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通关成功的司琪长长呼了口气,摆了摆手,笑说:“那怎么行,你是主人,我是客人,哪有反客为主的道理,听我的你睡床,我打地铺就行。”

    说完,她抬头看了看这个房间,想找个打地铺的被子或是垫子什么的,可惜这个房间除了书,就是书柜,她默了默又去衣帽间逛了一圈,除了衣服,就是裤子,依旧没有一条多的被子和垫子。

    这就尴尬了,难道要让她发扬贫苦农民的光荣传统,直接睡地上?要不,她去其它房间偷偷拿一床被子过来?

    正在纠结,就听时靖在后面低声说:“你...你睡...我可以一晚上不睡...”

    “一晚上不睡,那你要干吗?”司琪下意识就反问回去。

    时靖忙垂下头,轻轻抠着裤子,“我看书。”说完还装模作样的随手从桌上拿了本书放在膝盖上。

    司琪:“......”

    她睡觉,然后他坐在仅仅一尺之隔的椅子上看书?开什么玩笑,她能睡着那就是怪事了。

    这个提议还不如她刚才随便乱想的法子呢?

    果然指望他是不可能的,司琪抱着手臂,一会儿捋头发,一会儿挠嘴,一会儿又开始拽耳朵,时靖见她不说话,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一抬就再也没移开过眼睛,只是两只手越发紧紧攒着手里的书,静静等着她做最后的决定,他是困守监牢的囚徒,而她像是那扇门外的光。

    只能仰望,却无法追逐。

    “算了,现在还不晚,睡也睡不着,不如你借我一本书,打发打发时间,等困了再说。”司琪想了半天也不得其法,见时靖总目不转晴盯着她,幽深的眼神,就像一个超极明亮的大灯泡,让她情不自禁的竖起了尖刺,从头到脚都开始不自在起来,总想找个镜子再照一下,看看自己的装扮是不是妥帖合适。

    时靖忙说:“书你随便拿...拿...”

    司琪转过身,往后退了一步,上上下下打量着三大柜子的书,最后视线落在那几本盗墓和灵异悬疑小说上,凑过去仔细研究,这一排不仅有很多国外的灵异悬疑小说,还有更多的都是国内这十多年来比较有名的灵异小说,有好几本都是在网上点击率过亿,她也曾经追过的热门小说。

    最终,她拿了一本比较冷僻的灵异小说,叫《问鬼一百八十式》,好像是讲关于什么请灵、问灵之类的玄门之法,有点像是请碟仙、鬼上身等诸如此类的胡说八道,她虽然热爱看灵异小说,但其实并不太相信世上会有灵魂或是鬼怪存在,有时候看看恐怖片,也是为了调剂生活,释放压力。

    翻了好一会儿,等看到十种寻鬼方法时,她偷偷扫了眼时间,才九点半,缓慢移动的指针让她有点想抓狂,她已经六年没有跟陌生男人像这样独处一室,更何况还在夜深人静的大晚上,每次时靖翻书的声音都会让她寒毛倒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全身的神经元不自觉的进入紧崩状态,这导致她的大脑好像凝固了似的,靠在书柜上的身体几乎失去了知觉。

    然而表面上,她还得拼命装作泰然自若,好一派闲心逸志。

    不久后,书上的字体渐渐飘乎起来,映在瞳孔里开始有些刺眼,又勉强看了几页,那种如坐针毡的紧崩愈发难以忍受,她终于克制不住内心想要疯狂咆哮的冲动,偷偷转了转眼角,将视线落在给她造成巨大困扰的人身上,等发现时靖并未抬头看她,而是在全神贯注的盯着书页时,她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紧崩的心脏缓缓落回了胸腔,僵死的脑细胞也开始原地复活。

    再三确认时靖并没有注意她的时候,她深深吸了口气,等脑子稍微恢复清醒后,又悄无声息的动了动双腿,蜷蜷脚指,咬牙忍过了那股针扎似的酸麻,手里的书是再也看不进去了,眼珠有规律的转了转,缓慢做完了一套眼保健操,房间昏暗,空间狭小,视线不自觉的还是落到了仅有三米之隔的人身上。

    只见号称有社交恐惧症的时靖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后背挺的笔直,头微微垂着,书本平摊在膝盖,一手扶着书,一手不时翻动书页,整个人就犹如一尊人形雕像。

    暗色的影灯投射在他的身上,给他白皙的脸庞渡上了一层流光,从她这个角度其实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清晰的看到他轻轻颤动的睫毛,或许是过份的消瘦,让他的眼窝显的很深,眼珠很黑,就显的眼神很幽深晦暗,眼皮半垂的时候,长长的睫毛阴影打在高挺笔直的鼻梁上,就会给人一种很淡漠疏离的感觉。

    他明明就坐在那里,不过咫尺的距离,但莫名的给人很遥远的感觉,就像中间隔着天涯海角、星辰银河,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把他与所有人隔开在两个世界。

    所有人同在一个国度里,只有他是孤独的。

    这幅画面不仅让司琪有些恍惚,总觉得似曾相识,脑海深处忽闪忽闪,断层似的记忆开始飞快跳跃,闪回着被她强行积压、已经生出灰尘的简影,好半天后,相同的画面才被她从岁月的河流中摘了出来。

    曾几何时,她在一个颇小众的画展上看过一幅画,说小众是因为展出作品的画家基本都名不见经传,而且作品五花八门,画什么的都有,有的主题很灰暗,画家想传达出来的东西很难被主流社会所接受,所以这种小众画展基本难登大雅之堂,能举办画展的地方即偏僻又破旧,还经常招来一些名人墨客们的嘲讽和鄙视。

    那一次的画展是在一个废弃的垃圾厂里举行的,而赞助人据说是一位很神秘的人,出巨资将那些一文不值的作品买了过来,然后在一个废弃的垃圾场举行了那次画展。

    可能是因为这些小众作品以前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也还没有落到要在垃圾场举行展览的地步,这种独辟新径的做法让画展迅速引起了关注,更让人奇怪的是那位赞助人既然有钱买下这些画,却又不肯租一个像样的地方办展览,总之零零总总的诡异作法,反而让那次画展很受人关注。

    彼时的司琪自认为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小文青,很喜欢接触些奇奇怪怪的事物,美名曰寻找灵感,于是也成了被这些诡异做法吸引过去的人之一,她坐了三个小时的公交车,赶到了郊外已经废弃八年却还散发着异味的垃圾厂,想要见识见识这些只能在垃圾厂展览的画到底是有多垃圾。

    最后,她在一个最角落的地方,看见了那幅画。

    画上同样是一个身穿黑色睡衣的男人,同样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头顶有一盏八角影灯,他的坐姿就跟眼前人一模一样,捧着一本书,孤独的坐在空旷幽暗的房间里,就好像已经被整个世界抛弃,独自一人在那里坐了千年万年,仿似雕像。

    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和微微垂下来的碎发,他扶着书的手很是修长漂亮,犹如钢琴家的手,可惜过于白皙,几近惨白,指上骨节突出,手背青筋暴突,整个人瘦骨伶仃,皮肤几乎是贴合在骨架上,就像电影里不见天日的吸血鬼,颇有些渗人。

    她记得那幅画的名字好像叫《活下去》,很积极向上充满正能量,然而那幅画却与主题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那画中人让人一看,就能感同身受的体会到仿似是从骨子和灵魂里散发出来的孤独、寂寥,还有一抹绝望,昏暗压抑的房间就像一座监牢,画中人走不出去,所以只能画地为牢,在昏暗的灯光下日复一日的消瘦、衰老,直至消亡。

    主题是活下去,然而整幅画都好像让人看到了画中人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很绝望,想活下去,却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看画的人想要拯救他,依旧是不得其法,于是只能旁观着他慢慢走向死亡。

    当时挂那幅画的墙壁很污*秽,像是被人泼了满墙的黑墨水,还有很多黑色的手掌印,画被随意的钉在墙上,甚至还有些斜,边角也被扯破了,就像有人匆匆把画钉了上去,来不及回头看一眼正不正,就迅速走了,角落的署名也极简单,只有一个幽字,果真是名不见经传。

    然而这幅画却吸引了很多人,有很多人到处打听工作人员,想要把画买走,可惜整个画展即没有一个画家现身,更没有工作人员,只有几个孤零零打扫卫生的年老阿姨,除了不让人摘走这些画,那些阿姨几乎都是一问三不知,于是那些驻足的人只得失望至极的摇着头走了。

    原本打算去看热闹的司琪眼就被这幅诡异的画吸引了,她事后很矫情的在说说上发表了一个评论:如果可以穿越空间,她愿意去画里,做一个将画中美男从地狱带回人间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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