈被迫接触一抹冰凉。

    是曾悦雪,她把刀架在言铃颜脖子上。

    “一个都不许动。”曾悦雪威胁道。

    该死,忘了身后的曾悦雪了。

    言铃颜暗骂自己一声,活该自己被威胁,把后背留给了敌人。

    这时的曾悦雪很激动,颤抖的刀子把言铃颜的脖颈给割开了,魐几人这才停了下来。

    面具男似乎不悦,“你要做什么?本座可没让你伤害她。”

    “我的孩子呢?”曾悦雪哭着问。“我和他的孩子呢?”

    “哪有什么孩子?那不过是本座为你编织的梦境罢了。”面具男无情地道出事实。

    曾悦雪又哭又笑似得,“哈哈哈哈哈哈哈,梦境?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梦吗?你让我杀了我丈夫,就只是为了一个可怜的梦境?”

    “曾悦雪,你冷静一点。”言铃颜安抚她。

    不料曾悦雪狠狠瞪了她一眼,“你闭嘴,今天咱们所有人都得死,一个也逃不掉!”

    言铃颜忽然有丝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给我点火!”曾悦雪大叫了一声。

    本来今日她是想炸死言铃颜的,不过自己没了孩子,那一起死也未尝不可。

    言铃颜听见底下人群逃散的声音,听见有的人说“有炸药快跑。”

    接着耳边便一阵轰鸣, 她撞到一处温热,失去意识。

    心绞痛。

    这爆炸很大,整个青梦歇被炸成黑灰,里头有几具烧焦的尸体,破碎得不成样子。

    仅仅当了几天郡主的言铃颜,如此殒命。

    青椤这样写道。

    关于言铃颜的事,就这样结束了。

    距离那次爆炸三个月后,人们才敢确定言铃颜是真正的死了。

    众人感叹红颜薄命,而宰相府和裕王府却开始了大动作。

    两府暗中联合,欲谋朝篡位。

    五姨娘也得以坐上正夫人的位置,言铃小梅也成为了嫡小姐,风光了几日。

    这时候,言铃忠也才真正抬起背脊做人。

    言铃颜死了,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的竹院铲平,烧了漫山青竹,直到不剩一棵竹苗才肯罢休。

    对了。

    过程很顺利,言铃兰坐上了贵妃。

    随后,言铃兰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言铃小荷和言铃小雨嫁出去。

    嫁得似乎并不合言铃忠的心意,他去和言铃兰讨个说法,却不想言铃兰闭门不见。于是他把气撒到了三姨娘四姨娘身上,两位姨娘被休出府,也扬言和言铃小荷和言铃小雨断绝父女关系。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一道圣旨从天而降,路子骆以欺君之罪将宰相府剩下的人发配边疆。

    这事才这么过去。

    言铃兰在寿康宫里接受百妃跪拜,她的目的达到了。皇后之位被路子骆特地空了出来,这时候,明乐郡主也光速嫁给了龙飞。

    摄政王府那边,却没什么动静。

    玉玄机看着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言铃白,有些着急了。

    “王爷,少爷他怎么还没醒?”他不知第几次这样问。

    萧黎渊看着床上的言铃白,又似乎透过言铃白在看另外一个人。

    “再等等吧。”他说。

    整整三个月过去了,直到她所有的气息尘埃落定,他才敢确定她真正的死去。

    她是否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会不会还记得他?

    会不会想他?

    她生活得如何,是好是坏,是忧是愁?

    是否还会想起这里曾有一个爱她的人?

    这时候,玉清水推门进来,“王爷,妾身给你们煮了粥,你们吃一些填填肚子吧。”

    “姐姐,你还没嫁给王爷呢。”玉玄机不留情面地提醒说。

    玉清水咬咬唇,看了萧黎渊一眼,发现对方并无动静,似乎在想些什么。

    她心中暗喜。

    她回道:“姐姐如今也算是王爷的未婚妻,日后也总归要如此称呼的。”

    玉玄机被噎了一下,看了玉清水和萧黎渊一眼,哼了一句。

    这时候,床上的言铃白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水……”他虚弱的声音似乎并不存在。

    玉玄机忙起身给他倒了水,小心翼翼地给言铃白喂下。

    过了好一会儿,言铃白才恢复些生气。

    萧黎渊看着他,问道:“三日之前,本应该去边疆的你却突然出现在王府门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言铃白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我明明都已经到了江西了……我只记得路上队伍停下来休息,言铃小梅想逃跑,却不想被五姨娘告密,又给抓了回来,被打得很惨……”

    他又想了一会儿,又说:“路上我听到一阵笛声,结果看到队伍都停下了,我以为遇上了土匪…可是…可是醒来时…却在这里了……”

    “真的是笛声?”萧黎渊语气中透露出兴奋。

    言铃白想了想,又点点头,“是笛声!”

    “太好了!”

    她还活着!

    萧黎渊忽然跑出房间,一路到了自己的书房。

    召集了密卫,“快,去江西那一带找,找到言铃颜!”

    密卫头头有些疑惑,“言铃姑娘不是已经……”

    “去找。”萧黎渊说。

    众人不敢违抗主人的命令,纵使知道言铃颜已经死了。

    于是他们又一次出发。

    “王爷,这样把所有密卫都调出去,真的好吗?”玉清水走了进来。

    萧黎渊:“她还活着,找到她就够了。”

    玉清水垂了垂眸,“或许,是言铃小姐的旧识呢?”

    萧黎渊摇摇头,“就是她。”

    “王爷。”玉清水捉住萧黎渊的手,心痛地道,“都三个月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接受现实?小姐她已经死了……”

    萧黎渊却抽回手,从抽屉里拿出写好很久的退婚书。

    是他以玉清水的名义写的,退婚摄政王。

    这样一来,她也不会让人耻笑。

    玉清水一怔,“王爷……你要赶我走?”

    “你还是早日回到云城,别让爱你的人等太久了。快走吧。”

    “王爷,言铃颜她已经死了,你也见到了她的尸骨,还有你送给她的侍卫,素娘,穿羽曾悦雪她们都已经……”

    “她和她们不一样,你走吧。把小白和玄机也一起带走,他们跟着你安全。”

    “王爷,不要……”玉清水泣不成声。

    她追了半生的人,终归还是不属于她。

    有人说在硬的石头,也总有心软的一天。

    可却没人说,是不是因为你而心软。

    不属于自己的,终归是不属于自己。

    而此时的玉清水,心里隐瞒了一件大事情,也只能永远的闭嘴了。

    回云城的路上,她时常在想,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言铃颜。

    如果这样下去,她永远都想不到自己的哪里比不上言铃颜。

    云城镶嵌在崖上,云雾缭绕,艳光之下透着翠色。

    远在天汜的皇非遗,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三个月,发生了太多事,他已无心顾忌,都是安子奕替着安排。

    童烟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

    事情瞒不住了,皇帝也公开了童烟怀孕的事实。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了,皇后心灰意冷。

    枕边人的心,其实离她很远很远,远到她都追不上。她整整用了三十五年去追,也还是追不上。

    现在她的心思,都在皇非遗身上。

    而此时的皇非遗,却一心求死。

    安子奕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终于把皇非遗心心念念的养鸩师给了他,另外还附赠了几只鸩王。

    皇非遗却拿着那几只鸩打起了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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