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本来有些不知所措,看到薛盛安过来了,忙松了一口气, 他附在薛盛安耳边小声道:“小郎君,这女人一大早就堵在了门外,口口声声说我们药堂治死了她夫郎,该怎么办?”
    “你去把我阿父阿母喊出来。”
    小乙依言而去。
    薛盛安眯眼看去, 刚刚出声的是一个中年女子,她穿着白色的丧袍, 旁边一个人躺在一副担架上被白布蒙着脸, 应该是死了。
    薛盛安眼底闪过讽刺之色, 果然还是和前世一模一样, 连人都没有变!
    上一世他阿父去世后不久,药堂生意虽然变得不好了,但有阿母在经营, 也能维持家里基本的开销。
    吴掌柜却趁此机会落井下石, 有一日阿母病倒了, 他正在照顾生病的阿母,没想到吴掌柜专门请了一个丈夫刚去世的女人上门来冤枉他们药铺,说阿父给他开的药有问题,吃了不仅没好,反而一命呜呼了。
    当时阿父已经不在, 根本无法证明那个女人话里的真假,而他当时医术不精,也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因何而死。
    在女人不停痛哭哀嚎的情况的下,围观百姓越来越多。
    阿父去世、阿母病倒,他本就痛苦不堪,又遇到了这种足以摧毁他们家名声的事,他情急不已,只能不停说他们家的药是没有问题的,要是那个女人再冤枉他们家,那就打官司,让官府定夺。
    结果当然是他输了官司,那孙县令收了吴掌柜不少钱,在搜查证据的时候,直接调换了他们家的药材,把假药当堂喂给了几只老鼠吃,而那老鼠没过多久就死了。
    从此,他们家名声彻底被毁,生意大跌,根本经营不下去,在他绝望不已的时候,孙晋又看上了他……
    薛盛安猛地闭上了眼睛,又迅速睁开,眼底暗芒一闪:这一世,绝对不会再让你们得逞!
    哒、哒、哒……
    薛盛安一步一步走过去,站在女人面前,垂眸俯视着她。
    脚步声一下一下敲击在中年妇人的心上,她借着抹眼泪的机会,从指缝中偷觑了身前的少年一眼,见到了他眼底的寒意和恨意,心不由得一紧。
    怎么这小郎君一点都不害怕,任谁遇到了这种事,都会大惊失色吧?
    她惊疑不定,看着附近的围观百姓越来越多,忙不迭扑在旁边的尸体上哀嚎起来:“我的夫郎呐,你去了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啊!”
    “大娘,你刚刚可听到我说的话了?”薛盛安随意地瞥了百姓们一眼,蹲下来盯着妇人道:“证据呢?”
    “药都被夫郎吃完了,我哪还有什么证据?”中年妇人色厉内荏道,“我难道还会拿我夫郎的死开玩笑不成?前段时间我夫郎染了风寒,特意叫你阿父到我家看诊,是他给我夫郎开的方子,我亲自去你们家药堂抓的药,不信你去问问伙计、问问你阿父。”
    “放心,他们马上就来。”薛盛安意味深长地扫了妇人一眼,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随后站直了身子。
    就在这时,一个瘦瘦的青年男子忽然从围观的群众中走了出来,他掷地有声道:“我相信这位大娘说的话!”
    围观的人一片哗然。
    青年很满意这种效果,他扬声道:“前段时间我得了风寒,喝了回春堂开的方汤,刚开始我身体很快就好了,对薛大夫很是感激。”
    青年顿了顿,又道:“后来,我发现身体越来越不好,每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总是想喝那方汤,我就买了几十份药材每天喝,结果才一个月的时间,我就瘦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所以我也一直怀疑是那药有问题,也许加了什么令人上瘾的□□!”
    青年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的样子确实挺有说服力,围观百姓顿时炸开了锅。
    “令人上瘾的药……不会是五石散吧?”
    “那个药可是禁药,薛家怎么敢用?”
    “那可不一定,财帛动人心,诶,我就说薛家两父子医术怎么忽然变得那么好,说不定就是用了那种药呢!”
    “也对,最近他家的生意却是好,而且同样的药材也跟城东的普济堂有点不一样。”
    薛盛安仔细听了听,眉头顿时紧锁起来。
    没想到吴掌柜这次布局还挺周全,居然还真请他阿父看了诊,妇人也到他家抓了药。而且——
    还请了一个演戏的托,几句话就不明不白地暗示了他家药里掺了五石散!
    这跟前世可不一样,前世只说他家卖假药害死人。这一世直接说他家药里掺了五石散,这可是直接把他们家往死里陷害啊。
    吴掌柜可出不了这样的主意,一定有人给他出谋划策,至于是谁……他忽然想到了那个神秘的姜大夫。
    薛盛安皱眉思量着,复又看了一眼那个青年,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他摸了摸下巴,脑中灵光一闪——这不是去赌场那一次遇到的小偷的同伴吗?
    薛盛安记性很好,虽然只见过这个青年男子一次,但是他还是记住了他。
    这时薛母和薛父,还有叶岩急急忙忙出来了,薛盛安连忙按捺下心思,言简意赅地把刚刚的发生的事交代了一下。
    薛父闻言大怒,谁不知五石散是当今圣上下旨定地禁药之一。
    前朝衰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朝廷人人吸食五石散,导致君不君、臣不臣,当时灾祸连连,朝廷不管不顾百姓的死活,圣上看不下去了,才取而代之。
    要是卖的药中掺了五石散的罪名落实,他们家就完了。
    薛母也气得不行,她胸膛剧烈起伏着,抬手指着两人道:“你们怎能如此污蔑我们家!”
    中年妇人与青年男子对视了一眼,随即冲薛母哭着喊道:“我还想问问你们,为何这么黑心肠!我夫郎的病很容易治好,结果到你们这里,直接把我夫郎治死了!”
    百姓们纷纷私语起来,看情况偏向了中年女人和青年这边。
    薛父沉吟了一下,行了一礼,朗声道:“各位请听薛某一言,”
    他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百姓,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等大家都安静下来后,薛父才道:“薛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想必大家都有所了解,我行医将近二十年,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我可以说,金平县的大半数人都被我医治过。”
    “我现在医术不精,有些病确实不会治,这个我承认,但是要说我卖假药,甚至是卖掺了五石散的药,我是万万不会、也不敢做这种事的!”
    百姓们听了这话也思量起来,薛家世代行医,从祖上就一直是金平县人,大部分人都颇为熟悉,知道薛家一直以来口碑好,只是近些年名气不行,从薛小郎君开始行医问诊后,薛家才又开始传出了名声……
    薛盛安则趁着大家听阿父讲话的空隙,扯过叶岩挡着他,后退回了柜台内。
    此时柜台内没人,薛盛安飞快地扯开一个个装药材的抽屉,每个抓一把药材观察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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