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想等几天的,但我实在拿不准,再过几天,你会不会就想到从这儿跑掉的法子了。”
    “所以……就现在吧,哥哥,从现在开始,永远跟我在一起吧。”
    苏怀瑾惊悚地看到,一阵紫黑色的雾气开始源源不断地从苏若瑜身体中涌现出来,他的脸上开始浮现出阴翳妖娆的红色纹路,将本来清秀的小脸衬得格外诡异。
    掐着他的手猛然一紧,瞬间阻断了所有空气,苏怀瑾抑制不住地猛烈挣扎起来,却还是绝望地发现,生命力正在以快到能够清晰察觉的速度从自己体内流失,更可怕的是,他总感觉那些生命力仿若实质,正顺着苏若瑜掐着他脖子的手源源不断地流动到对方身体中去。
    正在他意识即将湮没的时候,却猛然听到一声巨响,压迫喉管的力道一松,却仿佛被拥进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你该死——!”
    ……
    是……
    是你吗……?
    第109章 回到最初(5)
    苏怀瑾再次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床上,整个人如同飘在云端,迷迷糊糊的有种不真实的舒适。
    ……确实不真实, 因为他很快就感到脖子上传来一阵似乎要断掉一般的疼痛, 痛得他险些□□出声。
    手上忽然一紧——有人正在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触之干燥温暖, 还带着熟悉的脉动。
    还没睁开眼睛, 苏怀瑾就忍不住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错不了了,一定是他。
    这次……他怎么会这么快就主动找到自己的?
    他睁开眼睛, 看到一个比苏若瑜那里更加华丽的帐顶,昂贵的丝绸上绣着繁复的花纹,层层叠叠地堆砌着, 却显出一种毫不庸俗的雍容华贵来。
    他眨了眨眼, 有些被惊到了。
    可当他转过头, 看到躺在枕边的那张脸的时候,才是真正被惊得险些跳起来。
    “皇……呃……”
    喉咙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好像有粗砺的砂纸在其间狠狠切割,苏怀瑾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猛地咳嗽起来。
    可这过大的动作无疑又牵动了颈间的伤口, 他咳得天昏地暗, 险些疼得再一次晕过去, 身边的人也没想到他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连忙一边手忙脚乱地拍打着他的背部, 一边急吼吼地叫守候在外的太医都滚进来。
    躺在他身边之人, 恰恰是大周朝最为尊贵的小皇帝周清。
    之所以加上一个“小”字,盖因还未亲政的当今圣上,现在也不过十五稚龄而已。
    须发皆白的太医们很快被皇帝惊慌的语气都招了进来,一时间施针的施针推拿的推拿,好一会儿才把苏怀瑾的情况稳定下来。
    “这位公子伤在咽喉,这几日内要注意着些,如无必要便不要开口说话了,”为首的太医收起自己的银针,嘴上是对苏怀瑾说话,却毕恭毕敬地冲着陛下拱手,“待老臣等给贵人开出一副汤药,喝上几日便不碍事了。”
    这些在宫中不知道干了多少年的老太医们最会察言观色——比起单纯的医术来,能否在深宫中生存下来更需要的其实是有眼色。
    因此,没有一个人对这样一个陌生少年堂而皇之地睡在陛下的龙床上提出什么异议,就算这于礼不合,也不该是他们一群只负责把脉开药的太医们该管的。
    苏怀瑾乖乖地躺在里侧,眼巴巴地看着皇上描金绣龙的背影,整个人都有一种被雷劈过的懵逼感。
    不是……谁都好,这次他怎么就占了陛下的身体呢?
    本来前世的时候,皇帝陛下一直不肯娶妻就已经让朝中老臣颇有微辞,一次一次声势浩大地劝谏了,甚至后来他自己入朝之后,还被忧国忧民的老师也拉着去承元殿前长跪过几次,可偏生陛下对这一点异常坚持,硬是拗着不娶,身为臣子总不能把他绑起来塞进洞房吧。
    大周朝跟上一个小世界的吴国可不一样,虽也男风盛行,可那些在两个同性的感情之间处于弱势地位的男子,地位完全不能与吴国同日而语。
    刚立国的时候,男子不能娶作正妻,不能与恋人两厢平等,在那时的大周,“自甘堕落”的男人们地位还不如勾栏女子,他们之间没有平等的爱情,有的只是主人与奴隶的契约关系,他们可以被主人任意赠予买卖,甚至连生死都没有多少人在意。
    不仅弱势者如此悲惨,就连强势的那一方都讨不了好,他们常常被人看作是“贪欢淫逸”的酒色之徒,为美色所迷不思进取,如果是官员被曝出这样的爱好,还有可能影响到仕途升迁。
    这也是为什么前世的时候,周澜的追求被宣扬出去,会给苏怀瑾带来那般严重的羞辱。
    但是……也不知是不是风水问题,尽管统治者已经如此严重地抵制男风,这样的风气却还是屡禁不止,开国到现在这么多年,连皇室当中隐秘以此为乐的贵胄也从不在少数,至于民间,便更不用说了。
    所谓民心不可违,到了现在,朝廷也不得不把标准放宽了许多。
    近年来随着民风逐渐开放,这种关系也变得愈加为人所接受,但终究还不是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主流情感。
    尤其是……如果让一国之君不思纳后绵延子嗣,那可是将遗臭万年的妖孽佞幸。
    苏怀瑾作为一个自小道德仁义成长起来的标准儒家子弟,身后之名尚且不论,若要他完全不在意这种出门去都会被人指着鼻子鄙视的骂名,着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好在现在在这儿的太医们肯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而且他参加宫宴向来跟着母亲坐在地位尊崇的内殿,这些人也该不认识他才是。
    苏怀瑾满心的纠结,索性闭起眼睛来装死,直到听见太医们都退了下去,才又气鼓鼓地睁开了眼睛。
    “凤洲……”小皇帝满脸缱绻地回头看他,眼睛里都是求表扬的小星星,“你别害怕,那个妖物已经被我赶跑了!”
    苏怀瑾一愣,顿时也顾不得跟他计较把自己置于如此尴尬境地的事,急着就想开口说话。
    “哎,不许说不许说,”周清连忙一撑起身子跳下床,殷勤地捧着一张小案子给他,上面是早已准备齐整的文房四宝,“你想说什么,先用这个写给我好了,先前便准备好的,刚才你忽然醒来太过惊喜,不小心一时给忘了。”
    苏怀瑾无声叹一口气,勉强把自己撑起来,取过狼毫饱蘸了浓墨。
    他被苏若瑜折腾了那么些天,现在全身都散了架一样没有力气,周清地取过一张软垫垫在他腰后,又用锦被在他身周堆叠起来,周道地围成了一个不用怎么使力也能稳稳靠坐在那儿的小窝。
    苏怀瑾淡淡一笑,在洁白的宣纸上落了笔。
    尽管虚弱成这样,自小习练的行楷依然是铁画银钩、如行云流水般让人心意舒畅。
    “若瑜……”他在纸上写下两个字,顿了顿,又蘸墨将那二字抹掉,重新写道,“那个和我一起的人,你没有抓到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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