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热随即从手心灌入,蕴满全身。

    玉佑樘哈了一口气,问道:“那日是太傅大人来救我的?”

    “嗯。”碧棠老实答道。

    玉佑樘清楚记得是那人来救他的一些事,压低嗓音:“后来呢?”

    碧棠:“后来太傅大人将您送到行宫,等到典药局的太医过来,他就走了。走之前嘱咐林大夫勿将自己来过一事对外声张,旁人问起来,就说是林大夫救的您。而后,太傅大人就继续回去上早朝了,狩苑的学生们听说这件事,皆是大惊,想跑来看您,全被林大人撵走了。”

    不等玉佑樘作反应,碧棠又一锤手道:”噢,对了,差点忘了。沈尚书家的公子在行宫前跪了一天一夜,殿下您被送回东宫的时候,他还一脸愧色,垂头跟到这里。直到尚书大人来,软磨硬泡劝了半天,才把他带回府去。”

    “……哦,还真是可怜这孩子了。”玉佑樘将暖炉往里侧挪了些:“回他一封信吧,就说本宫已大愈,不必挂念。还有其他四人……他们怕是也很担心。”

    碧棠连连点头应下,又补了句嘴:“要不要给太傅大人一封!”

    “不必了。”玉佑樘侧头看往别处,目光邈远:“他那样料事如神,我身体状况如何,他大抵也知晓了。”

    碧棠回:“殿下啊,这别人知不知晓是一回事,你告不告诉可又是另一回事啰,意义可是大不相同。”

    “那写一封……?”玉佑樘小心询问。

    碧棠:“最好顺便道个谢,毕竟是他救了殿下。”

    “噢。”

    当晚,谢诩收到一张字条,其上内容正经之极:

    本宫身体已无大恙,多谢太傅大人救命之恩。

    落款,玉佑樘。

    太傅大人极小地勾唇,一点烛火的亮落进他眼底,似有笑意闪。

    =。。=

    又过半月,宫闱之中格外平静,平静得都有些不真实。

    册立太子大典前晚,玉佑樘腰酸背痛地回了宫。

    因为在大梁,册立前一日,宦官需奉旨于奉天殿陈设御座香案,并在御座前的大殿正中安放好宫中特制的诏书案、册案、宝案。

    而丹陛东边,也要临时设立册宝亭一座。

    后,应参典礼的赞礼官员、百官和所有有关人士都要在册立的前一天排演册立礼仪。

    也就是说,前一天还要排练一下!

    一天折腾下来,玉佑樘委实累的不轻,进房后便瘫倒在床。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今日一身衣饰冠冕都有十来斤,自己还要保持姿态稳重,行不回头。

    岂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哉?

    玉佑樘都未阖被,腿抽了两下,直接厥睡过去。

    半夜,他耳畔突有熟悉的女子的轻呼:“殿下……殿下……醒醒……”

    玉佑樘半睁开眸:“怎么了啊,碧棠,我要睡觉。”

    “太傅……大人……找……你……有……事……哇……”

    “不是吧,”玉佑樘瞥了眼窗外天,黢黑黢黑的,“三更?”

    “这不,白天不太方便嘛。”碧棠摸头笑笑。

    “大半夜就方便了?他如何进来的?”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哇,反正太傅大人有的是办法嘛~”

    “他在哪?”

    “咱们宫后院。”

    “……嗯,去吧。”

    玉佑樘起身,顺手取过架上披风披上,慢吞吞走了出去。

    太傅大人似乎极有等人的爱好,已直立于丛后,见玉佑樘来了,他上下扫他一眼,道:

    “身骨还未痊愈,就穿这点出来?”

    就算在说关切之词,他都面色淡然,不见情绪。

    玉佑樘并未束发,一瀑黑绸间,面容显得异常亮白,他轻轻一笑:“所以你要快点讲完。”

    “没什么事。”谢诩不再看他,背身走回石凳坐下。

    玉佑樘跟上他,坐至对面,道:“没什么事,大半夜来找我?”

    太傅大人给出的解释很是平实:“夜间不过于醒目,行动比较方便。”

    玉佑樘托腮,直勾勾盯着对面人的面庞。

    比起八年前初次见他,这人确实老一些了,倒不是容貌的变动,而是眼底的炽芒——

    那时的意气风发,不知何时全然沉淀,变得淡静无争。

    现下瞅起来,似乎比那时,更有味道,更加好看了……?

    玉佑樘又回想起那日他紧张兮兮救他一事,心头顿软,有点罕见的耐心,道:“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此人向来谨慎,要是没事也不会大半夜犯险偷偷进宫来找他了。

    太傅毫不畏惧玉佑樘直接看来的目光,而是平静与他对视了半晌,才道:

    “铃兰。”

    话落,玉佑樘一诧。

    他几乎都不记得这个名字了。

    顶着玉佑樘这个名字八年,他真快忘了自己原来该叫什么了。

    姜铃兰。

    那是他还是个女孩时候的名字,她自小没有父亲,姓氏随娘亲。他娘亲心不大,只愿她安安稳稳长大,便从书里撷了个不起眼小花的名字给她,那花就叫铃兰。

    玉佑樘心口抖了一会,又很快平复下来,回了一个字:“嗯。”

    “给。”谢诩道。

    玉佑樘这才注意到,跟前桌上多了一只紫檀木盒。

    长条形状,做工精致。

    太傅大人淡淡补充:“去年你及笄时,我未在你身边。”

    “迟到的赠礼。”他又道。

    “原来我已经及笄了啊。”玉佑樘双手捧脸,恍然大悟状:“我上回还掰着手指算四年之后就要弱冠。”

    太傅噎了一下,未再进行这个话题,道:“宫里不宜久留,我先走了。”

    “嗯。”玉佑樘笑着应道。

    然后……太傅还是未起身,衣角都不见一动。

    还不走?玉佑樘满眼探问向谢诩看去。

    太傅大人目光平淡地拂过他,随后又敛睫去看那盒子,一直盯着,身姿还是不动。

    噢,明白了。

    玉佑樘赶紧抬手,将那小盒小心拿起,小心收入袖中。

    太傅大人这才满意起身,也不作一声,转身离去,刚踏几步,突然被一声叫住。

    ——玉佑樘的声音。

    他叫的是……“师父”。

    谢诩驻步,他一身玉色,至夜朗朗,如日月入怀。

    他不再向前走,但也不回头。

    玉佑樘清楚知晓他在等,便快步走到他跟前,道:“手。”

    谢诩不大明白他的意思,还是不动。

    玉佑樘便拎起他袖子,悬至半空,而后将他手从袖中寻出,露到外头,手掌朝上。

    谢诩一动不动低头看他,好脾性地任他拨弄。

    玉佑樘便一手将那手掌摊着,另一手从浅浅袖口里头滚出一只金色小捧炉,轻轻放置到他摊着的掌心,这才道:

章节目录

我不说话不代表我不知道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PO文屋只为原作者马甲乃浮云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马甲乃浮云并收藏我不说话不代表我不知道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