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林欢乐已经脱胎换骨。

    她是一个在小偶像剧饰演女主角,在大制作中充当移动背景,在几种轻奢产品的广告上搔首弄姿,在屏幕上,镜头前,让观众指着他那张美艳如花的脸蛋说——‘哦,我好像认识她!她演过那个谁谁谁,她就是谁谁谁啊!’

    可是,在真实生活中,她已经可以站在娱乐圈权势的正中心。

    坐好,这边有人赶紧给她倒了红酒。

    林欢乐把马鞭放在一旁,端起来红酒抿了一口,算是润润喉,她说,“这部戏的投资,我们负责60%,可是我想要苏宁进来,她的雅坞娱乐可以和我们置换相当于7千万的宣传资源。”

    我不说话,乔深却说,“我以为,这次和我谈合作的人是兆恒创投的河总,一位六十多岁的成年男子。”

    林欢乐笑着把酒杯放下,“和我谈,也是一样。”

    乔深没有再说话。

    我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拿起来一杯果汁,慢慢的喝着。

    我不知道林欢乐这样,算不算的上脱离苦海,已登极乐。

    原先那个与我同住出租屋,为了一个小角色就勤奋练习,努力上镜,并且每天都快乐的在各个剧组中乱窜,努力寻找拍摄机会,为了能上戏,而费尽心机的安排了7家酒店与副导演成就潜规则而不可得,躲在我的被子上哭泣的小龙套已经不复存在,她像是经过了千年修炼,成为一只跳过龙门的鲤鱼。

    林欢乐现在是财雄势大的兆恒创投老板河兆榕的第五房妾。

    当然,现在这个世界,不存在‘妾’这个已经进博物馆的名词代表的哪一类人物了,说白了,她就是人家的外宅,小老婆,不过,她是经过兆恒创投河总承认的。现在,林欢乐走到哪里,听到的就是一声‘河太’的称呼。

    说实话,林欢乐不是娱乐圈女子出身,她爹是白手起家的企业家。

    当然,那个生意与兆恒创投相比,就好像原始社会对比社会主义,完全不是一个范畴,可是,林欢乐有那样一个爹,她就是‘身家清白’。同时,她又拥有英国一所大学的学位,这更增加了她的光辉。而以上种种,全部是他‘嫁’入豪门的闪亮筹码。

    兆恒创投河兆榕去年刚办完68岁大寿,他结婚早,长房长子跟林欢乐的爹一样年纪。而我在红松庄园还有上海盛园看到的那位跟着勋世奉与谭酒桶身后的河总,正是这位河兆榕的次子。

    八卦新闻上没有大幅报道,因为人家河家这样的背景,需要的是低调。

    有一些媒体比较隐晦的写明林欢乐由一个娱乐圈小艺人的身份‘嫁入’豪门,堪称一个活生生,血淋漓的当代姜喜宝传奇。

    乔深听林欢乐这样说,只是很温和的笑,然后说,“河太,剧本我先拿走,仔细看看,明天,我与您的秘书约定时间,我们再谈,怎么样?”

    林欢乐稍微侧脸,竟然也有令人心惊的风情万种,“好。”

    照例,乔深先走,我在马场等simon张发人过来接我。

    旁边的人也都离开,林欢乐没有脱掉长靴,就双腿蜷缩起来,坐在沙发上,看着另外一边的我。

    她看起来不像姜喜宝,倒是像张爱玲的小说中那个把自己侄女卖掉的薇龙她四姑。

    如果她再戴上面纱,上面缀着一个钻石的蜘蛛,就更像了。

    “alice,这么久不见,你不问问我,是怎么认识的河先生?”

    我看了她一眼,用手机打字,软件读给她听,——“千万不要告诉我,是苏宁帮你介绍的。”

    “呵呵,你真聪明,一猜就对。”林欢乐笑,一直笑,“苏宁还说,当年其实错看了你,没想到你才是真正的心比天高。”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个时候,手机中进来短信,是乔深来的。

    他说,——这部戏,可能无法拍摄。

    我回短信,——为什么。

    乔深,——投资建厂看当地的人文环境,做生意看合作伙伴,我本人的问题,不习惯与‘太太团’做生意。这部戏,我可能不会接下来。

    其实,媒体上把苏宁,林欢乐这样嫁入豪门之后依然凭借对艺术的兴趣爱好而在娱乐圈名为工作实为混日子的太太团们称为‘女权’,并且大加赞扬为当代‘女强人’,归根到底,这些都是花朵,外表看起来异常娇媚的花朵,而支撑这花朵的,是中国几千年来、亘古不变的男权核心价值观。

    simon张亲自过来捡我的时候,林欢乐自己已经把那一瓶‘即将凋谢的玫瑰香气’的romaneeconti喝光光了。我吞了另外一瓶。她现在可以面不改色的干掉一瓶法国酒王,丝毫没有怜惜,这个感觉很像正在读书的我(不过我跑过去的购买的是tesco周末半价的普通法国红酒),不过我们土到极点,丝毫没有品尝红酒的闲情雅致,反而像当年,我们获得了安枫电影跑龙套的机会而在小摊上对着瓶子一直吹着崂山啤酒。

    simon张直接送我回我家睡觉。

    我在屋子里面躺一会儿,感觉自己开不了车子,就发短信给max大叔,让他派个人过来捡我回城堡,随后,我喝了一杯清水,继续睡,也好像没有人过来捡我。等我再睁开眼睛,外面都黑了,卧室这里也是暗的,门是虚掩的,外面客厅好像有灯光,我迷迷糊糊站起来,推开门到客厅,发现这里也没人,倒是面向阳台书房的门开着,勋世奉坐在那里,正在看书。

    此时,他自己安静的就像一本书。

    勋世奉看到我,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拿起来放在靠背上的深色西装外套,向外走,“醒了?本来想让你多睡一会儿,怎么喝这么多酒?”

    虽然他的口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我似乎能听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

    我知道,晚上最好回城堡住,那里安全。

    勋世奉打开门,我去拿包包,刚睡醒,还有些头重脚轻的,揉了揉眼睛,忽然感觉整个身体一轻,被他直接扛上肩膀,我的胃枕着他的肩膀,难受的差点就那个啥了。

    下楼。

    他把我塞进车子里面,黑色的梅赛德斯车子里面吹了很重的冷气。他也坐进来,砰地一声,车门关上,我靠过去,手指拨弄了一下他胸前丝质衬衣的珍珠母贝的扣子,被他揪住,我觉得我们之间气氛暧昧,极有可能升起隔断玻璃,让后面与前面司机的空间完全阻断,随后,我和勋四少就在这就先xxoo,再ooxx然后xoxo,最后是一场惊天动地的——oxox!

    我似乎听见他抚摸我的头发说了一句,“alice,你怎么可以这么美!?”

    ……我是cj的分割线……

    以上都是幻觉,真实的状况,我听见他皱眉头,说了一句,“手指怎么弄的,裹成这个样子?”

    凡是玩过植物vs僵尸的都一定记得里面那个大倭瓜,我的手指就被廖安弄成那个模样。

    我擦!

    她究竟裹了几层ok绑?

    ☆、177

    xxoo没有了,ooxx也没有,自然也没有xoxo与oxox鸟。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想要听到一句‘alice,你怎么可以这么美!?’自然也是没有机会的了。——可惜,十分之可惜。

    ……

    回到城堡,我手指上ok绑被扯了下来,然后max大叔很专业帮我重新上消毒水,药粉,并且用专业的医用绷带与酒精裹好,最后,外面加了一层防水胶带。

    我洗完澡,继续睡觉,第二天睁眼的时候,正好是半夜3点半。

    城堡中很安静。

    卧房里面也很安静,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我转了三圈,数了1000只喜洋洋,怎么也还是睡不着,我就只有认命的起床,冲澡,把头发吹的差不多,然后穿好衣服,下楼。

    除了城堡外面的安保人员定期巡逻,这里也是一个人都欠奉。

    我到勋世奉的书房,哦,说是‘书房’,其实他一说起来这里,用的一直都是英文的‘library’这个词。打开灯,看到这里很大,并且伴有难以言传的深邃感觉,像一个宇宙黑洞,隐藏着无穷的奥妙。

    我大致看了一下这里书本的排行,除了一些我实在看不明白的法文、意大利文,与拉丁文,西班牙文之流的东西,凡是英文与中文的书,大约是按照一种特殊的顺序排列,而不是按照字母,这个顺序我还看不出来是什么,所以只感觉到书本次序很乱,又本能感觉到它们应该乱中有序。

    ——这应该是按照一个人看书的习惯与顺序排列的,这样的话,整理这些浩如烟海的书籍必须具有极其强悍的记忆能力还有计算机一般的逻辑排序能力,以及多语言理解能力。

    这里的书,从自然科学到人文科学,应有尽有。

    其中一本《天体物理论》还是用古拉丁文写成的,里面却满是铅笔与钢笔的痕迹,全是勋世奉的笔迹。

    我一直知道他的脑子近似神佛降世一般的美丽,可是知道是知道,没有过于直观的证据让我自卑,如今,现在,这本书里面他写的复杂的公式与拉丁文,却让我直接而赤裸的感觉到自己iq的低下。

    我忽然有一种诡异的想法,他同我做爱的时候,不会感觉自己正在强暴一只类人猿吧……

    我擦!

    我瞬间被自己的想法雷的外焦里嫩,五雷轰顶啊!

    我放回去,然后抽出一本柏拉图的《therepublic》,像这种西方哲学名著,我原来只看过中文版的,只是知道一些皮毛,现在看英文的版本,感觉又不一样。

    ……我记得,那个谁谁说过,缺失人文科学的自然科学是麻木的,而缺失自然科学的人文科学则是软弱的,两者皆缺失,则是愚昧。

    看样子,这座图书馆的拥有者,两者都不缺失。

    徐樱桃曾经说过,他与勋世奉第一次对话,让人觉得这位勋先生与其说是一位商人,不如说是科学家。我原本以为,他只对自然科学感兴趣,没有想到,他其实也对人文类的著作同样拥有很深的研究。

    这本书页有他的笔迹,我一点一点对照着看。

    翻页,再翻页,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杯香浓的咖啡放在我面前。

    我抬头,max大叔笑容可掬站在我面前,来了一句,“艾小姐,早餐还有20分钟就准备好。”

    我合上书。

    墙壁上的古董钟敲出了6:00am的时间,还有20分钟,于是,在吃早餐之前,我甚至还打了一套太极拳。

    早餐是烤土司,橘子酱,清水煮蛋,煎香肠,咖啡、豆浆以及红茶,另外还有各种水果。勋世奉照例,早就西装革履的穿戴整齐,一边扫描着max大叔准备好的各种报纸,一边端着咖啡一点一点喝着。

    “今天有什么安排?”

    忽然有人这么说了一句,我以为自己幻听,没有理睬,然后就感觉餐厅的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我的视线从盘子中抬起来,看了看,才他一直看着我,看样子,这是在问我。

    我,——在家看剧本。

    “嗯。”

    他应了一声,就再也没有声音。

    吃过早饭,我送他出门,这好像是第一次我帮他拎着一个包送他到门外,庭院中的车子早已经准备好了,他稍微低头,亲了我一下,然后从我手中拿过公文包,保镖打开门,他上车,我看着汽车远离,想着要不要像个欧洲中世纪小贵妇一般挥动一下白手绢。(……!)

    因为是‘太太团’控制投资,这部中国版的《豪门恩怨》我也没有仔细看,乔深都说了,他不接这部戏,我估计,我也不太可能接,不过我还是大致翻了一下剧本。

    这个剧本写的比较orz,讲述的是一位山西煤老板的闺女,长的既胖而且丑,是煤老板原配老婆的掌上明珠,可惜,原配死了,不过煤老板是一个很长情的男人,没有续弦。

    这个闺女人特别好,特别特别的好,可惜,在中国,长得胖而且丑的好姑娘基本上还是没有生存的空间,这片土地上对女人的审美没有进化到可以欣赏女人的思想与品德。煤老板给闺女准备了亿万嫁妆,只不过,还是木有男人愿意娶她(这个设置不太对,一般这样的情况,都是男人哭着喊着的娶她,至于娶了她之后发生什么,那就天知道了)。

    终于,在闺女都要绝望的时候,有一个很帅很帅的高学历、出身贫苦的帅锅与闺女相爱了,煤老板很欣慰的嫁了闺女,并且把闺女、连同一座矿山都嫁了出去。于是,在一次闺女同帅锅度蜜月的旅行中,帅锅把闺女推下了悬崖。

    按照一般的武侠黄金定律,掉下悬崖的人都不会死,并且又后福,于是,闺女被一对隐居在山谷中的老夫妻救了。帅锅女婿装模作样的在案发地点报案,请人搜山营救,等待了30天后,一无所获,于是痛苦的奔回原籍,想要快速把矿山转手,可是老丈人感觉事情不对,想要再次报警的时候,被女婿掐死了,于是,女婿经过多方打点,成为了整个集团的掌门人。

    闺女在谷底休养生息,只是滚落山崖的时候脸蛋子磕了石头,烂了,所幸,她的手指上戴着她爹给她买的6克拉的大钻石。她辞别了救助她的老夫妻,从谷底走出来,然后来到一家珠宝店,贩卖了自己的钻石,用这笔钱到瑞士做了整容手术,变成了一位妖娆美艳的绝代佳人,回国,进入娱乐圈,然后在这个圈子中混到一席之地,随后,她接近她的前夫,现在已经成为一方矿业大佬的帅锅女婿。

    随后就是极其狗血的故事,接近,勾引,闹绯闻,闹的鸡飞狗跳的,期间还有多位有钱人为了这个姑娘而引发的大乱斗,最后,她成功勾引了她的前夫,然后,再经过各种各样的女人之间的大乱斗,各种纠结。

    最后,她终于把之前的命案完全翻出来,正义得到伸张,邪恶终究受到审判,于是,帅锅女婿被判死刑,而闺女最终与一个有钱、人又好,并且帮助闺女复仇的好男人结婚了。

    happyending.

    据说,投资方想要乔深饰演第一男主,这个大反派,拥有无穷男性魅力,却又让人恨的咬牙切齿的帅锅女婿。最后,当女主与他最后一次缠斗的时候,他们甚至还在一个游泳池里面来了一场疯狂的hh!!

    我被剧本雷得从8点到10点都不太舒服,随后,吃过max大叔烤制的巧克力布朗尼,外加红茶之外,我就躲在勋世奉的书房里面,继续看柏拉图,看了一会儿,我放下书,看看别的还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这里真是一个宝库,什么都有,中午的时候,我随便吃了一点三明治,就马上窝回这里,继续看,到最后,我竟然打开了一本黄金装饰的《圣经》,里面也有他的笔迹。

    我一直以为,勋世奉是一个伪教徒,看过这本圣经,我感觉,没准他是一个真正的清教徒。不过,一般信奉科学的人都不太对上帝有至高的敬意,更可能的是,他只是把这本书当成一本流芳百世的哲学经典。

    伸伸懒腰,我看着落地窗的外面,已经是傍晚了。

    满地的书。

    我坐在白色的羊绒地毯上,伸了伸腿,有人推开门,勋世奉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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