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参观了京城三大军,御林军骁骑营九蒙旗营。还提出要去看看传说中新建的云雷营,却被大燕拒绝了,说云雷军还在封闭训练,不对外开放。

    其实大燕方是怕丢人——带南齐大公去看那个什么都没有的破山谷,一群光膀子大裤衩的老爷们,以及一大早齐齐撅着屁股给菜地“施肥”的雷人场景吗?

    觐见之后便是等待大燕那边关于到底嫁哪位公主的回复。据说大燕也在宗室中加紧挑选。这次大家效率都很高,容楚跑来得很快,大燕接见得很快,办事速度也很快。这种情况据容楚的情报机构分析,可能是大燕内部即将有大变动,统治者们另有要事,并不希望在这样的事情上花费太多精力,以及也不希望敌国来使在京城呆太久的缘故。

    容楚也拿到了大燕内部关于远嫁公主的意向名单,并得到了那些待选少女的信息,拿去给太史阑瞧。

    太史阑最近天天和他打架,武功进步飞速,就是累得很,晚上上床很早,此刻正坐在床上清喉咙,“咳咳……”

    容楚一步进了她的屋子,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也没想起来哪里不对,便将单子给她瞧。

    结果太史阑统统画叉,满脸嫌恶。

    排第一个的什么亲王之女,已经十七岁,什么意思?娶个妈吗?

    那个什么郡王的侄女,十三岁,不过据说已经订婚过两次,两次都死了未婚夫。不行,娶回去克了景泰蓝怎么办?

    还有那个啥大公主的女儿,倒是年龄合适,才六岁,不过备注:性情暴戾!

    还有那啥尚书之女,十四岁,今年选秀落选待字闺中。哈,选秀落选的女孩子,想必相貌不怎么样,怎么配得上景泰蓝?

    太史阑用一种恶婆婆的眼神,挑剔着儿媳妇。燕京王族之后、名门贵女,在她眼里统统都是配不上她家景泰蓝一根脚趾头的烂白菜。

    容楚看着那满篇杀气腾腾的叉叉,苦笑道:“太史,不要这么认真好不好?有这么重要吗?谁都知道求娶是假,建立邦交是真。再说国家之间局势瞬息万变,景泰蓝年纪又太小,等到他正式迎娶,怕最少十年之后,谁知道十年后会发生什么?谁能保证十年后南齐和大燕没有开战婚约作废?”

    太史阑也明白这个道理,就算她现在千挑万选选个万分满意的儿媳妇,谁又能保证那么多年之后她能顺利嫁到南齐?

    不过这么想她也不舒服,一个女孩的终身就这么被一群陌生人定下,还充满变数,将来真要嫁不成,她一辈子也毁了。

    这让她心中抗拒,赌气地把名册一扔——随便吧,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呢。

    反正景泰蓝目前的大小女友们,小映很难做皇后,慕丹佩更不可能。当然如果景泰蓝够嚣张,能让小映做皇后,她会真心佩服她的半路儿子的。

    她披上外袍起床,容楚过来帮她系腰带,趁机摸腰揩油什么的,被她一脚踢开。

    太史阑最近对容楚不假辞色——没打算现在原谅他。

    她看着那名单,想着景泰蓝,不知道小子现在怎样了,三公传来的密信是说一切都好,章凝还浓墨重彩大大描绘了一番景泰蓝回永庆宫那晚的表现,语气很是老怀安慰。太史阑算着时间,连出发时间算上,也快一个月了,宗政惠还没生?

    按说时辰该到了。

    三公信中也说到了这件事,语气很有些古怪,说他们控制宫禁,撤换太医后,太后似乎受到了影响,原本在准日子里就开始发作的,但产期竟然被推迟。

    推迟产期么……太史阑想起当初在乔雨润桌上看见的药方,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这张药方很重要,但她不打算现在给三公,因为说到底还是证据不足,只要那女人还掌握着权力,这些轻飘飘的纸片打出去都只会打草惊蛇。

    包括李秋容写得那些“故事”。老李的故事很精彩很好看,但是由于老李心中抗拒太深,以及长久在宫廷养成的隐晦用词习惯,那些故事说得含糊难解,当事人一看便知,旁人可以猜出几分,但要依此作为证据,也是不行的。

    她心中隐隐起了焦灼,宗政惠没有如期产子,就说明真相果然像她想象的那样可怕,事情正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这个时候她怎么能不在景泰蓝身边?

    想到这里她也不挑儿媳妇了,把名单往容楚方向一推,示意他赶紧随便给定个,想办法和大燕朝廷负责此事的官员通个气,早点把事情定了好回家。一边自己去研究大燕地图,想知道哪条路回丽京最快。

    容楚也便选了那个年纪最小的大公主之女。至于性情暴戾,他才不在意,他相信被世上最霸道女人调教过的景泰蓝陛下,一定可以将所有暴戾女人都悍然征服。

    “后天大燕要进行京营阅军。”容楚把一封烫金的官方文书递给她,“邀请我观礼,我估计当天大燕要给我回复,所以我打算观礼之后就请辞回南齐。”

    太史阑想着这大概是速度最快的对外出使了,一个不想留,一个也无心留,。各自一拍两散。

    好在这次来只是表个姿态,建立下邦交,给小皇帝订个老婆,不需要立即操办婚礼迎新娘回国,省事。

    “阅军你去不去?”容楚问她。

    太史阑摇头,她不参与任何大燕国宴宫宴,不想出任何风头,一个容楚成为目标已经够麻烦了,她再落入大燕视线,双重目标,会引来更多麻烦,想要迅速回去就更难。

    沈梦沉最近倒好像安分了些,没有试图再用他的阴险手段来暗害容楚,或者也是因为容楚实在防备得风雨不漏——护卫近不了身,别人请不了客,连地道啊夹墙啊都逼得大燕自己给堵了。

    太史阑觉得,大燕这个沈相各种古怪,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小九九呢,只要不对着他们就好。

    她的直觉一点也不错,后来就在她离开燕京不久,燕京就出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事件,这位一直打着小九九的沈相,自此开始了他的风云之路……

    容楚见她不愿意参与,倒也赞同,却道:“你不去这样的场合只有一件可惜处,就是不能见识一下大燕四杰,这几个人,还是很有意思的。”

    太史阑挑起眉毛。

    “沈相不必说了,你见识过了。”容楚道,“梵因不怎么参与这样的场合,不知会不会在。这位大燕圣僧,是我见过的最纯粹最干净的人。一个圣字,当之无愧。”

    太史阑很少听他对他人有这么高的评价,还是对敌国人,不禁感兴趣地坐近了些。

    “还有大燕下一任的统治者……我说的是皇太孙,不是皇太子。”容楚道,“这位如果顺利接任,我觉得南齐十年之内应该不会和大燕有战事。”

    太史阑示意,“和平爱好者?”

    “倒也未必。”容楚摇头,“只是这位特别审慎,而且对大燕贵族风气目前也是了解最深的一位,很懂得居安思危。我近期也发现了大燕贵族风气奢靡,我都发现了,他不会不知道。我觉得他如果近年内继位,应该会先整顿大燕内部,从藩地、军制、贵族奉养等制度开始变法。”他虚指了指大燕北部,“我们过来时经过冀北藩,亲眼见着那边的繁华,更重要的是,大燕立国之后,对藩王进行了分封自治,如今几个大藩多年发展,已经形成尾大不掉之势,我就不信大燕不会动撤藩的心思,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大燕必定要撤藩,而一撤藩,大燕难免要有一番动乱,等到把诸藩动乱平复,少说也要有十年了。”

    太史阑认真听着,在政治和国家局势这一道,她一向以容楚为师。

    “还有谁值得注意?”她示意。

    “就是我刚才说到的冀北藩,大燕第一大藩的未来继承人,他最近也在燕京。”容楚笑道,“很嬉游潇洒的一个人,据说还无心权位,原先我以为是故作姿态,后来打过一两次交道,倒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和大燕其余贵族不同。很有意思。我是觉得如果你能和他相处一下,可能会喜欢这种人。不过如果大燕真的要撤藩……也许潇洒的鸟儿,就不得不化身吃人的老鹰了。”

    太史阑点点头,觉得完全应该。身在皇家,是未来的藩王,还想过潇洒自如的日子,这简直就是对她这种逆境中不断挣扎才能活的屌丝的践踏。

    她打个呵欠,表示没兴趣,翻身睡觉,容楚对着她裹着被子的优美曲线叹气半天,还得回去办事。

    因为欲求不满心火上升,国公爷更加努力地折腾大燕官员,他对大燕官员们表示,他一定会带着他的冷面哑巴护卫去,好让他那个不服管教的护卫好好见识大燕军威,说不定会让这家伙就此转性,服服帖帖。

    大燕官员顿觉崩溃,这一对要是在那样的场合上也打起来怎么办?他们的暗器和老拳到处乱飞,台上又全是贵人,这要伤了皇帝陛下怎么办?就算伤不着,让贵人们置身危险也不能啊!

    礼部为此派出了整整一打官员,声泪俱下地求了容楚三个时辰,容楚才勉为其难答应可以不带护卫去,但前提是阅军最好精彩些。

    为此大燕兵部急急修改阅军时辰,提前一个时辰,好让那个传说中最坑爹的云雷营赶不及参加,以免丢了大燕的面子。

    隔了一日,阅军的日子,容楚早早受邀出门,太史阑留在会馆。

    她一大早就有点心神不宁,于是在容楚出门后,悄悄跟着他也走了一截,一直跟到了武德门阅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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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回京

    她混在护卫队伍里,远远瞧着容楚下车,一群大燕王公贵族们过来寒暄。容楚八面玲珑谈笑生风模样,一路和人寒暄。

    太史阑瞧见最先带领百官迎上去的是一个高个子青年,眉目俊朗,神情庄重,衣着也是最适合这样场合的礼服,连笑容都是似乎经过尺子测量过的,属于皇家风格的最合适的弧度。

    这位大概就是那位总揽朝政,未来皇帝的纳兰君让了。

    太史阑的第一印象是:守成有余,开拓不足。除非另有契机,有人给他洗脑,否则定然是个皇家规矩熏陶出来的中规中矩小顽固。

    随即便看见沈相,不爱穿官服的雪里白狐,这种场合还是华丽的宽袍大袖,和别人有些格格不入,奇的是他这么藐视规矩,那个最规矩的纳兰君让却好像没看见。

    沈相还是那种慵懒又神秘的笑意,抄着袖子立在一边,并不上前,和容楚遥遥地打了个招呼。两人远远对望一笑的眼神,令太史阑觉得就好像看见一对抢食的狐狸。

    一个少年走了过来,步伐轻快,年纪也比其余人要轻些,着一身紫罗王袍紫金冠,看样子是大燕王族,还是地位不低的那种,老远就和容楚打招呼,“国公来得好早,看样子对我大燕军威很感兴趣?”

    “那是。”容楚对这少年态度也要客气些,笑道,“燕军三大营今天据说都会亮相,在下怎么舍得不见识见识?”

    “那三群饭桶。”那少年撇一撇嘴,眼眸亮亮的,“也值得国公称赞?”

    “哦?”容楚眯着眼睛,“那我岂不是白跑一趟。”

    “那倒也未必。”少年笑得神秘,“今日定有惊喜于你。”

    太史阑听不见两人对话,不过瞧着容楚还和他多说了几句,以及这人装扮,也便确定这大概就是冀北成王的继承人纳兰述了。

    想不到是这样一个阳光明丽的少年。

    太史阑瞧着他倒觉得亲切,眉眼气韵间总有种熟悉感。忽然便想起死党中年纪最小的君珂,笑起来的时候,也和这少年一样,让人从心底暖了起来。

    想到死党们,她微微皱了皱眉。这天下太大了,而她也太忙了,命运给她的是不间断的狂风骤雨,她疲于应付,竟然一直没有空闲去寻找她们。

    等到景泰蓝顺利夺权,她不用再时时面对生死威胁时,再专心去寻找她们吧。

    最近听力和说话都不太方便,太史阑也懒懒的,瞧着那场地是开放的,前后护卫十分严密,大燕皇族和容楚紧挨着,实在没可能使什么手脚,也便放心,从人群中悄悄撤走。

    她回去的时候抄近路,路过城门,正看见城门口有大队士兵进来。

    太史阑随容楚逛遍了燕京,参观过三大军营,自然也知道三大军营的制式装扮是怎样的,此刻看见这一群黑色和金色劲装相间的士兵,不是自己见过的任何一家,不禁来了兴趣,停马瞧着。

    这一瞧兴趣更大——大燕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群出色的军队?

    这些黑金二色的军队,衣着装扮远不如三大营威风气派,用的武器也看出很一般,但不同的是气势。

    这群人军容鲜亮,腰背挺直,昂然而来,虽然还没走上练武场接受检阅,还在喧嚣纷杂的城门口,但此刻便已经完全进入状态,神情庄肃,步伐整齐如机器。上万人踏出踏下,重重一声,地面烟尘被震得四处飞散。

    日光照亮他们的衣甲,用的是普通黑布,却镶了华丽的金色飞云锦的边,顿时色彩提亮得鲜明,一眼看过去,像滔滔黑浪之上射出金光万道。

    太史阑自己带兵,一向很注重气势,她觉得气势是军人之魂,士兵穿着再硬的铁甲,用着再好的武器,如果没有气势,那都不过是纸扎的架子。

    所以此刻她眼带赞赏,觉得之前看见的所谓最精英的大燕三大营,和这军队比起来实在不够看,强的不过是外表而已。

    大燕还有这样的军队,这是他们藏起来的秘密武器?太史阑觉得,似乎有必要和容楚讨论下。

    此刻四面兵丁百姓噤声凛然,在这样的军队面前,人人自然安静。太史阑发现,那些百姓和士兵脸上表情,除了凛然之外,似乎还有震惊,好像眼前的一切,多么让人不能接受一样。

    她忍不住也有些好奇,停在路边多看了一会,这支军队似乎也是往武德门方向去的,但是为什么没听说过?

    前头军队已经走过街道,太史阑没有看见他们的旗帜。

    她还等在路边,是因为眼看队伍也要走完了,说不定能看见最后押阵的这支军队的首领,她是军人,对打造这样军队的军官自然有兴趣。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忽然抬头。

    她看见一只信鸽从天际飞过,日光下隐约脚爪上有黄光一闪。太史阑认出这是属于容楚龙魂卫的信鸽标记。而且是最高等级的一种。

    有什么重要的消息来了?

    太史阑随即便想到了自己今天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安,再也无心看热闹,一拍马飞速离开。

    她这里离开城门口,片刻,军队进城完毕,一个黑衣少女从打开的城门背后闪出来。

    那少女十六七岁,面容清丽,鼻尖儿似玉珠一般亮而莹润。她得意洋洋看看自己的队伍,笑吟吟地道:“儿郎们,向武德门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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