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竟仿佛是激起了冲天的巨浪,丹田中的灵液突然倒卷,先是分出五色,之后又是一阵黑芒闪过,最后,却是一道夹杂着大量血色的炙热火线,将这些灵液再次聚合在一起,与那灵丹带来的灵力纠缠在一起,变得更加的粘稠,而那广阔的丹田之中,大片的灵液开始向中间聚去,黏合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半固体状。

    然而到了这时,丹田中却并不再变化,墨沉舟却也并不着急,而是合着双目,将头顶上的无数灵力引入她的经脉,再汇入丹田,一遍一遍地冲刷着那块半固体的粘稠灵力。

    那枚灵丹,是她决定回鼎天峰闭关冲击金丹时端木锦所赐。端木锦并不赞成她这般仓促的结丹,只是见她态度坚决,而她的根基向来坚实方才作罢。却唯恐她结丹失败,所以赐下了无数的高阶灵丹供她修炼。

    而此时,丹田中不再变化却并不叫墨沉舟担心。

    当年在小无相域筑基,她就耗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而结丹向来不易,当年她辅助墨引凰结丹之时,更是用了整整十年。各种的艰辛,如今想来都令她忍不住动容。

    修真界中,金丹修士就能被称作高阶修士,并不是没有道理。筑基修士,若是天资差些,可是只要努力修炼,也有机会升阶。可是金丹修士,哪怕是筑基修士中的天才,能够成功进阶的,也不过是十中取一而已。而再之上的元婴化神,更是艰难。更不要说大乘修士,不提墨九天提到的百幽狱与东海,只要在这个修真界出一名大乘修士,便足以兴盛整个宗门了。

    想到这里,墨沉舟微微一叹。

    她之前,何其浅薄。不过击杀几名金丹,便以为已然跃于人上。可是自从那日见到自家老祖的那一刻,感受到那可怕的大乘期的威压,她才终于知道,在这条修仙之路上,她也不过是刚刚起步而已。

    如今的墨沉舟,却是什么都不想想,只想就这样一直的修炼下去,修得大道长生,飞升至仙界,去见见那无数修士为之渴慕的仙界,到底是什么样子。而在这条路上,但有人妄图阻拦自己,都是她墨沉舟的敌人,拼劲全力,她都要诛除。

    就算这样凶厉的想法在心中翻滚,可是墨沉舟的心境却莫名的清明灵透,半分阴鹜都没有。感觉到此,墨沉舟的心中就是一喜。修士冲击大境界时,最担心的就是心中迷蒙,以至在关键之时引发心魔,使得功败垂成。而她如今的情况,却是要好的多。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越加明朗,嘴角微微露出几分笑意,又将一枚灵丹服下,闭目化开这份灵力,按着《五行混沌诀》将灵力传送到浑身的四处,冲击每一条经脉。而她的神识浩浩荡荡地融入虚空,感受着那虚无之中隐晦的天道法则,将一些淡淡的痕迹,清晰地烙印在她的神识深处。而那一刻,她就感觉到神识飘荡升华,与天地灵气法则的沟通更加圆润流畅,竟是令她感觉到有一种与从前不同,更加浩大的力量威势。

    这种体悟,令墨沉舟感觉到仿佛在云雾中腾空一般,心中宁静,她就在这样的感受之中,自动地吸收着灵力,《五行混沌诀》也在经脉中自发地运转。

    时光在慢慢的流淌着,一过就是三年,因她闭关,她的洞府之外一里之内,都被端木锦以大禁制束缚住,不允许任何人打搅,而因为无人照料,无数的藤蔓枝叶将她的洞府彻底覆盖,远远看去,竟然连洞口都消失在一片绿色之中。

    而这一日,墨沉舟就感觉到一直不断吸纳灵气的丹田中那已然凝结成一个坚实小团的粘稠灵液,仿佛是到了一个临界点一般,急速地在丹田中旋转挤压,最后化成一颗小小的黯淡种子。而这颗种子的形成,却仿佛是激起了什么一般,就见得墨沉舟头上的灵脉兀地一亮,之后竟然爆发出一股极为可怕的灵力流,疯狂地向着墨沉舟的头顶冲击而去。但见那灵力所过之处,墨沉舟的经脉寸寸断裂,被这股可怕的灵力撑碎,而在下一刻,便在黑龙经的作用下下恢复。拓宽,以容纳更多的灵力。

    墨沉舟的面色一瞬间扭曲,头上疼得留下无数的冷汗,然而这样的痛楚,又如何赶得上当年修炼黑龙经时骨肉一遍一遍地被碾碎的剧痛呢?她死死压抑着,继续将那些灵力引入经脉,使得刚刚恢复的经脉再次炸裂,却在黑龙经的运转之下重新恢复,而那些灵力,却也在慢慢地淬炼着她的血肉和经脉。

    而这时,那一小颗小小的种子,已经被一层层的灵力包裹住,旋转着变得更大更亮,然后仿佛是贪婪的一般,将更多的灵气吞噬着,一点点地充实着自身,直到最后,在巨大的灵力的汇入之后,这颗种子之上血色、暗色、各色光芒一阵频频闪烁,最后化成一片璀璨的金色光芒。

    墨沉舟就仿佛听到身体的某处,仿佛什么被打破一般传来一声脆响,下一刻,她就感觉到心性通明,身体之中灵力环绕,而一颗金丹,就这样悬浮与她的丹田之中,静静地与汇入丹田中的灵气缠绕着。而金丹的四周,就有一道道的血色和炙热的火线在贴着它流淌着,它的下方,正寂静燃烧着那团奇妙的黑焰,而那颗雷力跃动不休的雷球,却是在黑焰的更下方,吞吐着可怕的灵气。

    而墨沉舟的神识,却是慢慢的飘远,一直飘荡到一处波澜辽阔的云海之畔,她才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女子,心中说不出的酸楚。

    那是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唯一的不同,就是是墨沉舟的脸上,是终年不变的冷煞狠戾,可是这女子的脸上,却是温和的笑意。

    那是墨沉舟曾经看了两百年的温柔表情,她看着她,心中郁沉,本以为再见面时会像从前一般脱口而出的讥讽,却只变成了一声沉沉的叹息。她伸出手,抚上那带着温热的,活生生的面庞,轻声唤了一声,“引凰。”

    为什么墨引凰会在这里呢?墨沉舟有些迷惘地想着,仿佛遗忘了很重要的东西。然而见到活生生的墨引凰,她却将那模糊的思绪抛开,对着这个与她相处了两百年的女子温和而笑。

    而这时,墨引凰将手抚上她的额头,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没有什么事情吧,沉舟?”

    墨沉舟的思绪一瞬间空白,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说着,“我去找阿凤了。”

    墨引凰笑得那样美好,墨沉舟眼睛不眨地看着,仿佛这样的幸福笑容,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这个人的脸上看到了。仿佛是自从……自从什么呢?她是真的想不起来,却也不愿意再想,仿佛再想下去,她的幸福就会被打破一般。她听见墨引凰笑着说道,“你在想什么呀,我不是说今天就要带你去见我爹娘,还要把阿凤介绍给你认识吗?”

    她温热的身体伏在墨沉舟的背后,憧憬地笑着说,“到了那个时候呀,我就叫我爹认你做女儿,以后,咱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我们在一起,永远都不再分开好不好?”她的样子那么美丽,笑容是那样恬静,墨沉舟就这样看着,忍住想要落泪的冲动,不由自主地点头。

    她似乎想起来了,方才的那些仿佛浮掠而过的影像,其实只是是她在渡元婴期心魔后的遗留的一些影响。她如今,早就在已然成为元婴期修士的墨引凰的帮助下顺利地重聚肉身,然后在虚天镯中无数的灵草灵丹的辅助之下成为了元婴修士。而这一天,就是墨引凰将她正式介绍给墨家的日子。

    穿过那些虚虚荡荡的云层,还是墨沉舟熟悉无比的一切。那些玉树琼花之下,她一直想要接近的墨家就在那里微笑着看着她,没有一丝的厌烦。

    从此她又一次有了一个完整的家。不用再偷偷摸摸地躲在虚天镯中羡慕地看着。

    威严可是关爱她的父亲,有些唠叨可是怜爱她的娘亲,温柔的姐妹墨引凰,端方的大师兄沈磊和温和清隽的唐天风。还有,不知为了什么,在她面前笑得一脸活泼明快,却总是令她莫名想要流下眼泪的墨引凤。这一切的一切,太过幸福,太过突然,却令她感觉到害怕,仿佛当她突然一觉醒来,这眼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境。

    而那现实,是让她无法忍受的痛苦。

    她将这恐惧对着墨引凰倾诉,却换来她温暖的拥抱,然后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她的后背,让她慢慢地放松,然后她用一种温柔却坚定的声音对墨沉舟说,“别怕,沉舟,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不知为什么她相信了这样的话,从此,她一把长剑在外为宗门立下了无数的功劳,将昭云峰的声望推到了顶峰,叫宗门内的高阶修士长老,都在羡慕自己的父亲有她这样出众的女儿。她将无数的宗门踏在脚下,声名震慑了整个修真界。

    而这样的威势之中,便是连宗门的那位风姿卓绝,俊美无双的掌教弟子,都放下了一贯的疏离,在云海之畔,在他们所有人的眼前,将恋慕了他数百年的墨引凰拥入怀中,从此之后的岁月中,他只看着墨引凰,再也没有墨沉舟不知为何担心着的伤害背叛,而只有美满与幸福。而他们之中,也永远都没有另一个女子,插足其中。

    而她的妹妹墨引凤,就在她的目光中慢慢长大,长成为光芒四射的女子,在有一天里,被一个墨沉舟想起来有些模糊,却惊艳绝伦的男子牵起手,笑得那样满足。

    大家都是那样的幸福。

    而墨沉舟自己,就这样守在她深爱的爹娘的身边,哪里都不去。就算在她的生命中,有着那么多的杀戮,她却依旧感到幸福。因为每当她回头,就会见到她深爱的家人,站在她的身后,微笑着看着自己。那个时候,再多的血色,都会在她的心中消散褪去。就这样安然渡过了几百年,然后在虚天镯的帮助下,他们一同成为化神、大乘期修士,俯瞰着这修真界的芸芸众生。

    终于在某一天,他们一同渡过了天劫,飞升成仙。从此那样长久的岁月,他们再也不会分离,再也不会,存在死亡。

    而这一刻,墨沉舟终于含着眼泪将站在身旁幸福地笑着的墨引凰拥在怀中,感觉到那熟悉的温暖,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来,恍然道,“原来,这就是我的心魔,我心底最深的渴望啊。”

    眼泪终于,还是没有落下,而是在她的眼中化成虚无。她的声音,第一次带着迷惘,“我最想的,就是不再孤单一个人,而是有一个完整的家,一家人就这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永远都在一起。我的身边,有爹爹有娘亲有阿凤,还有你,那个总是傻傻的,傻得叫人让不下心的墨引凰。”她怀中的身体,是那么的真实,却让她那么悲伤,这是她漫长人生中,最为复杂的一段,虽然她不肯承认,却始终存在在她心底的友情与亲情。“或许,我讨厌的一直是我自己才对。引凰,那个时候,如果我的实力更强就好了,强到让你爱的那个男人,到死都不敢背叛你,伤害你,让你流眼泪。强到可以保护你,保护阿凤,保护爹娘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们,都还会活着。”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假的。”可是入手的,是这样真实的温暖,让她舍不得清醒,因为清醒时候的现实,是那么痛苦。她将头埋在这女子温热的脖颈中,紧紧地,然后感受到她在自己的怀中,慢慢地碎成一片一片,哽咽着,“可是我还是要谢谢你,就算是假的,也圆了我这样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再实现的梦。”身边的一切,都褪色成一片的虚无空白,她对她这一生,心底最深的复杂与柔软做最后的道别。

    “再见,我的,从来都不肯承认的姐妹,我的另一个自己——墨引凰。”

    ☆、114结丹(下)

    这一日,本来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凌云宗辽阔无比的上空,天色忽然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而那静谧无比的黑暗之中,慢慢浮现出无数的闪烁着光辉的星辰,明亮无比。

    凌云宗忙碌的修士们,却都惊讶地仰望着这样的天色,心中有说不出的嫉妒。

    而就在这黑暗之中,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沉闷的雷声,轰鸣声中,一道亮银般的闪电撕裂长空,几乎耀花了无数仰头的修士的眼睛。而这道闪电,仿佛是开启了什么一般。那群峰林立的寂静天空之中,突然自鼎天峰的方向出现了一股灵气的漩涡,在急剧旋转,带着划破了空间的撕拉声中,疯狂地向着鼎天峰的一处俯冲而去。而那鼎天峰的地域,便传来一阵阵令人心生压抑的赫赫威压。

    这股威压刚刚形成的时候,就见得凌云宗的各峰之中,迅速地亮起几道明亮的剑光,在漆黑的夜空中无比清晰地直奔鼎天峰的方向而去,而更多的修士,却是站在各处,嫉妒地交头接耳。

    “这是谁要结丹了?!”

    “鼎天峰?这几年没有听说有哪位师叔修为到了啊。”

    “笨蛋!你忘了!那位大名鼎鼎的血修罗可是鼎天峰首座真人的亲传弟子!”

    “不会吧!她才多大?!”

    这样的对话,在凌云宗之中随处都有,而就在这样不可置信的议论声中,那道灵气的漩涡慢慢消散,与此同时,就见得自那鼎天峰上,一道骇人的血光冲天而起,直入那黑暗不详的夜空,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击进群星之中,就听得仿佛是天空都在愤怒一般,夜空之中无数的雷电交加而起,而在雷电之中,那璀璨的群星仿佛是在血光之中再也坚持不住一般,一点一点地摇晃,然后,纷纷向着地面坠落。

    而在众人都没有察觉的星空一角,一颗星辰极快地闪烁了一下又黯淡了下去。

    整个血色弥漫的夜空之中,竟然呈现出一份群星陨落之景,那种苍凉,竟使得无数修士的心头,莫名地升起几分惊惧。

    而就在这被陨落的星辰笼罩着得鼎天峰上空,就突然响起了一阵清亮深沉的龙吟,带着袅袅的余音,冲进每个人的耳朵。而那血夜的天空,就在这龙吟之中,慢慢散去,最后恢复了方才的晴空万里。

    直到这时,众修士便知晓,那位鼎天峰不知何人的修士,终于是成功结丹了。然而回想起方才那人的结丹天香,却都相顾骇然。传说,只有专修杀戮之道的修士,方才会在进阶高阶修士的时候,出现这种带有血色的奇景。可是那群星陨落之局,却是大家头一次见闻。

    而在这时,朝阳宫中的贺清平,遥遥地望着那罕见的天象,想到自己心爱的弟子,终于叹出一口气来。

    那个初见还是个孩童的女孩子,当初第一次见他便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比男子都要坚定的刚强。果不其然,如今这个孩子,还不到三十岁,便已然成为了金丹修士。而这,不单是在凌云宗,也是整个修真界,最年轻的金丹修士。

    这样的天赋,他却不能再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束缚住她的翅膀。如果有可能,他反倒不再希望这个孩子的心中,再有任何情爱,而是能够就这样坚定地修炼下去,直到成为元婴、化神甚至大乘,成为宗门的支柱。

    而他最心爱,爱之如子的弟子,终于是心思落空了。

    贺清平苦笑起来。

    他是韩白衣的师尊,然而,更是这整个凌云宗的掌教真人。在他的心中,最重要的,还是当初自己的师尊,在万众瞩目之中交付到自己手中的宗门更加重要,这是他爱护了一生的根基,他的全部的心思所在。这样的感情面前,是他与韩白衣之间如师如父的感情也不能动摇的。

    墨沉舟,是能成为振兴宗门的种子,不管如何,他都不会再让任何其他的思绪,去扰乱她清净执着的道心。

    即使那个人,贺清平看着一袭白衣风姿俊美,如今却望着鼎天峰的方向眼中几乎痛苦得溢出泪来的爱徒,心中却依旧难过地做了一个结论——是他的弟子,韩白衣。

    想到这里的时候,韩白衣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向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贺清平看着弟子眼中流露的关切,放在背后的手紧紧攥着,终于为他的弟子的未来,做出了决定。

    而此时能够有资格站在鼎天峰之上的人中,端木锦却是一脸的急切,连连扒拉开想要按住他的肩膀,让他镇定的沈谦的手,一双眼睛向着墨沉舟洞府的方向看着,好半天都没有见到人影,他就大怒地看着沈谦,恨恨道,“都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不是你有意无意地逼迫,沉舟怎么会这么急匆匆地想着要结丹。”想了想,他就难过地吸了吸鼻子,回想起自己结丹时重塑经脉时的苦楚,心疼道,“那孩子才多大呀,玩几年再结丹怎么了?!你们一个个地把那么大的担子压在她的肩膀上,难道是凌云宗的修士都死绝了不成?!”

    别以为他真的那么傻。这几年这些事,沈谦有意无意地将墨沉舟带着出入高阶修士的所在,便是对阵高阶修士时也要她在一旁观摩,感受高阶修士举手投足的威势,还不是知晓墨沉舟心性刚强,不肯屈居人下,让她在这样的威势里激起了好胜之心,卯着劲奋力修炼,一刻都不敢懈怠,甚至连结丹,都这样着急。

    听到他这样说,就见得站在他身后不远的一名面容艳丽,如今脸上全是担忧的女修就也向着沈谦的方向不满地看了过来,正是沈岚。她的心中,也有埋怨。女儿小小年纪成为了高阶修士,她不是不骄傲。可是看看女儿这几年的辛苦和在诸宗令人惊惧,闻之退避三舍的凶悍名声,她却是说不出的难受。

    做人母亲的,哪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一声平安喜乐,不求她成为多么厉害的人,她只是想看着她能够平安幸福,能出门在外时,不叫她提心吊胆,唯恐她在哪一次的争斗中受伤,陨落就好了。

    可是这样的心情,便是连身为父亲的墨九天都不明白。

    每当听说墨沉舟名震诸宗的时候,墨九天的脸上,就是令沈岚烦躁的得意与骄傲。

    就如同如今,那沈谦脸上微微带着喜悦的笑意。沈谦是真的感觉到几分喜悦,他是看好墨沉舟,却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在短短时间成长到这个程度。还有那方才的结丹天象,更是令他心中大喜。然而在端木锦愤恨,沈岚哀怨的目光中,他就不得不压抑着这股情绪,轻轻咳了一声方道,“结丹的痛苦,我们都是过来人,当然都知道。我也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莫非我就不心疼?”他微微一叹,苦口婆心道,“你们嫌她小小年纪就吃这样的苦头,莫非等得她长大一些,结丹时就不吃苦了?沉舟的性子你们不是不知道,最是不肯服输的一个人!你们是希望她在外时是个不入流的筑基修士呢,还是希望她是个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高阶修士呢?”

    这话一出,就令得端木锦与沈岚一噎。端木锦砸了砸嘴,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便哼地一声转过了头去。而沈岚,却是目中含泪,将手边仿佛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也是担忧地向着墨沉舟洞府看着的小小女童拥在怀里,掩饰住面颊上明亮的泪痕。

    一旁的一名俊秀绝伦的少年,见到这里却是微微迟疑,下一刻,就仿佛没有见到沈岚流泪的样子,又将目光落在了墨沉舟的洞府之上,目光灼灼。

    就在这时,就见得那被绿色覆盖的洞口,突然微微一亮,无数的枝叶在这光线之中消融不见,而那洞口,便有一名红衣如火的美艳女修,慢慢地踏了出来,见到众人,便微微一笑。

    见到她安然无恙,端木锦就是大声地松了一口气,遥遥地对着她急切地招手,“沉舟!快来,快叫为师看看!”虽然平时,和这个弟子打打闹闹,可是遇到大事的时候,他的心中,却对她无比的记挂牵念。

    在墨沉舟微笑着走到他的面前,任他反复打量之后,他的一双老眼一红,嗓子发涩道,“好!好!好!你没有事就好!”为什么修士结丹的时候,大多已然在筑基期蹉跎至少百年,莫非都不知晓进阶为高阶修士的好处不成?结丹哪里有沈谦说的那样简单?!不说结丹时的痛苦,就是那心魔,就使得无数的修士败下阵来,那些磨砺百年后的修士,才有心性毅力渡过心魔,一想到墨沉舟心性不定时心魔的凶险,端木锦就感觉喘不上气来。一旦结丹失败,会落到什么局面,谁有能说的好呢?

    到底,不是他沈谦的弟子,再如何看重,都不会如他一般心心念念,倾力呵护。

    墨沉舟见到端木锦这般,面色微微一暖,却是在端木锦的惊诧之中,郑重地在他的面前一揖到底,真心真意地说道,“若是没有师尊,就没有墨沉舟今日这般容易的结丹。一直以来,墨沉舟全仰仗师尊的爱护,今日一拜,是我墨沉舟,对师尊的全部心意!”说罢,便在端木锦不知所措中拜了下去。

    三个头之后,她对着在一旁含笑而立的沈谦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感激道,“师伯这十几年来,一直对沉舟悉心培养,坚定沉舟的道心,今日一拜,从此师伯但有差遣,沉舟必定倾力相报。”她知晓端木锦因自己而对沈谦不满,然而却也知晓这是端木锦对自己太过在意所至。说实话,沈谦待自己,已然是竭尽心力,将所有能够提供的帮助都给了她。只不过性格不同,在沈谦眼中的好,看在端木锦的眼中,就是狠心了。

    见她这般,沈谦的眼中也带着几分欣慰。他没有弟子,端木锦的弟子,就如他的一般。为了这个孩子,他却是费尽了心力,如今见她知恩图报,心中还是欣慰不已。

    而此时,墨沉舟就转向泪水连连的沈岚,张了张嘴,想起她这一世带她的温柔,想到心魔劫中一家人永远的一起的景象,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最后却只是动了动嘴角,合身拜下,然后伏在地上不再起身。

    沈岚见到这,哪里受得住,竟是泪流满面,上前将墨沉舟浮起,疼爱地抚摸着她的面颊,仿佛永远都看不够一般。而墨引凤站在她的身边,也是仰着头心疼地看着墨沉舟。母女两人相对半晌,墨沉舟就将目光落在长大了许多,可是依然颇为可爱的,妹妹的身上,想到在心魔中她幸福的样子,就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就见得小孩子的眼中,全是孺慕地看着她,一双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光。

    墨沉舟实在是没有忍住,一把将墨引凤抱起,便感觉到这个孩子,竟然叫自己都有些抱不动了。然而就是这样,她还是舍不得撒手,将面颊和墨引凤的蹭了蹭,笑着问道,“阿凤还记不记得姐姐?”一晃三年,正是小孩子忘性大的时候,便是她墨沉舟自己,都有几分不安。

    “当然记得姐姐!”墨引凤却是笑得一脸的明朗,颇有了几分日后明快的影子,“阿凤最喜欢姐姐了!”

    这一句,就听得墨沉舟眉开眼笑,然而一旁的少年,却是听到此处脸色微微一青,后又想到了什么一样,又在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墨沉舟却是低头看了他一眼,挑衅地翘起嘴角,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

    而沈岚,见此时的端木锦仿佛是因为什么又和沈谦低声吵了起来,心中微微一松,便在墨沉舟的耳边轻声道,“你爹和两位师兄不是不想来见你,只是如今他们都在闭死关,想要冲击瓶颈,却不是不将你放在心上。”

    墨沉舟一怔,却是看着有些担忧自己难受的沈岚微微一笑,道,“娘你想到哪里去了?不说爹平日对我的关心,就是两位师兄,亲手把我带大,莫非我还不知道他们待我的心意不成?”

    见沈岚松了一口气,墨沉舟又和众人说起了话来,一派其乐融融的温馨。

    却不知远在万里的一处,在那结丹天象刚刚散去之时,一名白衣秀士突然指尖一顿,一簇兰花就在他的手中枯萎。

    而他却是满面莫测地看向不知哪里的虚空,疑惑地喃喃道,“奇怪,这种感觉,怎么竟然这般熟悉?”

    ☆、115重逢

    虽然金丹修士已经在修真界算是高阶修士,然而在凌云宗这样的天下大宗门眼中,还是远远不够的。因此在其他宗门但凡出现了一名金丹修士都要大肆庆祝的情形,在凌云宗是不可能见到的。只不过昭云峰与鼎天峰的地位摆在那里,而墨沉舟这几年虽然性格比较孤僻,然而还是交下了几位朋友。比如陈天罡等人,就在她结丹之后相约前来为她庆贺。

    墨沉舟一直以来都对陈天罡颇有好感。这人是真正的光明磊落。就算墨沉舟小小年纪就超过了他率先结丹,然而这人对她的态度,却是丝毫未变,目光清明,是真心的为她感到高兴。而岳信与魏昭等人,也是对她依旧和从前一样,提到她能够结丹,虽然羡慕,却并不嫉恨。

    然而令墨沉舟讶异的,却是贺清平的态度。不提向来对她有好感的杜家老祖在她结丹后命杜晨带来了不少稳定境界的宝物灵丹,那贺清平却是在一日,突然将一枚储物戒指命人带给了她。而其中,竟是从前她自天元宗遗迹之中得到,最后上缴宗门的那一半的物品。而在此之后,据说贺清平却是态度大变,严厉禁止了韩白衣想要来鼎天峰见她的想法,并且在极短的时间里,将韩白衣指派到了一处极为遥远的地域驻守。

    然而这些,除了那储物戒以外,墨沉舟对旁的却是不感兴趣,听过便算。然后在几天的热闹之后,她便再一次闭关,以图将刚刚成型的金丹彻底稳固。

    修炼不知时日,墨沉舟只觉得一场不短的入定之后,不知为了何事,她的心中却是微微波动。感受到丹田之中的金丹在不断地吸纳着灵气,而且光华四射,她微微一笑,便起身向着洞府外走去。刚刚走到洞口,便看见一双形容俊秀的青年男女正联袂而来,看到墨沉舟的身影,隔着很远,那女子的面上,便露出了明朗爽快的笑容。

    墨沉舟见到这二人,却是心中升起了几分喜悦。

    一别经年,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十几年前一别,再与杜月杜朗相见,两人容颜不变,然而她却已经换了大人模样。而见到杜月的笑容,却让她觉得,那十多年的时光,从来都不成隔在三人的中间。然而她再一看的时候,却是觉得心中莫名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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