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天枢在这里,李方也无二话。
    只是,阮鸿飞此问,李方倒有些难以开口了。阮鸿飞笑一笑,“趋利避害,人之常情也。李兄所做之事,无可厚非。如今,我在李兄这里打扰颇多时日,凭以前的交情,凭李兄对我的了解,若是有用我之处,李兄可直言。”这是让李方提条件了。
    李方嗨叹一声,眼睛炯炯的望着阮鸿飞,“我老李是个粗人,以前还不大服气国主你后来居上,今儿个,我是彻底服了。”
    “李兄客气了,不过些许浮名而已。”
    “如今,我倒真有些难处。”李方道,“不瞒国主,公子早于前日就离开了这里。”
    “景明素来谨慎,李兄素来仗义,自然做不出杀了他做投名状的事儿,让他离开也好。”阮鸿飞点头道。李方当初只是劫持他,并无相害之意。但是李方放了凤景明,看来是没有向明小胖投诚之意了。
    李方这人别看此人生的粗犷,心机聪明都是有的,做事很喜欢留一手儿。
    见阮鸿飞面色并无恼意,反说出这样熨贴的话儿,李方心中顿觉有门儿,偏还有几分疑虑,指甲搔着头,一脸为难的试探道,“这回,我拦了国主的路,大约国主是恼了我的。”
    阮鸿飞抬眸,不动声色的笑,“李兄,我在你这里也住了大半月了,李兄可有见我说过想回去的话么?若是李兄怕杜某回身翻脸,不如我与李兄立下国约如何?”
    李方摇摇手道,“嗨,什么约不约的,杜老弟是守信之人,我老李信你。”李方在海上时间久了,明白合约完全是狗屁,若是想毁约,随便放个屁就能毁。
    见李方似有难言之意,阮鸿飞给天枢递了个眼色,天枢便起身出去了。
    李方轻叹,“我真后悔未听国主之言。”
    “不瞒国主,公子合纵海上势力,老李也参了一票。”李方嘴里满是苦涩,“如今去了福州城的海盗里面,有我老李一半儿的精锐。”
    阮鸿飞静静听李方说话,长声一叹,惋惜叹,“可惜了那么些兄弟。”
    李方眼眶挣的微红,摆摆手,端起碗茶一口干了,如同饮烈酒一般,咂声叹道,“我李方在海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不是没败过,比这更惨的时候也有。只是这回,我倒是不知该往哪方走了。”
    “国主与小皇帝熟,还有小影子,天天念叨着叫我归顺朝廷。”李方沉声叹道,“这回,怕是我想归顺,朝廷也不肯赦我呢。”
    李方所虑,其实很有道理。其实劫了阮鸿飞并不算大事,毕竟他没有伤害阮鸿飞一分一毫。关键是李方在江南战事中参战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明湛绝不能赦他的。就是李方自己想招安,明湛也不会给他招。
    可是眼下,李方的势力遭受重创,他又得罪了阮鸿飞。
    虽然如今阮鸿飞一口一个李兄,言笑晏晏,心无芥蒂的模样,不过那是因为阮鸿飞还在李方的地盘儿的缘故,真正阮鸿飞回去会怎样,李方也没有特别大的把握。
    阮鸿飞轻叹,“我还是那句话,之前朝廷禁海,怎样都无妨。如今天津港已经在建设中,李兄若是仍想像之前那样笑傲海上,怕是不易。”
    “经此战之后,其实大家实力都有所损伤,就是朝廷也不例外。”阮鸿飞淡淡道,“李兄、陈兄,还有公子那里,三败俱伤。朝廷自然也是损兵折将,但是有一点,我们与朝廷是没有办法比的。朝廷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尽管有所损失,但是补充起来比我们容易太多了。”
    “咱们在海上讨生活,这一番家业也是来之不易呢。”
    此话,正中李方心肝儿。李方投资公子失败,大半家业付之流水,此时,面对着阮鸿飞,鹰眸半眯,却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虽然海上几家与朝廷俱有损失,倒是杜兄发了大财呢。”他们都大不如前,杜若国却是趁机下黑手,势力更上一层楼。若说不嫉妒,李方就他娘的是圣人了。
    阮鸿飞微笑,“发财倒谈不上,不过是运气罢了。”
    运气!哼,狗屁运气!早知这样真该让那鸟儿公子宰了这小子,看他还运不运气了!
    “我有一事想求国主帮忙。”李方郑重神色,锐利的双眸直逼阮鸿飞的眼睛,面上斜破开的刀疤更显强横。
    见李方终于肯提条件,阮鸿飞毫不退缩的迎上李方的眼神,洗耳恭听。一时之间,室内气氛冷凝至冰点。
    李方缓缓道,“听说国主与小皇帝交情莫逆,我希望国主代我求小皇帝一份诏书,上面能封我为南海大将军,允我名正言顺的在海上航行,与天朝进行贸易,如同国主这般。”
    阮鸿飞瞬时明白,定是凤景明走时与李方说了些什么,他面色温润依然,风度优雅,温声道,“李兄刚刚也说了你所犯之罪,朝廷不会赦免。我于朝廷也只是普通的国与国之间的交情,怎能贸然干涉天朝的内政呢。李兄是为难我了。”
    李方露出淡定的微笑,半步不肯退让,“国主不必搪塞我,听闻国主与小皇帝早已有鱼水之欢,依国主的手段,只要有心,什么不是手到擒来呢。就当国主帮我老李一回吧。”
    见阮鸿飞并不应允,李方笑的不善,带了三分威胁,“天朝皇帝已经派了大官来保国主,既如此,我直接与天朝来的大官儿们谈。”读书人要脸面,何况皇室,若是传出杜若国主与小皇帝交欢的消息,看他急不急。
    不料阮鸿飞却是眉毛都没动一根,依旧淡定着,“那我就等李兄的好消息了。”
    王叡安是个暴脾气,他一听李方的条件顿时气的吹胡子瞪眼,大骂一通,大意是:你是个什么东西!皇帝陛下慈悲,未定你的罪,你这贼子还不识趣,反倒是狼子野心,生出这些妄想!
    当下,严辞厉色的拒绝了李方。
    李方也是做惯了头领的人,虽然自知身份有限,不过,王叡安在朝中担的就是骂人挑刺儿的差使,大怒之下,那简直是把李方的祖宗八代都拎出来问候了一通,幸而李方文化水准偏低,半懂不懂的,也就恪醍懂的没听太明白。否则,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呢。就是这样,听不大明白,都把李方气的够呛,险些一刀砍死王叡安。
    倒是郑原格外的灵活仔细,能屈能伸。
    他想的是,皇帝陛下直接命他们来此营救杜若国主,可见杜若国主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了。此差事,办好倒罢了,皆大欢喜。
    若是因他们办砸了,导致杜若国主有什么不好的结果,恐怕皇帝陛下也不会太愉悦的。
    王叡安已经将白脸唱过了,郑原只好唱黑脸,温言笑道,“我等奉陛下之命而来,李老板这等要求,我等是做不了主的,还要回去问一问皇帝陛下的意思才能答复李老板。否则,我在这里说好或者不好,就是骗李老板了。李老板想一想,可是这个道理?”
    这些读书人耍起嘴皮子绝对比李方强的,何况郑原一脸诚恳,句句在理,李方哼着点了点头,“那你们就回去与皇上商量好了再来吧。”
    郑原摇一摇头,“这怎么成?我等奉命来请杜若国主回帝都,却连杜国主一面都未曾见到,这样回去,定是不妥的。”
    “再者,我朝皇帝若是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救出杜若国主,自然不能是白救的。杜若国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是。”郑原侃侃而谈,“恕我直言,我要亲与杜若国主谈一谈,最好能拟定一些偿还的条件,这样,我陛下方师出有名,营救杜国主。”
    “否则,空口白牙的,去与陛下说李老板提的那些个条件。就是皇帝陛下同意,文武百官也不能点头的。”郑原相询道,“李老板以为呢?”
    你就是绑肉票儿要钱,也得先让我们确定肉票儿平安吧?
    否则,我们凭什么要信你呢?
    李方常年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勾当,为人行事向来小心,故此,郑原这样小心谨慎的提出这样的条件,李方觉得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在李方看来,若公子所言无差,以后与天朝打交道的时候还有无数呢,也不要太得罪他们,便允了郑原所请之事。
    郑原先去见了杜若国来使天枢。
    天枢一听,马上有了安排。
    与朝廷谈判之事,关系到日后数十年的生计,哪怕李方也是极其紧张的。
    晚上与刘影欢愉之后,李方道,“你不是跟老杜熟么,明儿去探探老杜的口风,捎带着劝劝他。我是拿他当兄弟的,叫他别放在心上。”
    刘影淡淡讽道,“没见过哪个劫持自己兄弟威胁别人的。”
    李方不悦,脸沉下来,抬手在刘影屁股上落了一巴掌,“小影子,这些天我脾气不大好,你可别招我。”
    李方是个粗人,力道也足,刘影顿觉一阵热痛,哼一声,没说话。
    明湛初初稳定住帝都的秩序,又命湖广山东兵南下,驰援淮扬浙闽一带。
    虽然派了王叡安与郑原去海上,可一时间仍然没有阮鸿飞具体的消息,明湛心里还怪着急的,时常与卫太后念叨。
    卫太后倒浑不在意的模样,反劝明湛,“鸿飞经的事多了,这点事儿不算什么,他不是还趁机捞了一票儿么?”
    “这与飞飞有什么关系,是他手下人自作主张。”在内心深处,明湛是无比相信阮鸿飞的,道,“我也没见过这样的手下,主子都给人劫了,还一门心思想着发财呢。这要万一惹恼了人家,把飞飞怎么着了可如何是好?什么时候见着天枢,我非代飞飞给他们立立规矩不可。”
    卫太后摇头笑道,“说你实在,你还真实在。我就不信,没鸿飞的命令,哪个手下这样大胆的不顾他生死,跑去发财的。”
    明湛想了想,脸一沉,嘀咕道,“亏得我还惦记着他的狗命呢。哼,这就让王大人他们回来,管他死活呢。”平日里阮鸿飞非常瞧不上明湛的财迷嘴脸,常骂他要钱不要命啥的,把个明湛骂的灰头土脸。如今明湛才明白,啥叫要钱不要命!自个儿都朝不保夕了,还张罗着手下去打劫呢。
    哼!日后阮鸿飞再敢说他,定要啐他一脸口水才算报仇呢!
    没天良的家伙!
    明湛一时恼一时怒,就见方青进来禀道,“回皇上、太后,太皇太后那里传御医了,好像身子不大妥当。”
    140、更新 ...
    太皇太后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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