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突然四目相对,一瞬间就转移不开目光了,像是被吸引住一般。阳光下,青草间,青年男子,一种奇妙的东西开始迅速催化。
    眼看着顾白棠的脸越来越凑过来,姜夙兴的心扑通扑通乱跳,大脑里一片空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你嘴唇起皮了。”姜夙兴听到顾白棠这么说道。
    他瞪开眼,就见顾白棠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十分认真地凝视着他的嘴唇,很正经地说道:“司务院推出了秋季润唇膏,是御宿长老今年设计的新品,限量款的,整个修真界都只有五十只。我先前抢到一只,回头拿给你。”
    “………………”
    姜夙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是什么表情,于是只能木楞着一张脸跟顾白棠对视,仿佛要用眼神杀死他。
    顾白棠还搞不懂姜夙兴怎么脸上肉都在抖,疑惑道:“你哥刚才那一脚除了踹你腰还踹你哪儿了?把脸摔了?”
    伸手想要去捏。被姜夙兴一巴掌呼开,“我去你大爷的润唇膏!”
    看着姜夙兴气呼呼跑进厨房的背影,被推在地上的顾白棠坐了一会儿,忽然笑出声来。
    他两手撑在地上,仰起头,感受日光和清风游走于他的面颊。
    方才那一刻,心跳的好快。实在是太大声,太大声了,怕被听见,所以……
    大概这就是那些小姑娘所说的,心动的感觉。
    姜夙兴走进厨房,只见御宿长老戴着白帽子的背对着他正在炤前忙活,嘴里还道:“现在的年轻人啊,猪杀到一半跑去调情……啧啧啧,可怜那了那猪啊。”
    后院传来猪的嗷嗷大叫,不一会儿,姜昼眠拿着菜刀冲进来,满脸血,大声吼了一句:“猪跑了!”
    便转身冲出厨房,追猪去了。
    御宿波澜不惊,笑了一声:“哼,这执法宫的大弟子是醉进温柔乡里了,杀只猪都没个准头。姜家主你还杵哪儿干嘛呢?还不帮忙抓猪去。”
    “我去吧。”顾白棠从身旁走出去,往日里白白净净的脸颊通红。
    姜夙兴也觉得臊得慌,只好站在门口,看着姜昼眠和顾白棠两人一前一后追着少了一只耳朵的猪漫山遍野跑。
    看着看着,他忽然笑起来。
    “你在那儿傻笑什么?”
    “白棠哥真傻,哪有杀猪先割耳朵的。”
    这般说完后,姜夙兴才反应过来是御宿在问他。他回过头,看到御宿揭开锅盖,白色烟雾缭绕而起,伴随着米粒饭香。
    “师伯,你每天都亲自下厨吗?”
    西城这么多人,两三万呢。姜夙兴知道御膳房里至少有三百弟子每天忙碌不停,只为供应三万弟子的每日两餐饮食。前世姜夙兴从来没听说过御宿这么一号人物,这一世,御宿此人在西城地址中的传说也甚少。弟子们最多评价此人平时神出鬼没,时常二三十年不见踪影,但是近来,好像自从这一届招生,也就是自从收了徒弟后,御宿倒是仿佛常驻御膳房了。而且对于其修为道行,姜夙兴也只是听顾白棠提过,御宿的修为,仿佛是高深莫测。他曾向傅远鸣打听过御宿的修为,也不知是傅远鸣瞎编乱造还是真有此事:御宿长老的修为?就这么跟你说吧,西城七十二长老加起来跟他对打,也不见得能赢他。
    “怎么可能。”御宿笑了,他将制作好的酱香搅拌进烧制好的蔬菜里,然后在均匀铺在白色的米饭上,平平整整地铺上一层。顿时那米香混合着蔬菜的味道,充盈了姜夙兴的鼻尖,勾的他胃肠蠕动。
    “这不今儿个大家都在吗,吃个团圆饭。”御宿将一团雪白的面团装进一个桶里,递给姜夙兴,“今天八月十五,晚上咱们吃月饼。”
    姜夙兴惶恐地接过面桶,不知道要干啥。御宿横了他一眼,“和面不会啊?”
    “哦。”
    身后又响起杀猪的叫声,惊的人耳朵疼。姜夙兴听着外面他哥跟顾白棠为了先朝猪的哪个部位下手而争吵不休,眼睛看着手下的面团,用力地搓着。鼻子里全是饭菜香热的气息,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一炷香后,御宿来检查工作。姜夙兴把面团和的像石头,硬的不得了。顾白棠和姜昼眠把一条好好的烤乳猪食材大卸八块,满地狼藉。
    姜夙兴搓搓手背上沾着的面团,很是不好意思:“师伯,我没和过面,这是第一次,下次就好了,我学的很快的。”
    姜昼眠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那猪太烈了!我头一次见这么烈的猪!还有顾白棠,我让他绑猪的腿,他跑去绑手!还害的我被猪踢了一脚!”
    兄弟俩一人一句,都挺会为自己找借口。眼看着御宿的神色越来越不妙,顾白棠默默地擦掉下巴上的血,选择沉默。
    “……今儿个早饭别吃了。”御宿冷冷地说道,“你们三个,围着西城跑一天。今日酉时前我不想看到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给你们三秒从我眼前消失。一、二……”
    姜夙兴被姜昼眠和顾白棠一人一边夹起来就跑,整个人还如坠云雾。这御宿怎么说变脸就变脸?!翻脸比翻书快一百八十倍啊!
    第23章 沙滩,螃蟹
    西城坐落于修真界的西北边界,北面临海,海岸线绵延数千万里。
    一如亿万年的时光,今日北海的波浪也依旧喧嚣,疯狂拍打着黑色的礁岩。
    有两个人影,踩着破碎的金色波光在沙滩上行走。两人逆风而走,身上的衣衫被风拉的向后撕扯,仿佛要褪去衣物飞升而去。
    姜夙兴走在前面,他负着手,目光空濛地落在海面上。稚嫩的外表,沧桑的神情。
    近处的水湾,停着一滩海鸥。被沙堆里蹿出的螃蟹所惊着,突然全都飞起来,翅膀扑棱棱地拍打着。姜夙兴在一片混乱中波澜不惊,只是感觉到头上的抹额被哪只调皮惊慌的海鸥扯衔走了。
    身后传来一阵更加混乱的声响,他侧过头去,看到顾白棠追着一只海鸥撕打。金色的夕阳像一幅画,映在他身后,仿佛亘古不灭。
    一番揪扯,总算是夺回了抹额,还扯掉那海鸥好几根毛。顾白棠转过身来,看到姜夙兴立在光影里,身形被夕阳和海光映衬得模糊,面容也因为背着光的缘故而看不真切。
    他忽然觉得一阵怅然若失。这感觉就像是他的心里装了一只秋天的果子,被悬在树枝上,坠坠的,让人心里既期待,又充满了不安。
    沙滩被海水浸泡得湿润出水,又被烈日焦灼得干燥无比,细的能分出一粒粒细沙。如此反复反复,经过岁月的沉淀,便变得柔软又干燥。人走在上面,犹如行走在云端,轻飘飘的,不知所措。
    顾白棠便是这样,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姜夙兴身前。踟蹰了片刻,只是将手臂抬起,手中握着的那青色抹额宛如一条滑不溜丢的鱼,他几乎就要握不住它,任它在风里飞出去。
    “……”他只是望着他,说不出什么话。
    也不知是不是被这平和又舒适的氛围所沉溺,姜夙兴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他只是稍稍抬头,便望见顾白棠一双黑色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他。
    那双眼睛里的目光太过深沉,姜夙兴几乎承受不住,他扯过顾白棠手中的抹额,转过身欲走,却又被脚下柔软的沙粒所绊住,跌倒下去。
    他轻呼了一声,便栽进顾白棠的臂弯里。夕阳和热浪的味道迎面扑来,几乎要湮灭了他的神识,令他一阵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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