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值深秋,枯叶飘零,就算是御花园也防不住季节的改变。凉风吹得缓而透骨,蕊贵人没由来打了个冷颤。

    “到底怎么回事?”王后问。

    蕊贵人没多想,“那天晚上……君长戚和王爷的心腹走在一起了。娘娘,就是那天晚上啊!”

    她捉住王后的手臂,急切地说道。

    力道一时没个轻重,王后不由得皱禁眉。

    旁边的大宫女忙把蕊贵人拉开,警告说:“蕊贵人还请注意分寸,弄上王后可不是你能担待得起的。”

    听完,蕊贵人这才反应过来,“是,是,是臣妾的错,请娘娘恕罪。”

    王后看了她一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凉意,“你说的本宫都知道了,只是此事牵扯重大,若是一个不慎……”

    得罪了哪头,都不是蕊贵人一个宫女出身的能招架得住。

    蕊贵人听罢,冷汗登时冒了一身。

    她暗骂自己无用,不知道动脑子,如今是越发地糊涂了。这种事,根本不是她一个小小嫔妃能镇得住的。

    一晃两日过去了,南禹安和北临、东蒙两国使臣商量了什么,不日那些被关押许久的俘虏便被放了出来。

    而水泠城里的外族人,也就更多了。

    南荣王宫里,蕊贵人突然地就疯了。

    据说是在同别的嫔妃争宠斗法的时候一个不慎推了别的嫔妃一把,导致那嫔妃伤了脑袋。那嫔妃的家族可是咽不下这口气,一个小小宫女出身的贵人也敢动他们家的人?

    素来君王从不屑于以宠爱臣子嫔妃来拉拢大臣,可是南禹安不同。他悲切地想要那些大臣的力量,对蕊贵人的求救视而不见。

    不出所料地,蕊贵人被打入冷宫,没一天就疯了。

    这件事很快就被翻篇,根本没多少人放在心上。

    由于宫里一下子进了许多新人,槿织阁的任务一下子就重了。左苓已经很少有闲下来的时间,她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成为南禹安的臣了。

    答案当然不是。

    这日正好事少,左苓来到冰室。

    她想见一见将云,说说话,好疏解心中乏闷。

    如今她跟着君长戚的步调来走,破灭南荣已经提上日程,不日这个国家将会被战火吞噬。

    “姐姐,你好久没来了。”左筠看到左苓高兴极了,连剑都没来得及收鞘便一蹦一跳来到左苓面前。

    左苓看着她,不由笑道:“看来南禹安倒是不曾亏待你们,你好像宽厚不少。”

    “……”左筠闻言,脑子一下子空白。

    姐姐这是在说她……胖了?

    后头看她练剑的疏风动了动嘴角,上前两步,“主子。”

    “我来看看将云。”左苓看了眼二人后头的房门。

    房门开着。

    “有人?”

    左筠点点头,低声说:“是姐夫。”

    “苏祁佑,他怎么……他回来了?”左苓疑惑,但更多的是欣喜,她已经许久没见到苏祁佑了。

    对方这一走差不多就是半个月,她方才知道原来思念一个人是如此的难熬。

    闻言,疏风似乎是捕捉到什么信息,声音更低了几分:“主子,苏祁佑已经回来好多天了,只是他大部分时间都来看……将云,一待便是几个时辰。”

    他不知道两个人都没见过面,苏祁佑根本没有来看将云的必要。这事儿蹊跷得很,他怕出事,每次苏祁佑来他就把左筠拉过来在门外练剑,他也好借机监视。

    左苓闻言也愣了一下,“是吗?我竟不知道他们一个活人一个死人还有那么多可聊的,我进去看看吧。”

    自从上次苏祁佑见到将云的尸体后,整个人都变得奇怪了。

    她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却也只能压着心头的不适走了进去。

    纵使穿了带绒毛的衣裳,左苓也不免被扑面而来的冷气震颤,小脸白了白。

    似乎是听到脚步声,苏祁佑警惕地转身,见到左苓时神色有那么几分不自然地白了。

    他深吸了几口水,努力抑制住胸腔那股翻腾不停地躁动,伸手抱了抱左苓,“我们又分开了一段时间别人都说了小别胜新婚,不知道你如何想的?”

    左苓没想到他刚开口就说这个,明显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呢苏祁佑就放开她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苏祁佑神色自若地拉开了些二人的距离。

    如果左苓认真听,就会听到他狂乱得不成章法地心跳。苏祁佑的脸色似乎更白了。

    左苓担心地看着他,“你没事吧,脸色好苍白啊?”

    “莫不是南禹安排你去杀什么人了?受伤了吗?”

    听着对方对自己的担心,苏祁佑眼里染上欣喜,“就是受了些内伤,得调养些日子。”

    左苓看对方脸色白得不像话,便信了他的话,忙把苏祁佑从冰室拉了出来,“既然受了伤就好好养着,这冰室对你可没有好处。”

    苏祁佑一边应着,一边悄悄拉紧了左苓。

    看着他有些孩子气地笑,左苓心中生不起怒,于是问:“都回来这么多天了,为什么不来看看我?我可听说你每天都来看将云……”

    “怎么?你这是醋了?”

    苏祁佑说着,捏了捏左苓的小脸。许是宫里的伙食好,左苓的脸莹润不少,眉眼更往温和地地方长。

    这是他不曾见到过的。

    他想抱一抱她,可是只得掐着手心肉让自己忍住了。

    “你是不知道啊,我每次一见你就欢喜得厉害,心跳都不稳了,如今受了伤我哪儿还能受这种刺激?来你摸摸,我的心跳是不是比之前快得很?”

    说着,他拉起左苓的手就按在自己心口上。

    左苓感受到了对方那不成章法地心跳,脸色一红,一下子把手抽了回来。

    “我说的是不是?”苏祁佑在她面前放大一张笑颜。

    “没个正经。”左苓努努嘴。

    如此一来,她便放心许多。

    “日后可别进冰室了,你身子受不得凉,若是再成了疾,你可怎么办?”

    说到这个,她就忍不住板起脸,做出一副警告的样子。

    殊不知这模样在苏祁佑看来根本没有任何警告作用,反而是让心更乱了。“知道了知道了,养病的日子闷,我也只是来找将云兄弟说说话而已。也不知道是不是灵异事件,我总感觉能和他说话呢,哈哈。”

    左苓闻言一愣,但想到苏祁佑的性子便是如此,便也只当做对方是在开玩笑了。

    苏祁佑不便久留,瞧着他脸色几乎是要变得透明了,左苓方才惊觉对方这是在忍着病痛在跟自己说话呢,就忙让龙麒把苏祁佑拉回去养病了。

    待人走后,她再次进入冰室。

    将云躺在冰床上,纵然死去多时,却不见一点斑点腐烂,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左苓甚至觉得对方随时都可能掀开眼帘,露出底下戏谑地棕色眸子。

    “信上说你的灵魂从这个壳子里逃走了,鲜于子淳那家伙又在这身子上下了印,所以你的灵魂才回不到身子里。”左苓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一改之前的羞涩欣喜,只剩下满面的愁。

    “我这家伙就不该救,我是出了名的爱玩命,你说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或许哪天我一个不小心,又把自己的命给作没了呢。”

    “你真傻,亏你还好意思和疏风争‘智囊’之位,真是不自量力,人家理性感性分得清楚,哪里像你?”

    “人都是自私的,将云。”

    越说到后面,她的表情就越发冷淡。

    或许这,才是她的真实面貌。

    另一边。

    待离开焰云军的视线范围,苏祁佑再怎么强忍了压不住心中那股子躁意,生生吐了口鲜血。

    幸而今日他一身玄衣,血花落在身上并不明显,他靠着墙缓缓坐下,似是脱了力。

    他还以为,只要接近了就能压制住双方的共鸣……

    只是他哪里能想到,这种东西竟比药物还让人难耐,时时乱着心脏,痛彻肺腑。

    “看来我猜得不错,你果然在这里。”一道戏谑地清润男声自头顶传来,面前被带上一片阴影。

    苏祁佑望着来人皱了皱眉,语气冰凉。“你来这里可是会被她看到的,你不怕?”

    只是他坐在地上,气势生生矮了对方一大截。

    鲜于子淳笑笑,“怕什么?我马上就要娶了竹云,要见晚见对我都没什么意义。”

    “对了,你这次回隐族,找到书了吗?哎看你这么狼狈,看来是无功而返呢。”

    说着,他打开伞,罩住二人。

    雨水落在油纸伞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听到这话,苏祁佑的眸色不由幽深几分。

    “你在生气?”鲜于子淳明知故问,狐狸眼里闪着欠揍地笑意。“这也是天命,没什么好气的。”

    “哦?天命?可惜小爷我从不信命。”苏祁佑冷哼一声,臭着一张脸。

    鲜于子淳笑弯了眼:“不信就不信吧。这次的隐族之行,你并是真的一无所获吧?”

    “你在跟我吗?”

    “我自认是爱岗敬业的好青年,哪里会做得出翘班这种事?再说了,如今南禹安那边离不得我,呵呵,他可比你有趣多了,生生诈了你哥哥三座城池呢。”

    鲜于子淳摩擦着下巴,继续道:“不过他还是懂得分寸,对东蒙倒是手下留情得很。”

    闻言,苏祁佑不由抽了抽嘴角。

    那哪里是懂得分寸,分明是他不敢好吗?

    东蒙来的使者里,可有一位不好相与的。

    在外人看来,那人是左家族亲里最温和无害的一位。

    可笑,身处丛林,哪儿有什么无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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