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少亲自挽着我出来,把我交给了等候在外面的simon张,也就是我亲爱的经纪人,之后,勋小暮戴上墨镜,坐进早就等候在一旁的香槟色的宾士轿车里面。而车外衣衫严整的max大叔冲我们点头示意,谦和又倨傲,随后,他也坐了进去。紧接着,车子就在电影投资公司高层们的严整的鞠躬当中,开走了。

    我拿着一条小白手绢冲着七少的车屁股挥舞,就好像旧时代欧洲贵妇与他们的情人诀别。

    “哦,上帝,我不能呼吸啦!!”

    simon张听说了我斩获第一女主的辉煌战绩,兴奋的在随即出现的我的手下败将们面前,夸张的双手握住嘴巴。

    “小艾,你是我的女神!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能在唐余面前得到过这样的认可!你知道吗?唐是个很严苛的人,我听说,他在好莱坞的时候,曾经对前来试镜的kristenstewart说,你的眼间距太短,好像一个被晾衣服的架子弄扁的脸,那个女生当场哭的泣不成声,当然,最后她还是幸运的得到了《暮光之城》的女主的角色,但是那对于唐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肯定说,我根本不care她有多么的famous,她不适合我的戏剧,仅此而已。”

    就在simon张滔滔不绝的时候,我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似乎都淬着毒药的眼刀的切割,我不由自主的用手掌抚了抚自己的胳膊,似乎皮肤上面都是冰冷却甜美的寒意。

    我拉过simon张的脑袋,“低调,我们要淡定。”

    原本以为他会附议我,可是没有想到simon却很严肃的对我说,“小艾,平常的时候,你可以把自己放的很低很低,甚至可以低到尘埃中。可是如果到你可以飞的时候,你飞不起来,那么你就做好永远窝在尘埃中的打算吧。这个世界,是不相信弱者和眼泪的。”

    哦,我用白手绢擦了擦鼻尖。

    simon张在放弃他的中英混杂的口音之后,忽然变成了一个哲人,看到他,我忽然明白为什么我写了那么久的文也不红的原因了,如果我有他三分之二的狗血与哲理,也许我前生不会背负着一个被饿死的记忆——现在,也许连这个记忆都是假的。

    明天之后,这部超大投资的电视剧就会召开正式的新闻发布会。

    此时的我正坐在忆·荷工作室,让美妆大师摆弄我的头发,漂染,剪发,冷烫,……,当我挺着脖子坐了十个小时,喝了三罐子特仑苏之后,我脑袋上的卷卷圈圈终于被摘掉了。simon张用尺子量了一下我头发的长度,38.6cm,他满意的一笑,“完美。”

    然后他示意发型师jack,“可以开始了。要淡的枫色,柔和的波浪卷,这样明天出镜的时候,可以梳成一个蓬松的梨花头,再佩戴一个chanel的黑色茶花发饰,可以让人想起六十年代的杰奎琳·肯尼迪夫人。小艾,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最完美的queenbee!”

    他自我陶醉的话音未落,黑色的水晶大门被人推开,一声轻笑清晰的传过来,“alice,终于能在jack这里看到你了,恭喜你加入时尚名媛俱乐部。”

    苏宁穿着一件白色丝裙,手中拎着一个黑色的爱马仕的kelly包,踩着同样颜色的红底鞋,摇曳而来。她的脸上只涂了一层薄粉,却显得皮肤晶莹剔透,好像早已经烧制好的釉。也许因为她是艺人,旁边早就有小弟接过她的手袋,恭敬的为她拉开黑色沙发椅,让她舒服的坐下,手边也被递过来一杯拿铁咖啡。

    “苏小姐好。”simon张微笑的打招呼。

    苏宁招呼jack过去,她说,“帮我做一下头发,我明天有重要场合要出境。”

    jack看了看simon张,又看了看苏宁,他微笑着和苏宁打了招呼,却说,“cherry,我们新进了几块你最爱吃的日本抹茶红豆蛋糕,是七少让人送来的,我让他们给你拿一块,dear,耐心等一下,这位小姐的头发马上就吹好了。”

    jack这么说,不是给我面子,当然,也不是给simon面子,我们都是这个娱乐江湖的小虾米,他卖给的面子的人,是勋暮生。

    “七少……”苏宁嘴边有一个模糊的笑,她颔首,“好。”

    我觉得,苏宁就像一只打不死的妖兽。当除魔卫道的正义之士以为已经钉死了苏宁的琵琶骨之后,她还可以借着道行,再另外一个男人的身上重生。

    《荆棘王朝》的副导演早已经音讯杳然,可他却让苏宁得到了这个珍贵的角色;et的前投资副总裁被七少发配到英国啃土豆和地瓜去了,而和他有染的苏宁却可以稳稳的搭在雅邬娱乐的夏老板的手臂上,到现在,夏老板已经被他厉害的婆娘掀起来的离婚大战搞到兵败江湖的时候,苏宁依旧可以身光颈靓的出现在jack的工作室里面,享受着不灭的vip待遇。

    说实话,她才是女神!和她相比,我就是一滩烂泥。

    距离我被七少向全世界宣布成为他的第一女主角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十五分钟。

    我快死了。

    真的。

    我已经三天没有吃一点点东西了,simon张如同我的闺蜜一般,用肉色的胶带把我腰缠的像一个干瘪的木乃伊,却硬是把我的奶勒成了两个发面馒头。然后我被套进了比我正常身材小一个码的黑色定制礼服,我的脚上踩着十二英寸的高跟鞋,让我觉得两只脚丫子的拇指尖都揉进了破碎的玻璃茬子里,我觉得我是正在承受满清十大酷刑的革命义士。当我被要求像天鹅降一般,以一种飘荡在云端的姿势走出会场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了我头顶升起的缕缕青烟。

    我快死了——真的!

    距离那个伟大的时刻,还是有三十分钟。

    我靠在休息室的门上,戴着鹰羽长丝绒手套的手指,像是安慰自己一样,慢慢抚摸着挂着我脖子上的那串价值连城的蓬皮杜珍珠项链。

    我给自己打气,“我要吃萝卜,不要吃人参!我要吃萝卜,不要吃人参!”

    为了免于再一次死亡之后,被迫穿越然后被xxoo的悲惨命运,我努力呼吸三十次,正当我终于可以以一种平静的近似天鹅在湖水上飘荡的姿势飘休息室的时候,走廊上有两个男人的对话,让我连忙关上了手边虚掩的门。

    ……

    “夏老板真是资金雄厚,我以为夫人已经掏空了你的小金库了呢,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么多闲钱用来投资偶像剧。”

    “七少说笑了,这还不是您赏口饭吃,让我把资金转移出来,省的将来被那个婆娘净身出户之后,在外应酬也捉襟见肘。对于七少的恩情,夏某不会忘记的。”

    勋暮生后背靠在酒店回廊的墙面上,单腿抬起,脚底扣在墙上,天花板上那盏流光溢彩的捷克水晶灯照着他的脸有些苍白。

    他低头,自己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夏老板,按理说你出了一半的钱,理所应当给你旗下的女艺人一个机会,可是,苏宁这个人,她似乎总是麻烦不断,再说,《荆棘王朝》的发酵期还在继续,她的名气也逐渐稳定了,你是不是应该考虑换个女人?挑个新人,新人听话。”

    夏老板却笑了,他笑的居然有些憨厚与甜蜜?!

    像是乡下那些老实的农民,因缘际会可以娶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媳妇儿。

    他说,“七少英雄出少年,老夏我可比不了。老了,老了,玩不动了。就想找这么一个女人,凑合着过完下半辈子。苏宁这样的女人,没什么心眼,一门心思看上我的钱,让人心里踏实。”

    勋暮生把吸过的烟递给夏老板,后者把半截烟掐灭在走廊旁边的白色水沙中。

    勋暮生说,“这部戏的第一,第二女主角都已经定了。第一女主是唐钦点的,第二女主是任子熙。”

    “七少,两大女主角全部出自贵公司,这样,不太符合江湖规矩吧。”夏老板用一种农民特有的狡黠问勋暮生,“再说,任大小姐这个人我还是了解一些的,天才芭蕾舞少女,又是七少您的绯闻未婚妻,就算现在她落魄了,家族生意全线崩溃,十亿身家化为泡影,可是架子在那里摆着呢,她怎么可能敢于做一个第二女主角,给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黄毛丫头当配角?七少,捧任小姐做第一女主,她的身世刚好可以用来宣传。任氏家族的千金小姐为了挽救家族危机而毅然下海,多好的噱头!不用我们炒作,那些娱乐狗仔就会像闻到腥味的苍蝇一样凑过来,赶都赶不走!我们可以剩下一大笔宣传费,何乐而不为呢?”

    闻言,勋暮生并不说话,他只是站直了身子,右手下意识的抚摸了一下左手手腕钉在袖子上的定制钻石袖扣,淡淡的笑了。

    我的心就是一咯噔。

    我回到会场上的座位,这里很热闹,各色人等都摆出完美的姿势让记者谋杀菲林,现代感十足的酒店会场周围,回荡着由等级音响设备播放的音乐,人群慢慢开始入席,我环顾周围,又低头面对我眼前这个铺满了鲜花的巨大圆桌,随后看了看新闻发布会主场上那个栗色樱木,树立着麦克风的演讲台,心中只是咯噔……咯噔……咯噔噔……好像坏掉的木偶人的那颗脆弱的心。

    我看了看远处悬挂的巨大时钟,距离那个伟大的时刻,还有十分钟……五分钟……,三,二,一秒钟……

    开始。

    随着聚光灯像风暴一般爆炸,勋暮生面带冷淡却优雅致死的笑容,从后面走上演讲台。他站在风暴的正中央,像一尊神。如果不记得他之前的二百五的衰样,此时的他,就像是为了聚光灯而出生的。在比黑洞更加虚假的万丈光芒中,他的脸上戴着面具一般完美而虚假的笑容。他的声音异常清晰,却低沉,就像是拥有无尽资源的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鼓起动物本性去努力争取的了,于是最后,他仅有的,也只有画皮一般的优雅了。

    他在恰当的时机,说着得体的话。他简单的介绍了这个剧组的编剧,制作人,以及导演之后,就稍微停顿了一下,所有人都在这样的停顿中屏住呼吸,安静的等待。像匕首一样锋利的光线下,勋暮生的脸却反而变的模糊起来,他的眼睛隐藏在阴影之下,令人看不清楚。

    他说,“现在,请我们这部戏的女王,……”simon张用手推了我一下,意思是让我赶紧站起来,我没动,就在simon张以为我又偷懒,他进而想要亲自站起来把我像死狗一样拽起来,仍到台上的时候,勋暮生那种冷淡却优雅致死的声音说,“任子熙小姐上台。”

    顿时,周围一片黑暗,像宇宙的黑洞。所有的聚光灯不约而同的全部集中在我身边的任子熙身上,她身上那一袭银白色镶嵌着无数水晶和珍珠的薄纱礼服闪耀着冰冷却华美的光芒,衬得她像安徒生童话中那个以雪和冰做礼服的snowqueen.她像白天鹅一样,优雅的飘到台上,勋暮生很绅士的弯下腰,轻轻抬起任子熙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印上珍惜的一个吻。

    然后,会场像爆发了原子弹,人们的眼睛彻底被聚光灯毁灭了。

    似乎,这个结果,没有任何的蹊跷。

    第一女主是前任银行家的千金小姐任子熙,第二女主是现在风头正劲的小太后苏宁。

    聚光灯打在她们身上,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饿了三天,水米不沾牙,花了十一个小时做头发,又托了很多人,欠下无数人情才能借到黑色礼服,把自己裹的像个木乃伊,脚趾疼的好像擦在碎玻璃茬子上的我,更不要说,一脸呆滞,用手指抹着眉毛,阻挡同行那些如同锋利的刀一般的冷嘲热讽的simon张。

    值得庆幸的是,黑暗中,总有我们的一块容身之处。

    “thatislife,isn’tit?”他忽然说。

    我点头,“happenseveryday.”

    21

    21、21...

    在我的认知当中,世界似乎从来就是这样的,或者说,人类似乎从来就是这样的,不,应该遵从达尔文的定律,整个生物世界,只要是活着的,还喘气的,就应该具有趋利避害这样的天赋。当然,落井下石,这样技术含量不高,危害系数不大,却会给施加者带来很高乐趣的行为也收到大众的喜爱。

    我和simon张像两只闯进花园的土拨鼠一样,在花园鲜花盛开,烟花满空的时候,披着灰溜溜的外皮落荒而逃,在exit出口这个没有聚光灯,只剩下绿油油标牌小灯泡的地方,遇到了衣着光线,却面容青绿苍白的cherry苏宁。她依旧很美,脖子上面借到的卡地亚的钻石闪动着熠熠光辉,像一把研磨的很锋利的刀。

    她笑的有点过于灿烂了,在绿色小灯泡下,显得有些二,她对我说,“得到任何不属于你的东西,都要付出超乎想象的代价,你知道吗?”

    我觉得,她也有成为哲人的潜质。

    simon张要说话,我拉着他继续走,不然等一下记者围上来,我们就真的走不了了,要知道,他们对于这样临时被换角的潜规则拥有野狼闻到新鲜兔肉一样的热情,这不是他们的错,而是大自然赋予人类的社会达尔文规则。

    就在我和simon张就要跨出exit出口的一刹那,et公司的公关主管katie杨以一种在911中拯救苍生的救火员的伟大而急匆匆的形象出现了,她伸出骨肉如柴却保养的异香扑鼻、柔软白嫩的手指扯住我的胳膊,大叫,“你,你不能走。任子熙不见了,你跟我去记者会!”

    听到这句话,simon张立刻原地满血复活,他几乎尖细着声音叫出来,“这么说,任小姐自动退出了?这部戏的女主角仍然是小艾?”

    那感觉似乎就像一个在寒风刺骨的曼哈顿等候了好久的乞丐,忽然接住了一块从天而降,热乎乎的全奶酪意大利腊肠的pizza,当然,这应该是上东区那些骨瘦如柴只吃鲜草和酸奶的名媛贵妃们扔下来的含有猪油和cheese的热量高的可以长一圈救生圈的pizza,可是,simon张还是要接住它,张开双手,热情洋溢的接住它。

    katie杨以一种灭绝师太手握倚天剑见杨逍,而杨逍死乞白赖的谄媚她,想要与她双宿双飞、而她拒绝了的不屑和高傲,说,“想什么呢?是jasmine暂时找不到了,外面记者又那么多,不给他们些甜头,他们是不会走的!小艾,你跟我来!”

    我被专业的katie杨推到前面,我只看到见我眼前黑压压、乌泱泱的一片,都是人,他们手中举着各式各样的长枪短炮,胸口上别着各个媒体的标牌,好像看着透明空气一般看着我。于是,我就像一只软弱的兔子,被洗刷干净,扔进了才狼虎豹遍地,野草丛生,乌云遮日的热带雨林中。

    ……

    “诶,她是谁啊?”

    “就是那个叫做alice的,前一段时间被小报炒的很火的那个!”

    “是不是,传言说她才是好莱坞的编剧唐余钦定的女主?”

    “一定是谣言!肯定是她自己放假消息出来,炒作用的!”

    “她是谁啊?怎么可能做第一女主?她以为自己是谁?”

    “耍心机!”

    “真无耻!”

    ……

    真切清晰的窃窃私语,声音都不大,可是足够我和大家听的清清楚楚,当然,我想着他们从来也就没想着能背着我。

    我和那些人对看着,似乎有十秒钟是静默着,就好像七八月,连降大雨之后,堰塞湖水止不住的上涨,却得不到宣泄时候的烦闷和强压,然后一个女记者把话筒杵到我的嘴巴子上,问我,“你曾经背叛你的好朋友林欢乐,让她被临时换角,最终导致她黯然离开娱乐圈,如今你也被临时换角,你有什么想法?会不会觉得这是对你坏心眼的报应?”

    这句话好像打开了洪水闸门,顿时,泥沙卷着洪水喷薄而下!

    ……

    “她对好朋友过桥抽板,悄悄搭上et的勋暮生,靠七少的关系拿下这部重头戏的第一女主的角色,以为自己能一飞冲天了,结果又被临时换角,……”

    “她完了,新上的女主角可是任家的大小姐,听说还是七少的未婚妻!”

    “这是被正宫踢走的小三吗?”

    “她还有脸出来?”

    ……

    这个时候,似乎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记者会现场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玻璃器皿,孕育了很多青霉素,这些幼小的,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致命的病菌以几何级数的方式迅速而茁壮的疯狂滋生,我根本无法阻拦。我记得一个网络哲人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蕴含哲理的话:当生活正在xxoo你,而你无法反抗的时候,就微笑着享受吧!(……?)

    于是,我做了唯一我能做的事情,微笑着面对媒体。

    我从他们的镜头中看到,即使我的腮帮子是淤青的(就是刚才那个金刚女记者用话筒杵的),至少我的脖子上还戴着世界顶级珠宝制造商手工弄的珍珠项链还有,我身上还穿着高定的礼服。

    ……

    “她居然还笑?!”

    “她还要不要脸啊?!被骂成这样她还能在这里得瑟?她还是不是人啊?!~~~~~~”

    我就像站在一个飓风球面前的小草,面对它里面蕴含的丰富的冰暴坚强挺立,但是,这并不是由于我的坚强,而是由于风暴过于猛烈,并且猛烈的过头了,它以绝对零度的强悍威力一下子把我冻在冰块里面,就像钻入松香的小虫,虽然以琥珀的形式光鲜亮丽的存活千万年,却似乎早已经死去。

    就在katie姐姐终于大发慈悲派保镖把我从如狼似虎的媒体面前拯救回去之后,在酒店的休息室里,simon张让化妆师给我补妆。艺人的脸就是一张面具,它可以保护人和这个巨大的残酷的世界真正的接触。完美的妆容就像一个水晶棺,它至少可以让你死后,呈现在众人面前不那么狼狈。

    我坐在巨大的璀璨的镜子面前,脸上依旧清新自然的好像早上带着露水的鲜花儿一样的妆容上却似乎布满了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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