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朝钻进书房后,两大一小三个男人更加忙碌了,不多时龙朝捧着一大叠纸出来,翻了翻,道:“成,我这就叫人去全城贴去。”走了两步忽然又道:“要是加上城主府的印章就更好啦,官方认定啊。”

    “哟。”得了提醒的两人一阵乱翻,却没翻到官方任何印章,正考虑是不是用萝卜刻一个,忽听外头一声大叫:“啊?景泰蓝!你回来啦?天啊!我找得你好苦!你这小祖宗竟然自己回来了!哪呢?在哪呢?”

    “哎哟。”景泰蓝一声尖叫,还没来得及躲,砰一声门被撞开,下一瞬他已经被狠狠搂入一个散发着汗味的怀抱,那家伙大力 他,呜哩呜噜地道:“啊啊啊你竟然已经回来了!可怜我这几天在那附近找你,连口水都没喝过!连口饭都没吃过!哪个混小子把你给带走的?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再找不到你我已经在考虑切腹自杀向主子谢罪了……”

    “就你这傻样儿,活着也迟早给你主子添乱,早点切腹自杀是明智之举。”混小子在一边阴恻恻地道。

    赵十三抬起更黑了几分的脸,看看怀中被揉得不成模样的景泰蓝,后知后觉恍然大悟,急忙弯身给景泰蓝拉衣角掸皱褶,“您见谅,您见谅,我忘形了,唉,都是太史阑害的,在她身边久了,老国公教咱的规矩礼数都丢瓜哇国去了……”

    “自己愚钝还在别人身上找原因,活该受罪。”爱姐如狂的某人听得眉毛倒竖,阴恻恻地道。

    赵十三两次被攻击,转头怒目瞪着邰世涛,半晌才认出他是谁,“你是邰府那小子?我听说景泰蓝是你带回来的?你捡到他怎么不还给我?你知道我找了多久?你这小子,我家主子好心栽培你,你就这么忘恩负义?”

    邰世涛懒得和这二缺讲话,赵十三却已经看见龙朝手中墨汁淋漓的大卷纸。

    “这是什么?”他一把抢过来,出手如风,龙朝愣是没拦住。

    “兹有良家太史女,德蕴温柔、性娴礼教……哈哈哈哈你说的是谁啊,太史阑吗?我怎么不认识呀……待字闺中,端淑贤德,更兼才华卓著,将得朝廷之嘉奖……哈哈哈这话说得和招亲似的,她用得着吗,这附近谁不知道她呀,就她那德行,除了我家国公谁敢娶她呀……,今城主府欲待为太史觅良家子弟……啊?啊?”赵十三霍地抬起脸,目瞪口呆,“你给太史阑招亲?你疯了吗?太史阑那什么性子,你这么干,你找死啊?啊兄弟你找死别害我们啊。”

    “看清楚。”邰世涛没好气翻白眼,“我有说招亲吗?”

    “啊?”赵十三继续看,“……随吾姐赴昭阳城授勋,任职贴身护卫……啊,聘护卫啊,也行,她马上要做官了,也确实该有自己的护卫人马,不能老是厚脸皮用着我老人家,不过这样公开招当真合适么?还有这条件……年龄二十五以下,家世不计、需相貌端正、武功出众、才学尚可、品行操守高洁者优先、英俊温柔厚道者优先、懂得体贴女子者优先、家世丰厚无复杂亲友关系者优先……你这词……你这词儿到底是要找护卫还是要找丈夫?”

    “护啊护啊的就有感情了,我姐她看中了做丈夫我也乐见其成。”邰世涛神情十分满意。

    “放屁!”赵十三直着眼愣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邰世涛到底要干什么。

    挖!墙!脚!

    “放屁!放你的狗臭屁!”他将告示呼啦一下甩在龙朝脸上,跳起来就奔邰世涛去了,“太史阑要跟谁,用得着你操心?你得到我家主子同意没?他不同意你敢贴出去?你敢?你敢?”

    “我敢!”他逼到邰世涛脸前,邰世涛一步不让,眼睛一瞪,“你家主子咋了?我姐姐要嫁谁用得着他批准?男未婚女未嫁,用得着他批准?他是我姐的哥还是爷?”

    “他是——”赵十三话到一半呛到喉咙里,“他是……他是……他就算不是什么,也轮不到你是,你算啥?你还真当太史阑是你姐?”

    “最起码我对我姐全无私心,最起码我不会给她带来麻烦!”邰世涛声音比他还大,斜眼睨着他,“咦,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我姐?”

    “可我主子喜欢!”赵十三暴吼。

    室内忽然一静。

    “哦。”半晌邰世涛点头,“这样,就更要招亲了。”

    “放屁。”

    “丽京贵族谁不知道,你家主子喜欢谁,谁就活不长了。”邰世涛转身,“不行,我得赶在我离开之前,赶紧给我姐办成这事儿。”

    “不行!”赵十三暴跳如雷,“小子我揍你!”

    “你揍,揍越狠越好,我姐心疼我,你越揍,她越不理你家主子,呵呵呵,我乐意。”

    “……无耻!无赖!你等着!你敢!我去告诉国公去!仔细他扒你的皮!”赵十三 一转,决定告状去也。

    刚一转身,发现门口忽然堵了个小人儿。

    小人儿咬着手指,转着大眼珠儿,仰着脑袋,笑嘻嘻地望着他。

    赵十三忽然打了个寒噤。

    “十三叔叔。”景泰蓝奶声奶气地道,“你把我给弄丢了。”

    “我的小祖宗。”赵十三痛苦地歪了脸,蹲下来,“我不是故意的啊,这几天我找你,在山里窜来窜去,都快成野人了。”说完拉起裤腿,给景泰蓝瞧他的拉伤的荆棘印子。

    景泰蓝大眼睛一瞟,眼风轻飘飘地飞了过去,已经换了一泡盈盈的泪,“可是十三叔叔,你知道吗,我掉下去,就掉在了一个西番兵身上,他看见我,就要杀我。”

    “啊?”赵十三惊得一跳,急急问,“后来怎样了?”

    “他要杀我我就刺他呗。”景泰蓝自顾自道。

    “啊……”

    “结果没刺死。”

    “啊!”

    “他晕过去了。”

    “啊……还好……”

    “结果又跑来一个西番兵,正好被他绊倒,正跌在我面前……”

    “啊!”

    “我一把白粉撒了他个不知道东南西北,顺手也把他给敲晕了。”

    “啊!您真聪明,我这心可给忽悠的……”

    “结果又来一个。”

    “啊!”

    “我绊了他一跤,他跌在这两人身上,我在这两人身上竖着放了把剑哟。”

    “啊……我的小主子……您别这么一段一段一上一下地吓我成不……”

    “然后我去捡我的东西,结果那西番兵没死,一把抓住我的脚踝!”

    “啊!”

    景泰蓝不说话了,扁着嘴,眼珠乌溜溜地盯着赵十三。

    赵十三等他家小祖宗继续,再来个过山车啥的,谁知道小祖宗关键时刻不说了,就用这种可怕的控诉的眼光,控诉着他。

    赵十三捂住胸口。

    “我的小祖宗,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是我没能保护好你,能麻烦您不要再挖坑不填吗……您能把故事给说完吗……求你了……”

    “然后他救了我呗。”景泰蓝轻描淡写地道,“十三叔叔,你没保护好我,我差点死了,我很生气。”

    “是的……”赵十三气息奄奄地答。

    “你代表公公保护我,你没做好,就是公公没做好。”景泰蓝义正词严总结。

    “啊!我的小祖宗,这是我的疏漏,您可别迁怒到国公身上去呀……”赵十三瞪大眼睛,惊骇欲绝。

    邰世涛一直在一边托着下巴笑,忽然慢慢收了笑容,看看赵十三,再看看景泰蓝。

    “就是他没做好,我很生气。”景泰蓝斩钉截铁。

    “小祖宗。”赵十三泪了,彻底弃械投降,“您说吧,你要我怎么做,怎么将功补过,才能不‘生气国公’呢……”

    景泰蓝笑眯眯指指告示。

    赵十三眼一闭,痛苦地道:“我没看见!”

    主子……两害相权取其轻,娃娃心性不定,俺可不敢冒险真让他记恨你,你就委屈一下吧……反正太史阑招亲也未必能招到合适的,真招到合适的你也可以杀了……

    “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他闭着眼,开始向外走。

    “十三叔叔,知道府尹印章一般放在哪呢?”景泰蓝拽他的袍子。

    “龙朝啊。”赵十三探头对门外的龙朝道,“府尹的公文大印都存在外书房暗柜,问文案师爷就知道,你们要好好看守,不要被人取走了啊。”

    “好唻,您放心!”

    踩住袍子的小靴子收了回去,景泰蓝在身后脆生生地道:“十三叔叔最好了,十三叔叔慢走,十三叔叔,其实我一点一点也不生你气哟,你信吗?”

    “不知道别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赵十三抹一把辛酸泪,踉踉跄跄走了。

    过了半晌。

    邰世涛、景泰蓝,鬼鬼祟祟,夹着一大卷告示,带着龙朝的地痞手下们,出了门……

    在不远厅堂议事的容楚,忽然觉得有点不安。

    而在内室,太史阑也无缘无故,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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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城主新告示啊!”

    “大家瞧一瞧看一看啊!”

    “绝世好机会啊!走过看过不能错过啊!”

    “一朝鲤鱼跃龙门,佳人富贵皆在手啊!”

    ……

    一大早,北严城各处街道,都有身穿花衣的青年汉子们,抱着一大卷告示,在各处墙上刷贴,那些拎着浆糊桶的汉子们,一边贴一边四处吆喝,将晨起买菜的人们都渐渐吸引过来。

    北严遭受战火,外城损毁严重,好在普通百姓向来是恢复力强大的种群,城内渐渐已经有了几分气象,很快各处告示前便挤满了人。

    “咦,太史姑娘招护卫!”

    “听说太史姑娘要到省城受封授勋,她立了好大功劳,肯定马上要飞黄腾达,做她的护卫,有前途!”

    “啊!我去我去!我最佩服太史姑娘了!不拿银子我也白干!”

    “呸,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人家太史姑娘找的护卫,要二十五以下,年轻英俊厚道,薄有家底,家无妻小,武功出众,你瞧瞧你自己,歪腿斜眼瞎老娘,除了骰子什么都拎不起,一张棉被冬天是棉被夏天拆了当大褂,一边去吧你!”

    “你能,你去得成?没见告示上说,要公开比武,过五关斩六将,三天内过三关,百里挑一,快撒泡尿照照镜子!”

    “哟,吵什么呀,要我看,这事儿咱们都没份,你们瞧这告示要求的条件,怎么看起来不像招护卫,倒像招亲?”

    “咦,你别说,越看越像,哪有要求护卫年龄的?还要年轻英俊?别不是太史姑娘要比武招亲,只是脸皮嫩,不好意思明说吧?”

    “太史姑娘不好意思明说,咱们也别拆穿,要我说,太史姑娘听说年纪也已经不小了,据说又无父无母,是该给自己订下终身的时候了,只是听说她是个寡妇?前头有个孩子?”

    “我倒听说那孩子不是她的,是她亲戚家留下的孤儿,她领养的,太史姑娘心善。”

    “哦哦……那么兄台,咱试试?”

    “试试?”

    ……

    景泰蓝骑在邰世涛脖子上,从人群里慢慢挤过去,两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说你是孤儿生气不?”邰世涛问景泰蓝,“不这么说,对她不太好。”

    “本来就是……”景泰蓝小手慢慢揪着邰世涛的头发,像是想要揪掉心里深藏的委屈,“不过现在我有麻麻了……”

    “人家问起你你怎么说?”

    “……蓝蓝是孤儿……”景泰蓝嘴一撇,说哭就哭的样子,“麻麻收养的……叔叔你不要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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