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慧慧看了他片刻,似乎在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唐峰漠无表情地任她看。查慧慧没觉察出什么异样,偏头道:“下一个。”
    片刻众人介绍完毕,唐峰轮廓鲜明模样帅气,站在一帮歪瓜裂枣当中十分鹤立鸡群。屋里没开灯,显得黑漆漆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阴沉的味道。夕照从窗户里透进来,光仿佛只照在了唐峰一个人身上。
    龙哥又说了几句效忠大姐的话,查慧慧带领众人拜了关老爷,他们就算是正式入帮了。
    唐峰心想:“关老爷莫怪,我并非存心背誓,只是金砂帮这些人作恶多端,我来做卧底是为了救更多好人。”
    他抬起头来,发现查慧慧的目光瞥到这边来。唐峰跟她对视了片刻,查慧慧嘴角微扬,并没有觉得被他冒犯,似乎对他有点意思。
    金砂帮最近没什么大动作,小喽啰们也就没有事情做,天天凑在一起赌钱打发日子。
    唐峰一直想要抓查英宏贩毒的证据,然而即使打入了金砂帮内部,以他一个小喽啰的身份也接触不到这些机密的内容。
    龙哥虽然常带他出去,然而这人的猜疑心非常重,对谁也不信任,对身边人防的很紧。唐峰想从他这里打开缺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这天龙哥说有人带毒入境了,要去酒店接头。龙哥让唐峰和另外两个小弟跟他一起去,唐峰悄悄地通知了庚一航。他跟龙哥上了车,片刻到了酒店,刚交接完了毒品,忽听外头有人喊道:“警察,不准动,把手举起来!”
    众人吓了一跳,都有些慌了。龙哥骂道:“这些死条子,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警察包围了房间,庚一航带人冲了进来。龙哥提起皮箱朝一名警察头上抡去,想要乘机逃出去,警察躲过他的攻击,三四个人一起冲上来把他按在地上,拿手铐铐住了。
    唐峰趁着骚乱冲到走廊上,庚一航作势追上去,喊道:“你别跑!”
    唐峰从消防通道里冲下去,庚一航跟了过去。两人在黑洞洞的楼梯间里见了面,庚一航说:“这次多亏你了。”
    唐峰穿着花里胡哨的衬衫,染着一撮黄头发,一副不得志还要作怪的小喽啰的模样。庚一航一身正气,唐峰跟他站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生出了一种自卑感,仿佛走进阴影之后就开始觉得阳光刺眼了。
    唐峰说:“我能力有限,进不了他们的核心,查英宏的情报也拿不到。龙哥是条大鱼,你抓了他结案算了。”
    庚一航说:“你能进去不容易,再待一阵,说不定过一阵子就有机会了。”
    唐峰心情烦躁,说:“我是真的受不了那种环境,乌烟瘴气的,再待下去人就要被同化了。他们每天干什么?吃喝嫖赌,烂的要命。我考上警校是为了做警察的,不是为了去当混混的!”
    庚一航说:“我知道你很难做,你冷静一下,你听我说。”
    他说着抱住唐峰的肩膀,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背。唐峰激动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庚一航说:“再待一个月,如果还拿不到证据,你就回来。”
    唐峰没说话,庚一航说:“好兄弟,就当帮我个忙,拜托你了。”
    庚一航作为头儿,有危险总是冲在最前头,从来没有求过他们为自己做事。
    唐峰见他向自己低头,心里有点难过,良久道:“我知道了,那就再待一个月。”
    唐峰走在大街上,路边的树上长出了嫩绿的叶子。唐峰站在树荫下抬头看太阳,觉得明晃晃的有点刺眼。
    他有点后悔刚才没能狠下心来拒绝庚一航。然而他知道,他做卧底并不全是为了庚一航,而是出于警察的责任心。
    他不怕危险,当警察的职业生涯就是与危险为伍。他是怕那种黑暗,他怕自己看多了就会习惯,渐渐沉沦下去,然后再也没有上岸的机会。
    他去街边的小店买了瓶汽水。老板给了他罐芬达,不敢收他的钱。玻璃上照出唐峰的模样,吊儿郎当的,十足是个烂仔,难怪人家都怕他。唐峰自嘲地笑了笑,把钱扔在雪柜上走了。
    他走到一条小巷子里,一口气喝完了汽水,一脚把罐子踩扁了。他从兜里掏出把小刀,对着自己的右臂划了一道,顿时鲜血淋漓。唐峰扔了刀靠在墙壁上,闭着眼忍耐了片刻,感觉背后冰凉,伤口一跳一跳的疼。
    他捂着伤口回了金砂帮。空气阴沉,查慧慧也阴沉着脸。唐峰把龙哥被抓的事告诉了她。查慧慧的脸色十分难看,怀疑地看着唐峰,说:“别人都被抓了,你为什么能回来?”
    唐峰说:“我跑得快,运气好。”
    查慧慧说:“衣服脱了给我看看。”
    唐峰解开衬衫,露出伤口。查慧慧说:“为什么是刀伤?”
    唐峰说:“刀是我的,我要扎他们的人,被他们抢过去划了我一刀。”
    查慧慧见他没有要再解释的意思,一副爱信不信的模样,反而激起了她的脾气。她捏着唐峰的脸,说:“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我这么说话!”
    唐峰垂着眼没做声,他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了,头发被汗打湿了贴在额头上,显得十分憔悴。查慧慧有些心烦,放开了他,说:“滚出去吧!”
    唐峰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查慧慧觉得唐峰虽然不怎么说话,其实很有脾气。别人都怕她,只有唐峰跟她憋着股劲儿,不肯对她屈服。她每次跟唐峰打交道就憋一肚子火,再加上龙哥被抓,简直让她焦头烂额。
    她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砸在地上,又狠狠地踢翻了个凳子,骂道:“死条子,跟我作对是不是,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A组这边同时拍摄查慧慧报复庚一航,派了几个喽啰去抓方金翎。方金翎刚买了菜回家,被几个人围堵,捂着她的嘴往楼下拖。方金翎吓坏了,拼命挣扎,又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正在这时候,庚一航得了唐峰的消息,及时赶回来救下了方金翎。
    庚一航跟人打斗的过程中,方金翎被人从楼上推了下去。她滚了十来阶楼梯,当场就见了红,疼得满头大汗。那几个小喽啰趁机上车跑了。庚一航慌了神,连忙开车带老婆去医院,把她送进了急救室。
    片刻医生出来,说:“孩子保不住了,要做手术。”
    庚一航脸色惨白,说:“大人没事就好。”
    医生让他签了字,庚一航在急诊室门外等了一个小时,感觉像是等了一年那么久。方金翎被护士推出来。她身上麻药的作用刚过,十分虚弱,见了庚一航就哭了。
    庚一航心里也十分难受,安慰道:“都是我不好。你好好的,咱们还会有孩子的。”
    这场戏拍了一天,唐峰得知方金翎要滚楼梯,拍完自己的场次过去看她。方金翎笑道:“没事,保护措施做得那么好,基本上都是替身滚,我摔不着的。”
    唐峰帮不上她忙,在场外陪一陪她总是好的。开拍方金翎被人推下来,推的时候她身上吊着威压,往下跌了几步导演喊咔,工作人员就把她提起来了。
    方金翎被放在地上,松了口气,接下来拍滚落下来的镜头。方金翎躺在离地三四级的地方,往下一滚,转了一圈就着了地,然后开始捂着小腹喊疼,身体蜷缩成了一团。
    导演觉得演的不到位,让她再演一遍。方金翎毫无怨言地重拍了几遍,滚得天旋地转,终于通过了。
    中间的十几层楼梯是个替身演员来拍的,方金翎的替身是个瘦削的小哥,戴着假发,穿着跟她一样的衣服,从背影看分不出男女。
    方金翎胆战心惊地看他从楼上滚下来,悄声说:“疼不疼啊,肯定挺疼的吧……我小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来过,真的很疼的。”
    小哥滚下来落在垫子上,方金翎连忙过去,说:“没事吧,受伤了吗,头晕吗?”
    小哥坐起来说:“没事,我身上穿的挺厚的,不怎么疼,就是有点晕。”
    他站起来走了两步,有点东倒西歪的。方金翎连忙扶住他,又给了他个红包,说:“多谢多谢,你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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