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是不是有点怨恨?”容楚笑得开心,“是不是刚刚发现,原来扶舟的好,对每个女人都一样?”

    “那也总比对每个女人都不好来得强。”

    “你还真维护他。”容楚身影一闪,到了太史阑身边,伸手捏住她下巴,“我瞧瞧眼神,真的假的?”

    太史阑“呸”地一口,把嘴里青果吐在了他衣袖上。

    “好酸!”她道。

    容楚低头看看自己瞬间狼藉的衣袖,再抬头看看太史阑。

    “你真让我想掀翻你,压在这堂上狠狠鞭三百。”

    “小气。”太史阑伸手按在容楚衣袖上,片刻放开,掌中一枚完整的青果,她把青果塞在容楚正待张开说话的嘴里,“赔你。”

    容楚,“……”

    ==

    太史阑趁尊贵的国公忙着吐青果的时辰,迅速大步离开,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刚才什么事似乎不妥当。

    再想了想,青果?

    那青果自己嚼过,再喂给了容楚……

    刚才只想恶心他,现在想着,却觉得又恶心又暧昧。

    容楚真是太恶心了!

    太史阑越走越快,决定以后离这恶心的家伙远点。

    前面远远的,一对高挑的人儿,似乎是李扶舟和乔雨润两个,看样子出营去了,太史阑停住脚,默默看了两人背影一阵,转身向反方向走了。

    她走了一阵,才发现自己到了练武场,此时半上午,正是学生聚集在一起进行体能锻炼的时刻,一群汗流浃背的汉子在负重起跳,女子们则在练桩,花寻欢拎根鞭子满场游走,微红的头发一晃一晃地很显眼。

    花寻欢眼尖,老远看见她,连连伸手招呼,太史阑想了想,觉得自己虽然不能练武功,但锻炼体能肯定没问题,跟着练练也好。

    她一过去,花寻欢便捶了她一肩膀,笑道:“怎么,被我那一番话打击了?都没见你来练武场参加过训练,我是说你不能练高深武功,但没说你不能好好操练体能,最起码强身健体都是应该的。我刚还说呢,你再不来,我这个二五营总训官就要亲自去拎你了!”

    她呱啦呱啦说了一堆,太史阑不过点头而已,此时一阵风过,吹起太史阑头发,花寻欢无意中一瞟,蓦然目光一凝,“凝血圣甲虫,天哪,你哪来的?”一边顺手就去摸太史阑耳垂。

    太史阑偏头一让,花寻欢讪讪缩手,满脸艳羡之色,啧啧道:“这是我们五越的圣物呢,大首领都未必有的,最是化淤活血疏通修复经脉的圣品,这东西形成的条件极其苛刻,百年难遇,你这只成品尤其好,一看就是顶级精品,你哪来的?告诉我我也去找一只!”

    “拣的。”

    “我也去拣……啊?”花寻欢瞪大眼睛。太史阑早已一把拨开她,走远了。

    场子那头,寒门和品流子弟虽然已经可以一起练习,但依旧泾渭分明,太史阑一走过去,场中顿时一静。

    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复杂以为是个草根吧,偏偏带领寒门做出了光武营有史以来的最重要抗争并获得了胜利;以为从此寒门子弟要多个领袖,从此改变二五营的格局吧,偏偏这位火速崛起的领袖是个不能学武的,这在强者为尊的二五营内根本无法生存;以为从此可以放心,寒门抗争到此为止,二五营还是豪门天下吧,偏偏这女人又神奇地让曹老夫子当众求为弟子,再创二五营历史从未有过之奇迹;以为她还要创奇迹,或者老曹会传她惊天之艺吧,偏偏老曹收了她做弟子,第二天就收拾包袱跑路,现在营内有传言,说太史阑出卖色相蛊惑老曹求为弟子,其实资质极为不堪,不堪到老曹终究无法忍受,于是吓跑了。

    总之,这女人,始终让别人不停地被颠覆,还不知道下次会有什么新颠覆。

    鉴于这般复杂的,波浪起伏的人生,所有人现在对太史阑都处于一种雾里看花状态,品流子弟不消说,自然是相信最后一种流言,并且更加鄙视。更加鄙视。寒门子弟一半疑惑一半失望,不知道该做何选择。

    所以,此刻场中情形诡异,品流子弟迅速聚集在一起,摆出敌视架势;寒门子弟一半人,以迎接领袖般的姿态高兴地走过来,另一半则停留原地,眼神观望。

    花寻欢远远望着,嘴唇翘起,她觉得,不管太史阑多神秘,不管她到底有无足够能力改变二五营,最起码,从二五营创立到现在,能造成对所有人如此影响的,自始至终,只有太史阑一人。

    “你终于来了。”相拥着的弱攻强受二人组,萧大强熊小佳笑嘻嘻地过来,“我们过几天就要去北严城考练三个月,想着和你告个别,扶筑听雪又不许我们靠近,都等你好几天了。”

    太史阑一怔,心想似乎今年的考练提前了?

    苏亚走过来,默不作声指指脚下梅花桩,示意她上来练。

    太史阑跳上梅花桩,问苏亚,“沈梅花呢?”

    苏亚摇摇头,一个叫史小翠的女子探过头,撇撇嘴,“人家现在飞上高枝了,可瞧不上咱们。”

    “也别这么说。”熊小佳憨厚地笑笑,“指挥助教很喜欢她,说她是好苗子,学指挥的不用上战场,留她多补补课了。”

    太史阑目光一转,看见四面其余寒门子弟都有不忿之色,看来沈梅花要么就是际遇太好,要么就是不注意收敛轻狂太过,已经有点引起公愤。

    不过,这是各人的选择,无可怨尤,也无须操心。

    苏亚牵她上了梅花桩,二五营对女子要求不高,虽然不拘女子上战场,但一般都不从事一线拼杀,说起来这块大陆总体风气都较为开明,在从军这一例上不限男女,这也和大燕属国尧国有关,当年尧国公主铁血之名传遍天下,之后各国公主多有效仿,哪一国都不乏女将,相比之下,还是南齐位处天南,山温水软,物产丰富较为富裕,无需女子出苦力,这一地的女子,这些年倒没出什么人才。

    所以女子们学艺,着重逃生和救护技能,轻功必练,梅花桩只是其中一种,负重跳跃,女学生也是每日功课。

    太史阑第一次练习轻功,自然跌跌撞撞,苏亚和花寻欢却是好老师,前者沉稳细心,教了她很多个人心得;后者眼光犀利反应快捷,不住在桩下绕来绕去大吼,每次必吼在太史阑将要栽落的关节,令她及时补救,落足越发小心稳妥,速度也越来越快。

    四面渐渐安静下来,都在看太史阑练习,眼神惊叹,夹杂惋惜。

    因为,太史阑当真是好苗子。很少有人如她一般,反应快,颖悟力高,控制力强,眼神犀利,弹跳力和体能还超强。第一次上梅花桩,跌了两次就再没落下过,还能跟上别人练了一年的速度。

    然而越是这样优秀,越让人可惜。

    她能将任何武功都学到极致,可是偏偏不能走向极致。

    “练得真好……”一个寒门子弟喃喃叹息,忍不住走近太史阑。

    “练得再好有什么用?”远远的郑四少大声讥笑,“还是个废物!”

    那个观望中的学生,犹疑地停了脚步。

    “老曹都被吓跑了,你们猜,到底有多废物?”

    “说起来奇怪啊,曹夫子那么不要面子地求她为弟子,第二天却又跑了,这可真蹊跷。”

    “是呀,磕头求来的宝贝徒弟,怎么还舍得跑了不要呢?”

    “我看呀。”那个出身寒门的子弟邱唐,跟在郑四少身后,洋洋自得地道,“曹夫子求她做徒弟,本就有问题,大家也知道,曹夫子先前被她惹怒,指天发誓不收她做徒弟有多坚决,怎么隔了不过一个时辰,忽然就头顶夜壶,只穿裤衩,光天化日之下来给她磕头?这合理吗?”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郑四少拖长嗓子问。

    苏亚铁青着脸,往那边走,太史阑拉住了她,一转头,却看见花寻欢背着手,踮着脚往那边去了,鞭子垂在身后,远远看去像个耷拉着尾巴接近鸡群的火狐狸。

    那群人说得高兴,犹自未觉。

    “还能怎么回事?”邱唐口沫横飞,“明摆着的事儿!曹夫子单身在此几年了,想必是寂寞的,遇上某些风骚放荡的寡妇,一番秋波暗送,自然折节下交,云雨过后,老曹不堪如狼似虎的娘们,面黄肌瘦,羸弱不堪,奈何烈郎怕缠女,无奈之下,只得逃之夭夭……哟……啊!”

    前头语句流畅,最后几个字忽然变了调,尖尖地拔上去,化成了一声惨叫。

    惨叫声里,夹杂着咻咻的鞭子响。

    “去你娘的满嘴喷粪!”花寻欢鞭子快得像雷霆,半空一个鞭花刚刚炸开,下一瞬已经落在了邱唐的背脊,牛皮梢接触肉体声响脆亮,一拉便是一道血棱。

    邱唐痛得满地乱窜,惨叫声将品流子弟们的哄笑声压住。

    “花助教!”鞭子好像抽在了品流子弟们的脸上,郑四少第一个按捺不住,冷声道,“说的又不是你,你凭什么打人!”

    “爱打谁打谁!”花寻欢鞭子不停,“下贱种子!上次我就说过,代他娘教训他,一次不改,揍一次!”

    “五越蛮子!”郑四少等人怒喝,“我们要去营副那告你,虐待学生,擅自体罚!”

    “去呀!”花寻欢啪啪啪抽得更欢,“这是训练课,老娘没让休息,你们都在干嘛?擅自休息,胡言乱语,影响训练,破坏教练,破坏教学,老娘也去院正那告你们!”

    品流子弟们一傻,这才想起他们确实也触犯了规矩,虽说平时这不算什么事儿,可轮上训练助教是花寻欢,她脾气上来,可不会给谁面子。

    “你袒护太史阑!”

    “谁不好好训练,我抽谁!”花寻欢鞭子一指,“我袒护她什么了?瞧人家多努力!”

    众人伸长脖子,看向梅花桩。

    太史阑在梅花桩上,面无表情,做两耳不闻窗外事用功状,人们目光投过来,她还张开双臂,飞翔了一下。

    以示“努力训练中”。

    熊小佳和萧大强笑得,差点没被负重的铁块压趴下。

    “这才叫冷面笑匠……”萧大强趴地下,抹抹脸。

    正在太史阑张开双臂那一霎。

    忽然远处“咻咻”两声!

    随即两道乌光,厉射而来,一道向着正待收回鞭子的花寻欢。一道向着高高站在梅花桩上,张开双臂的太史阑!

    ------题外话------

    感谢亲们的热情,28号晚近400留言,告诉了我什么是不离不弃。29日加v,我打开后台,看着那些月票记录,一个个名字慢慢看过去,心情激荡,几近无言。

    从开文始,不断有读者提起月票的事,我从未反应,不知如何反应,潇湘改版后月票制度已经不同,我不想给亲们增加负担,所以保持顺其自然态度。以往加v公告我一定会习惯性掏兜,这次一句没提。我只想争取下七月月票,六月没想过,月底了,很多人又是首次订阅,没票很正常,我有心理准备。

    未曾想,我不提,亲们却替我记着,29号的票已经让我很惊讶,至于其他,我觉得有这心意就很好了,一个作者的成就和认定,从来不仅仅是榜位,而是那些殷切捧出的拳拳心意。

    我已收到,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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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外话:后台卡死我算了!!!

    54 女霸王vs绿茶表

    “小心!”众人惊呼,离太史阑最近的苏亚,腾身而起,一个猛扑,抱着太史阑往下一拉,砰一声两人滚倒在地。

    花寻欢眉毛一竖,长鞭一弹就要反击,那箭忽然诡异地一折,竟然绕过她的鞭梢,重重击在她的手腕上,啪一声长鞭落地。

    两箭来势如电,几乎同时,众人回过神来,便看见太史阑苏亚双双落地,花寻欢捂住手腕,手腕缝里,渗出血迹。

    太史阑推开紧紧抱住她的苏亚,坐起身来,苏亚扑势太猛,撞在旁边的梅花桩上,额头被蹭破了一大块,看见太史阑没事,她欣慰地笑了笑。

    太史阑对她点点头,从她身边抽出钉在地上的箭,箭却在拔出的那一刻,断成几截,太史阑仔细一看,这箭外头一层竟然是一种黑色的冰状物质,里头细细一根尖锐钢丝,此刻外头那黑色冰受力破碎,只剩下钢丝,看上去已经不像箭,因为这附近,绊住梅花桩的钢丝到处都是。

    苏亚也发现了这箭的特别,想了想,眼神里涌出怒火。

    很明显,射箭人是要暗害太史阑。用的箭都不留下证据。

    刚才太史阑是双手张开站在梅花桩上,极其不稳定的身形,如果被箭击中,必然要无法控制身形跌落,随便撞到哪座梅花桩,都难免受伤。而且十有八九是脸部受伤。

    就算她脸不受伤,瞧这钢丝泛着的奇异色泽,只怕也另有玄机。

    太史阑双手据膝,慢慢站起身来,扬头看向天际。

    几道人影电射而来,却并不是冲着她,而是向着花寻欢。

    来人落地,迅速包围了花寻欢,当先一人尖声道:“奉西局侦缉掌事太监王公公命,捉拿五越奸细花寻欢,其余人等,一概退下!”

    有人惊讶,有人欢喜。惊讶的是寒门学子,欢喜的是品流子弟。

    同情花寻欢的人并知道一点西局内幕的人,眼色都变了,那是杀人魔窟,恐怖集中营,南齐最神秘也最可怕的地方,进去的人,完整死着出来都是幸运,更多的是想死死不成,在血色地狱里苟延残喘痛苦无伦的囚犯,丽京皇宫之侧阴森的西局总部里,每到半夜总会响起宛如鬼哭的瘆人惨呼。三更之后,无人靠近。

    “哈哈哈好……杀了她……杀了她……”邱唐躺在地下呻吟,“你们……帮我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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