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湛还特臭美的照了半晌的镜子,往脖子上挂了根红绳穿孔吊着的菩提子。
    “怎么样?帅吧?”明湛问阮鸿飞。
    阮鸿飞点头,特诚恳的说,“唉哟喂,胖,你干脆改名儿叫明小帅算了。”
    明湛咕咕唧唧一阵笑,拉阮鸿飞的手,“走啦,咱们出去逛逛。”
    阮鸿飞摇晃着一把风流折扇,随明湛出去了。
    其实明湛的约会很简单,俩人骑马随意的走一走看一看,虽然是七月天,不过昨夜雨疏风骤,今天虽热,也还能忍耐。
    一行人遛遛哒哒的走在郊外道上。
    虽是帝都,路也并不好走。
    才走不远,明湛见前头一行车马,打头一个车轮子不知怎么歪到旁边儿的泥地里去了,前头一马夫扬鞭子使马,一堆的仆婢正在使出吃奶的力气撅着屁股推车呢。
    这列车马直堵了道儿,不必明湛吩咐,黎冰已派人上前问讯,明湛道,“能帮就顺手帮一把。”也不知道车里放的什么,看着定是挺沉的东西。那马曲着前腿一阵阵的嘶鸣,嚼子勒出血来,前拉后推的,这车也没能从泥地里拉出去。
    阮鸿飞瞟明湛一眼,示意他闭嘴,万一是刺客啥的,你要帮啥啊!
    明湛嘿嘿笑两声。
    那行人里已有个管事模样的出来见礼,口称,“我等乃福闽赵家,家中老爷太太来帝都为公子筹办婚事,因急着进帝都,奴才们昨夜冒雨赶路。结果路黑道难行,车马拐进泥地里,挡了老爷们的道儿,实望恕罪。奴才这就将路让开。”
    明湛听着了一耳朵,想到赵姓,便问阮鸿飞,“这是不是赵青怡的家人哪?”
    阮鸿飞莫明其妙,他又不是神仙。索性扬声问,“福闽赵家,可是赵文忠公府上。”
    那管事见此一行人衣饰不凡,胯|下御马雕鞍,皆非寻常之物,又听人道出他们家门,忙躬身行一礼,“正是。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明湛哈哈一笑,直接吩咐道,“帮他们把车弄出来吧。”又去与那管事说话儿,“赵青怡是你家公子吧?他才学不错。”
    管事道了谢,听明湛口气,也不管再问明湛一行人的身份,只管笑着附和,“是。公子这次中了榜眼,增光耀祖。”
    “皇上给你家公子指了亲事,怎么不见你们老爷太太呢?”刚还听到说来了呢。
    管事道,“老爷太太皆年事已高,自有奴婢服侍,缓行而来。奴才是专门看管着,先将大婚用的器物儿一并带来。”
    明湛并无多问,见在侍卫的助下,赵家的车子从泥田里推了出来。明湛眼睛落在一旁的短打农夫身上,把弄着手里的马鞭,道,“人家刚出苗的玉米,给你们糟蹋了这些。佃户种田不易哪。”
    管事急忙从袖子里掏出钱袋子,赔了那佃户一角银子,佃户千恩万谢。
    明湛笑一笑,赵家人已将路让开,明湛等自然先行。
    明湛道,“算一算时日,赵家应该是刚接到赐婚的信儿没几日便动身了,可见对这桩婚事是极满意的。”
    阮鸿飞心中微喜,恭维明湛,“自然,皇帝陛下圣旨一到,赵家焉能不来呢?”
    明湛得意的挺起小胸脯,有什么话比爱人的赞美更加动听呢?
    赵家人来是来了,而且很知机的来宫里给明湛请安。
    赵青怡的父亲并无官职在身,而且这次明湛下令各总督推荐有才之士来帝都,赵青怡的父亲便在抬荐名单之内。
    赵如松才名虽比不得钱永道,不过赵如松父亲赵瑞海曾官至一品吏部尚书,凤景乾登基后第三年过誓,朝廷赐谥号:文忠。
    这对于一个文官而言,是相当了不得的赞美。
    赵家亦以此为荣,故此,世人称赵瑞海为文忠公,称福闽赵家为赵文忠公府。
    赵如松致仕已久,培养出了一位榜眼儿子,也算有本事了。
    眼瞅着就是一家人了,明湛对于赵如松态度也很亲切,赐了座赏了茶,赵如松欲加惴惴不安,额头冒出一溜儿冷汗。
    “虽是头一遭见面,赵卿,你也不必太紧张。朕又不会吃人,看你这一脑门子汗哟。”
    明湛不过是随口打趣一番,赵如松终于放轻松了些,道,“陛下龙威,臣惶恐。”
    明湛笑道,“多见几面儿就好了。婚事,朕瞧过了,青怡有才,嘉睿有貌,天作之合。你们只管在帝都多住些日子,如松,朕听说你学问不错。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去国子监讲一讲学。”
    “是。”说到学问,赵如松倒不紧张了,笑道,“臣早听闻,陛下收天下之楼,免费供天下人借阅,陛下此举,实在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臣眼馋陛下之藏书,纵使无旨,臣也要厚着脸皮前来一观藏之广阔的。”
    “只是臣学问浅薄,国子监多是博学之士,去了,怕要丢丑的。”
    “诶,你是榜眼之爹,哪个敢说你学识浅薄。”明湛笑,“什么时候你准备好了,跟朕说一声,朕叫他们安排。你平日里多在浙闽,且研究了一辈子的学问。拿出来,与仕子们一并教学相长,也让国子监里的学生们瞧一瞧你浙闽大儒的风范。”
    赵如松心里是极情愿的,也不再过谦,便应下了。
    明湛对于赵如松的感觉不错,虽然这人胆子有些小,不过,很识时务。
    明湛自觉这桩婚事安排的不错,阮嘉睿是挺好的姑娘,赵青怡书香门第,且赵家这样知趣,极是难得。谁能料到,这样皇帝陛下金口玉言指的婚事,竟会变故陡生。
    皇上金口玉言的赐婚,虽然阮嘉睿表面的出身不是很好。不过,帝都上流社会99%的人都相信,阮嘉睿的身份另有内情。
    赵家人来了帝都,自然也听说的不能再清楚了。
    于是,更加紧锣密鼓的的筹备儿子的婚事,择了最近的吉日,便在明湛的默许下行了小定礼。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此时,浙闽御史一封奏章,却令得朝野震惊。
    明湛指婚,那真是打听过的,赵青怡并无婚约,所以,他才将阮嘉睿指婚赵家。
    可是浙闽御史的奏章上却清楚明白的写着:赵家原与福闽纪家订下婚约,因赵青怡远在帝都,令二子代为迎纪氏女进门。后陛下指婚,赵家闻阮氏之贵,出尔反尔,又道皇命难违,强行与纪家悔婚。纪家气愤难平。赵家遂污纪氏清白有失,纪氏不堪其辱,于某年某月某日在赵家门前自尽云云。
    后面便是御史个人感受,什么豺狼之家,无信无义,逼死良女,妄为人臣,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可惜赵青怡官职不高,轮不到他上朝,否则明湛定要当朝问个究竟。
    最终,明湛命人彻查。
    明湛躺在阮鸿飞的腿上,叹道,“飞飞,我累极了。”
    阮鸿飞的指尖儿带着一丝凉意落在明湛的太阳穴上,不轻不重的为他揉按,“那就歇一歇。”
    “我觉得身边是数不尽的阴谋诡计,全天下的人都要算计我。”明湛闭上眼睛,呓语一般,“都说皇帝疑心重,没有做过皇帝的人,不知道这种滋味儿。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惴测你。你心里的事儿不能叫他们知道,一旦被人发现,就会有无数的人瞅准了机会来害你……”
    阮鸿飞叹一声,正要安慰明湛,哪知明湛嘴巴一撇,嚎啕大哭起来。
    明湛哭声震天,连在外求见的李平舟等人都听个清楚,顿时个个脸色剧变。
    过一时,何玉出来道,“皇上身子不适,诸位大人若无要紧事,就先退下吧。”
    李平舟是正经的忠臣,极是关心帝王龙体的,不禁问,“何公公,皇上这是……”怎么啦?哭成这个样子。
    王叡安也跟着问,“是啊,主忧臣辱,都是老臣无能,方令皇上伤感至此。”
    何玉叹道,“大人们请回吧。”
    明湛大哭一场,殊不知在遥远的淮扬,还有一人与明湛在同样嚎啕。
    段太太抱着女儿哭道,“我的儿,难道我不知道你的苦。这就是你的命啊,你说,你不回钱家,能怎么办哪。就算你回了咱家,去了家庙里,族规也不能饶了你啊。”
    段氏面无表情,默默流下泪来。
    “你去给你婆婆赔个礼,服个软儿,就回去吧。”段太太苦口婆心的劝道,“儿啊,我是你亲娘,还能害你不成。”
    段太太劝一阵说一阵,直到口沫舌干,端起茶盅喝茶,段氏忽然道,“母亲只当没生养过我吧。”
    段太太大惊失色,手里的茶盅砸到脚面,浇了一鞋面的温茶,鞋头上两株并蒂莲淋了水,更显娇艳。幸而夏天,茶水并不太热,也没烫着。只是眼里的惊愕是如何也掩饰不住的,钱太太一声尖叫,顾不得半拉脚面的茶水,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睛,嘎巴嘎巴嘴儿,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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