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我的心一沉。

    “你……你……”我的手颤抖着再次抚上他的脸,右手的拇指划过那一个铜钱大小的烫斑,轻颤了一下,触电般缩回来。

    没有眼泪。是的,真的发现他毁容了,我的眼泪却一滴都没有了。

    倒是他的泪掉了下来,砸在我抚着他脸的手上,氲开来。

    我摇摇头:“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没事……”

    他点点头:“夫人放心,我真的没事。”

    我咬牙:“梓鸣,我一定会让整个宝樱来偿还毁你容貌之过。”

    因为用力,我感到自己牙龈的血液顺着口腔滑进食道,血腥之气没有让我恶心,反而让我坚定了信念。

    宝樱,不灭你,我枉为人,枉为j□j,枉为人君!

    初见的激动过去,也算是浪费了一些时间。两人都平静下来,就要商量商量大计了,省得我们两个人都在这里四目相对,继续浪费时间。

    “夫人的打算是什么?”梓鸣问我。

    我笑道:“这怎地问起我?道是你该说说,混进来许久,也该有了良策吧。”

    他犹豫道:“又倒是有,却不敢实行。”

    我点头道:“我知道了。倒是和我所想相同。”

    他疑惑,我笑道:“你不正好在厨帐?宝樱全体将士不正好可以亲口品尝你做的‘美味佳肴’?”我加重了“美味佳肴”四个字。

    他眼睛一亮:“夫人果然同我所想略同。

    我点头:“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向前走两步,道,“只是我还是很犹豫,究竟在你的美味佳肴里边,加些什么佐料好?味道淡的怕起不到作用,味道重的……我终究下不了狠心……”

    他不语。

    我更无语。

    我的眼前是灰的,灰到我心疼。

    因为,我前面的路是灰的。

    我怎么也有今天,竟然会发愁究竟是下杀手还是刀下留人。在理智终究占了上风的21世纪,有谁会因为杀不杀人而犹豫?绝大多数人自然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做守法公民。

    而如今,到了这里,我竟然开始学着阴谋,开始学着玩弄权术,开始学着斗智斗勇,甚至……学杀人。

    尤其这次……

    如果我下定决心痛下杀手,那么死的,将是一个国家的几万甚至几十万大军……

    虽然我不是宝樱国人,而且立场对立,但是,作为一个曾经守法理智的人,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梓鸣……我……”

    他笑:“我懂的。”

    我感激地点头。

    他皱眉:“其实机会难得,舍了这次机会,就不会飞来下次。你仁爱之心固然好,我也不希望血流成河死伤过多,但是,夫人当知,今日宝樱大军不亡,明日我栖凰大军必亡!”

    我犹豫。

    他又道:“七王爷还被宝樱女皇囚禁……咱们的将士也性命堪忧,如此机会,唉……着实不应错过。”

    我抬头,看见他左脸上钱币大小的烫伤痕迹,心中的怒火又一次燃起:“也对,此仇不报非女子,连你的仇和七王爷的仇一起报!”

    他同我对视的目光中,透出点点激动与决心。

    就在我们沉溺在对方坚定的眼神中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我们:“要报仇,怎地不直接来找本将?”

    我和陆梓鸣对视一眼,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惊惧。

    转过脸,心里一沉……是她!

    我们都忽略掉的一个人!

    怎么是她?!

    镇定下来,我走到说话的女人面前,娇笑道:“怎么将军竟然有扮作普通兵士的癖好吗?”

    她笑对道:“呵呵,既然栖凰女皇有假扮军妓的下贱癖好,本将怎么不能扮作普通军士啊,何况,既不下贱,也不影响军容,将兵平等,将军扮兵士,陛下你可有异议?”

    身边的陆梓鸣上前一步:“请您注意言行。”

    我平静地摆手示意他退后。现在也顾不上脸面了,几乎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现状,何必在言辞上占上风呢,重要的应该是逃出生天吧。

    我抬手将头上的黑色发带解掉,长发披散下来,果然听到她身后的李副将在惊呼。是的,我是正儿八经的女人,只是,呃……稍稍漂亮些像个男人罢了,可你们也没有必要盯着我看噻!

    保持着应有的威严:“将军说得不错,朕的癖好,的确有损国容,只是,将军适才共李副将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引朕进来,着实有些卑鄙。”

    “呵呵……如此,还望陛下见谅了。关于陛下亲临我国之事,本将已派人禀告我皇陛下,现在便请您移驾敝国皇宫,也好与我皇陛下叙叙旧。”

    我点头,便挺着胸膛往外走,听见这女将军道:“如此,本将便不陪陛下了。”

    我点头,看了陆梓鸣一眼,他会意地先出了帐,我看向那女将道:“朕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那女将军笑道:“陛下可是问本将如何知道您的身份?”

    我笑笑到:“朕已知晓,只是找你确认。”

    她眉毛挑挑:“哦?”

    我笑问:“是不是……蓝色?”

    她也笑:“确然如此。”

    我点头,掀开帐帘,走出大帐。

    心下,却是一沉……

    抬头,看见夜空上没有一颗星,却是愁云惨淡,黑云压城,心下却道:怕是要变天了……

    走出宝樱大营,就见一辆普通马车停在那里,陆梓鸣站在马车边上等我。我自嘲地笑笑,心道:没有拿囚车来,我就感激她们吧,也就不要计较马车是精致还是破旧了。

    在陆梓鸣的搀扶下登上马车,陆梓鸣也登了上来。

    在马车的摇晃中,我感到了自己面色不善。

    陆梓鸣打破安静的氛围,道:“夫人知道她是将军?”

    我摇摇头,不愿回答。他见我不愿说,便继续沉默,却不知我心里是一番波涛汹涌。

    那个女将军,就是我在军营外假装逃命呼救之时,和李副将在一起的普通军士。而且她那时还说了一句“男子不得随意进入军营”之类的话。现在看来,她分明是提前知道或是洞悉了我的身份,和那个李副将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玩了一招欲擒故纵!

    而那个李副将,倒是有可能提前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否则,她调戏我的举动不可能演得这么真。

    至于我说的蓝色……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来之则安

    晃动的车子突然停下,车帘被掀开,刺目的红印到我的眼帘。满心讶异地跳下马车,极目是高大的宫殿,鲜艳的红漆,宽阔的长廊,左右对称,气势恢弘,让我的心中泛起阵阵波澜——这,像极了21世纪人们看到的紫禁城。

    21世纪,21世纪,竟然突然教我觉得陌生而遥远,熟悉而迷离。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的跨度,不是天堂地狱的分割,不是血肉亲情的隔离。

    而是,无法飞跃的世间之隔。

    21世纪,你在时间的彼端头,我在时间的此端,纵使泪痕湿脸,也无法乞求,今生可以再见你。

    “夫人?”陆梓鸣的声音在耳畔想起,我的思绪才稳定下来,淡然笑道:“不碍的。”

    他点头,眼中仍然写满了担忧。

    我但笑不语。

    在宫侍的引领下,我们缓缓步入宝樱宫殿。

    这次第,怎一个“像”字了得?!

    我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波澜,环视着身边熟悉而陌生的一切。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像??

    难道说,营造这宫殿的女皇或设计师,是穿来的?然后按照紫禁城的模板造了这个宫殿?

    心中的疑惑更加深了,但是,心中的期待,也更加深了。

    宝樱,或许,我会不虚此行。

    当我端立在大殿中,望着大殿上雍容的中年妇人时,我的唇角向上扬了一下。果然,是一个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不能算得上是精明的女人啊。

    付含情。宝樱女皇。35岁。治国一般,功绩平平,亲小人远贤臣,多受皇姨付含月的挑唆。

    她倒算是给足了我面子,见我现在打扮窘迫,见不得人,倒也没有把她的众多臣子叫来看热闹。所以,空阔的大殿中,只有她,我,陆梓鸣,以及她的几个侍卫侍人。

    从我步入大殿开始,我们两就在互相审视了。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我们依旧在对视,没有谁先打破寂静。

    心中估算,大概过了一刻钟,她哈哈大笑起来,终于打破了沉重的气氛:“哈哈哈,栖凰陛下果然青年才俊,一身是胆啊。哈哈哈哈,来我国做客,却不通知朕一声,真是不够朋友啊。”

    我不买她面子,毕竟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场面了,又何必赔笑脸舍尊严,毕竟,我是一国之主:“朕算起来还是陛下的晚辈,怎配与您做朋友。若不嫌弃,陛下您唤我一声疏帘即可。至于说是做客……呵呵,既然来了陛下宫里,既来之则安之,也便叨扰了。”

    她也不恼,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疏帘如此客气又是何必,来者是客,来者即友。如此算来,疏帘与朕也算是朋友了。”

    我笑:“贵国礼仪之邦,朕来之贵国,深感荣幸。”

    她也笑:“如此,疏帘不妨先在宫里住两天,好好欣赏一下宫中景致。”

    我笑应了。

    她把目光转到陆梓鸣身上,而后诡异地笑道:“疏帘的眼光果然很好啊,呵呵,想不到,栖凰的男儿都有这般姿色。”说罢,眼神还停留在陆梓鸣烫伤痕迹的左脸上。

    我心中一阵愠怒,却见陆梓鸣就要发怒,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开口,面上却笑道:“呵呵,陛下过奖,我栖凰的男儿只是姿色美丽而已,却不像贵国男儿一般,呃,这个,心灵美……”发现付含情皱了皱眉,我顿了顿,继续道:“以陛下您的小儿子尤甚……”

    付含情大声问道:“疏帘这时何意?”

    我笑道:“陛下问问您的小儿子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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