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似乎还不满意,皱着眉头朝父亲努努嘴。
    父亲无奈,叹息道:“博士么……不想考就算了。”
    严柯低着头,眼泪情不自禁地落下,滴在小提琴上。他急忙用布去擦。母亲心疼不已,帮他一起把小提琴收好,然后母子二人抱在一起。
    父亲尴尬地看着,和余程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
    那天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到了很晚。直到余程起身告辞,严父严母才注意到已经十一点了。
    严母非常感激余程,亲自把他送到门口。按照惯例,应该由严柯送他回宿舍。余程不放心他一个人再开车回来,因此提出自己打车。
    严母也没多问,看严柯似乎有话要说,便心领神会地进屋了。
    严柯轻轻掩上门,不安地唤道:“小师叔……”
    “嗯?”
    “我……”严柯犹豫着,手指微微颤抖。
    余程笑道:“怎么了,舍不得我走吗?”
    严柯一愣。余程抬起手,仿佛想触碰他的脸颊,却很快改变主意,再次像往常一样,像长辈一样地抚摸他的头发。严柯察觉到他微妙的变化,呼吸立刻急促起来,不禁慌乱地垂下眼睛。
    余程却只是笑笑,收回手。
    “早点休息,晚安。”
    严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羞涩地点点头:“好。小师叔晚安。”
    余程走了。
    严柯抱着小提琴来到3楼,看着熟悉的卧室,心中感慨万千。他打开琴盒,再次把琴捧出来,爱不释手地欣赏着。
    父亲竟然会送琴给他,还让他重新练琴,这一定是母亲的主意。不过父亲后来说的话也让他非常感动,这是这么多年来,父亲第一次主动让步,而且一下子满足了他所有合理不合理的需求。
    简直太……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今晚发生的一切,美好得不像真的。他甚至开始害怕这是梦,一觉醒来就会消失。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抗抑郁药的副作用。
    上周六林主任给他换了药。新药没有引起剧烈的头痛和失眠,却让他的手无法自制地颤抖。他有想过换回老药,但这意味着他要违背和林主任的约定,继续大量服用止痛片。
    或许林主任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给他换药的。他要相信林主任的判断,乖乖吃药。
    严柯抚摸着小提琴,不甘心地拿起琴弓。尽管多年没有运弓,肌肉记忆还在。他惊喜地发现音色竟十分悦耳,仿佛这些年他没有中断练习。
    不过这应该是小提琴本身的功劳,好琴会降低对演奏者技法的要求。父亲这次真是下血本了,这琴估计得有六位数。
    他满心欢喜地把琴擦了又擦,恨不得晚上抱着琴睡觉。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原来自己这么喜欢小提琴,失而复得的感觉令他欢欣鼓舞。
    他的内心久违地燃起了希望。他甚至连觉都不舍得睡,想现在就开始练琴。
    但那当然是不行的,爸妈都睡了,他对自己的技艺其实也没那么自信。
    睡觉吧,睡觉吧。明天早点起床。
    严柯欣然拿出药盒,把药片和胶囊一字排开。抗抑郁药,抗焦虑药,安眠药,止痛片。
    安眠药是必须的,止痛片……今天就先不吃吧。
    他吞下抗焦虑药,伸手去拿抗抑郁药时,手指忽然一抖。药片掉到了地上。
    他趴在地上找了很久也没找到药片,正想重新拆一片出来,心里却忽然有个念头。
    停一次试试?
    他的心结已经解开了,不会再有什么让他焦虑恐慌不安了。何况他早上已经吃过药,晚上不吃的话也不能说是停药,只能叫减量。
    林主任也说过随着病情好转可以适量减药……
    就停这一顿。明天早上看看情况,如果不行的话再补上。
    如果能慢慢把药量减下来……就可以练琴了。
    他痴迷地望着琴盒,不断地自我暗示:就停一次,试试看,密切关注自己的情绪,一旦有不对立刻吃药。
    应该没关系的。
    就当他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时,手机突然震动。是小师叔的信息。
    “贝贝,药吃了吗?”
    严柯正想告诉他已经吃了,心中忽然一凛。
    不……他并没有好好吃药。
    他甚至还想擅自减药!
    小师叔刚走,他就自作主张起来。小师叔对他那么好,他却阳奉阴违。
    人渣。
    能不能乖一点,少折腾一点。
    能不能不要给别人添麻烦让别人担心?
    减药的后果无法预测。万一发病被爸妈看到呢?
    不要任性。要听话。要听话。要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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