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宋也冷不丁问:“叫什么名字?”
    那朋友看过来,笑呵呵道:“对了,你经常去医院,应该认识。姓夏,夏天的夏。”
    宋也忽然觉得有点别扭,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垂着眼哼了声:“那人啊,有什么特别的?个子不高,就是白了点。”
    “但也不算矮啊,”朋友摇头笑了笑,没跟他争辩,只道:“各花入各眼罢了。”
    他说完正好另一人问点生意上的事情,话题就此岔开。宋也的目光往那边瞟了瞟,就听梁鸿喊他。
    梁鸿把他公寓的钥匙递了过来。
    宋也不接,说他:“让姓夏的自己送。”
    梁鸿嘿了声:“你事儿还挺多,不收拉倒啊,我下次去你家随便丢在哪儿算了。”
    宋也没言语,伸手拿了过来,在手里来回掂量。
    这些天里,他的心里渐渐浮现出一杆秤,一头是自己对那个交警的渴求和喜欢,另一头是夏至带给他的踏实和满足。要是搁在以前,宋也压根儿不会把夏至往天平上放,因为后者一直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可是现在……也不知道是别人提起太多,还是他自己换了心情,竟然偶尔也会考虑琢磨,甚至有时自私心起,并不想听别人夸夏至。
    可是渐渐得,他便发现事情越来越有些不受掌控。他又给夏至打了几次电话,起初是想约见面,后来又改成约着吃饭,可是那边总是忙。
    宋也一开始以为夏至说不定又是哪里不高兴了在那闹别扭,可是几次看下来,又觉得不像——夏至并不会粗鲁的挂掉电话,而是很诚恳,满怀歉意地跟他解释,说:“最近科室里忙,过年吃坏东西的人比较多,我们同事都连轴转了”又或者,“我底子太差,所以给自己报了一个英语班,就是上夜校,一周一共就几个课时,交了钱不能浪费。再说这件事情对我太重要了,很抱歉不能去找你,等以后再说吧。”
    每次解释的十分详尽,有理有据,可是说着以后以后,却一直往后拖了半个多月。
    直到三月份的一个早上,夏至不知道为什么,一大早给他发来一条信息,上面是一个电话号码。
    宋也还没醒,脑子不怎么灵光,下意识地先打了过去。
    夏至大概是刚值完班,声音略有些嘶哑,只低声解释:“这是那位交警的电话。”
    宋也一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倒是夏至在那边疲惫道:“那天他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就跟他提了你,说有个人想认识他,能不能把号码发过去。他已经同意了。你回头加他微信就行,手机微信同号。”
    宋也干笑一声,说:“那我岂不是得好好谢谢你。”他这边琢磨着怎么约对方出来吃饭。
    夏至却笑了下,道:“不用,我先忙会了。”
    平平淡淡地,就像三月里这寡淡的雨。
    梁鸿并不清楚宋也的近况,新学校开学后他才知道原来休假的班主任杨老师辞职了。他原本还指着新学期老班主任回来,自己就教教课,轻松自在些,这下可好,一下子被赶鸭子上架顺道套牢,跑都跑不掉了。
    梁鸿心里不大乐意,可是对学生也得负责。开学不久,学校里又找他谈话,那意思是让他好好干,等道年中的时候,学校会把他的名字报上去,参与市里“优秀教师”的评选。
    梁鸿没了指望,只得老老实实地当班主任,以前不怎么在意的扣分的事情这些也较真起来,心想就是不拔尖儿,总不能垫底丢人吧。可是班上总有那么几个不让人省心的学生。
    那个被爷爷姥爷伺候着穿衣吃饭的小“土皇帝”,上了三年级依旧不会拿筷子夹菜,在学校里午休也让老师帮他穿衣服。梁鸿家访了三四回,好歹进步了一点。有一天他去上课,却听门卫室找,去了一看,是孩子奶奶追来了,手里提着一双厚运动鞋,跟梁鸿说今天降温,怕孙子冻脚,要哪来给他换上。
    梁鸿给头疼地不行。这边孩子太娇惯,那边李泽又没人管。班级里组织小班会,大家说自己假期去过的地方,别人都是旅游景点或者动物园,到了他这,就成了大润发和贵和,看到的东西是包包口红和高跟鞋。
    同学们哄堂大笑,李泽原本就内向,顿觉受辱,回家跟他妈妈抱怨。
    这天项臻值班,梁鸿晚上正批改着作业,就见微信群里炸了锅,原本分开的小组群里一条条的刷着消息,班级大群里信息也很快过了九十多条。
    他心下诧异,点开一条条的看过去,却都是李泽家长的抱怨。先是说孩子回家如何哭闹,又说梁鸿当上班主任后班级管理明显不行,提议大家像校方反馈,最后不知道怎么,又转到了江安安的头上。
    李泽妈妈说:“我可听我家李泽说了,江安安跟梁老师关系可不一般,现在吃住在梁老师家,平时也有额外辅导。同样是在学校,亲人在身边的孩子肯定比我们这些亲人不在的孩子有底气,那个江安安学习不好,老师会不会为了他影响教学进度?以后跟我们孩子产生矛盾,老师会不会偏心呢?”
    她发完这条,复制粘贴很多遍,又艾特梁鸿让他解释。
    梁鸿还真没想过这一点,他还没回复,倒是李诗清在群里看不下去了,发了句:“那按您这个意思,如果老师生了孩子,还得为了避嫌送别去去上学啊?”
    其他家长有劝和的,大部分却是看着不说话的。
    李泽妈妈立刻回复:“没说让他换学校啊,换班级总可以的吧,避嫌不是应该的吗?”
    说完又紧跟着一条,“以后他们班里科室要评选优秀和三好的,以后小升初这些也有影响,我们当家长的质疑公平性。”
    梁鸿不想在群里跟他们说这些,却也知道不能缩着,想了想只得发道:“江安安和我没有任何亲戚关系,这位家长多虑了。”
    李泽妈妈说:“那他为什么住在你那里呢?”
    梁鸿觉得好笑:“他没地方住,我愿意把房子租给他,这样也有问题?学校规定老师不能往外租房了?还是规定必须和所有学生说一模一样的话,多说一句就是违规了?幸好江安安是去年刚转学过来的,又是烈士遗孤。要是他只是普通家庭的孩子,您这一颠倒是非,搞不好就把他说成我儿子了,他妈妈说成我老婆了。我不要清白的啊?”
    梁鸿发完群里顿时安静,也看出他这个想来温和的班主任生气了。
    李诗清适时补充,在后面说:“梁老师帮助学困生,都是花费的自己的休息时间,这一点儿我们各科老师都很敬佩,也会多向梁老师学习。”
    她跟着一唱一和,发了抱拳的手势。有家长明白缘由,也赶紧刷了过去。
    梁鸿看事情过去了,私聊李诗清,给她发了个“谢谢。”
    李诗清那边输入了一会儿,梁鸿等了等,却见对方问:“你跟项医生住在一起了?”
    梁鸿心里咯噔一下,又想起她妈还是医院的主任,不知道项臻那边有没有说过什么,含糊着回了句:“说来话长,明天见面跟你说。”
    发完又把俩人聊天界面截图,给项臻发了过去。
    项臻那边大概正在忙,梁鸿等了会儿没有收到回信,心里的那股气儿还没过去,干脆从卧室出来,悄悄去看江安安。
    安安已经睡了。梁鸿看他放在小书桌上的作业本,难得很少有错字,心里终于稍稍感到了一点安慰。安安的天赋的确不怎么好,底子又差,梁鸿寒假给他报了班,开学后也一直揪着,上课看他走神就敲打他,这才好歹拉着拽着跟了上来。梁鸿把他的书本轻轻放好,推门出去,又忍不住担心今晚的事情会不会发酵。
    他暗恼这些人真爱嚼舌根,什么事都乱传一通,不知道孩子会不会受大人影响,私底下也说些什么。再一琢磨,自己和项臻这关系,时候一长江安安恐怕也会发现不对劲,其他家长或许会更早地怀疑。
    现在真是什么事儿都不是秘密了,梁鸿不得不考虑这种事对他和项臻的影响,毕竟俩人工作都固定,他是事业编,项臻所处的也是本市最好的医院,并不像宋也他们在企业的能自由折腾。
    解决办法倒是也有——只要不住在一个房子里,旁人就不好说什么。当然明面上这样就可以了,晚上睡觉有没人管。
    梁鸿想一出是一出,立刻回房打开电脑,看周围的出租信息。然而小区里出租信息少之又少,这边都是新房子,大部分人是买来自住的,有投资出租的也图省事,选着小区边角的小户型,简单装修之后便随便塞点破家具进去,租金还标的高上天。
    他翻了好几页没看到合适的,觉得不耐烦,转而去看售房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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