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宗兼淡声道:“蔡大人,客气。”

    杨潇被抬去治伤,陆宗元抬腿就要跟去,却被陆宗兼冷声叫住了:“回来。”

    陆宗兼专干查案了解案情的事儿,又将跟着这两个兔崽子作恶的另三个帮凶拎了过来,几番询问,再加上案发时其他目睹经过的监生反馈,便将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

    他几乎没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杨潇和陆宗元如何从树上落下,坠落在哪个位置,地上的衣服又置于何处,又目测了楼君炎和海云帆所站之处。

    杨潇是自己落下来,陆宗元又是被杨潇拽下来。

    最后便知,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定是碰上了硬茬,偏生你没有任何证据能定人的罪。

    陆宗兼沉着脸,看了一眼陆宗元:“自作孽!”

    陆宗元苦着脸:“大哥,我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们要作弄的人叫楼君炎?”

    “嗯,就是他。”

    “以后少惹他。”

    “知道了,大哥。”陆宗元闷闷的应道。

    最后,等杨潇的伤没那么难看后,陆宗兼便命人将杨潇抬回了杨府,大致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总之就是杨潇害人不成反而把自己给害了,差点将国公府的三公子也弄成了他那副田地,将国子监闹得个人仰马翻。

    府里的老太太看着自己的金孙奄奄地躺在床上,心疼的直抹眼泪。

    儿媳李氏看着儿子遭罪,心里也是疼的拉哗哗,忍不住埋怨杨仁康:“老爷,潇儿受了这么大的罪,我们就这么算了,非得让国子监……”

    “胡闹!简直胡闹!”

    杨仁康气的胡子直抖,“你看看你们将他养成什么样子了,不好好读书,做了错事,只一味地护着他。他杀人放火,你们要上赶着递刀子不成,国子监是什么地方,你还想追究人家的责任,单凭他胆大妄为在国子监放毒蛇,你就是告到皇上面前,也讨不得半点好处。杨家虽有贵妃娘娘护着,真以为事事都能保全他?”

    李氏委屈道:“老爷,可潇儿他怎能凭白被蛇咬?”

    “自作自受。”杨仁康气怒异常,自己放蛇被咬,还叫凭白无故?

    他们老杨家究竟娶了这么个蠢货回来?

    老太太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拐杖打在杨仁康身上:“你这个做父亲的,就是这么任人欺负你儿子?”

    “母亲,你真是老糊涂了。”杨仁康简直气的脑门儿直疼,又不能责备老母亲,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杨潇,“好好在家里养伤,国子监暂时不去了。”

    丢下这么一句,便甩门而去。

    话说,杨仁康实在后悔的不行,早年忙于朝政,疏于教导杨潇,结果被后宅的妇人养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子。

    许是杨家没有儿子缘,嫡妻妾室前面生的皆是女儿,后面妻子李氏才给他生了这么个儿子,被老太太和李氏疼的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

    也不看看人家国公府,虽然出了陆宗元那么个不成器的,可他的兄长陆宗兼厉害呀,年纪轻轻已是大理寺少卿,其姐陆霜飞更是名动京城的美人,慕的多少王孙公子踏破了国公府的门槛。

    早两年,差点就成了太子妃。

    杨仁康越比较,越觉得心塞,杨府的尊荣怕是要断在了杨潇手里,真是愁死他了。

    老太太气不过,儿子没法指望,但她还有个做贵妃的女儿,当即便拄着拐杖进了宫。

    杨贵妃倚在贵妃榻上,微翘着兰花指欣赏着新图的牡丹花汁,听闻母亲为何事而来,眉头微微一皱,叹息道:

    “母亲,请回吧,恕女儿无法帮你,潇儿平时胡闹也就罢了,毕竟没闹出什么出格的事,可这事儿是他自己在国子监放毒蛇才导致自食恶果,你来给他讨公道,若国子监的监生集体闹到了皇上那里,杨家如何收场?”

    看着上方高贵美艳的女儿,老太太糯糯地道:“那潇儿这罪就白受了?”

    “国子监没来告他放蛇惩凶,意图杀害监生,我们就该阿弥陀佛了。”杨贵妃揉了揉眉心,劝慰道,“哥哥说得对,你跟嫂子真的太惯潇儿了,若再不好好教导他,早晚会惹出天大的祸事。”

    如今,端王赵括正受皇上重用,杨贵妃怎能因为这点芝麻事去给皇上添堵,留下不好的印象。

    赵括是最像景昭帝的儿子,虽说上头有太子压着,可景昭帝身体康健,太子性情虽温和,却与景昭帝有些隔阂,难道括儿以后没有上位的机会。

    这般想着,杨贵妃又叹了口气道:“母亲,以后还是将潇儿交给哥哥亲自教导,你们莫再插手他的任何事,事,我不是以女儿的身份劝你,而是以贵妃之名命令你。”

    这话有些残酷,老太太虽不情愿,却也只能应下。

    一朝做了天子妇,母女亲情皆得让步。

    却说楼君炎同海云帆出了国子监后,并未立刻回家,而是去成衣铺买了两套衣服,海云帆本是受他牵连之过,便一并付了银子。

    无奈身上银蛇味太难闻,恐醺了陆燕尔,楼君炎便拐进了一处澡堂,哪知海云帆竟也抱了衣服跟进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楼兄,你既赠我于赶紧的衣物,我便回请你搓澡。”

    “出去。”楼君炎面无表情道。

    海云帆僵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衣物,文绉绉道:“礼尚往来,有来有往,方是交友之道。楼兄不必推托,云帆今次请定了。”

    说着,便要动手脱内衫,准备一道同楼君炎泡澡。

    “滚。”

    楼君炎冷沉沉的脸上没有半分颜色,声音带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海云帆一顿,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拱手道:“云帆马上就去隔壁的汤室,原来楼兄不喜欢与人共浴,是云帆犯了楼兄的忌讳,对不住了。”

    说着,海云帆便掀起门帘走了出去,又盘算了下/身上的银子够不够开两个汤室,刚够,一咬牙便去了隔壁的汤室,就当舍银子陪君子了。

    楼兄帮他驱了毒蛇,又赠他衣物,他必当聊表感谢才行,大不了未来一个月少吃顿饭便是。

    汤室与汤室之间仅隔着帘子,并不隔音,海云帆听得那端传来入水声,方才解开衣服泡在了热水里。

    他试探地叫了一声:“楼兄,浴汤温度可适宜?”

    没人应声。

    “楼兄,胰子可好用?”

    依旧静默无声。

    海云帆想了想,可能这楼君炎是那种面冷心热慢熟之人,便自顾自地说道:“楼兄,可听说了明年加开恩科的事?对我们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我去年刚通过乡试,今年春初入国子监,原以为要三年后才可以再考,竟没想到撞到这等好运,算起来,我们可又多了一次机会呢。”

    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何时?”

    没期料会得到楼君炎的回应,海云帆一下子愣住了,没反应过来:“什么何时?”

    “何时开的恩科?何时下发的诏令?”

    “我记得是秋季国子监开学前……前半个月,好像就是这个时间。”

    海云帆沉思了一下,说道,“不过,不是整个大晋开恩科,而是小范围内,只有京城的官学以及私学的学子才能享受恩科的待遇,而国子监属于大晋最高官学,所有没通过会试的监生皆可参加明年的恩科……”

    楼君炎漆黑的眸子有暗光划过,绯色唇瓣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半个月前?

    只京城开恩科?

    半月前,他和陆燕尔远在流江,原本还困惑为何她花了那么多银子做善事,而却没有任何事应验在他身上,只当是又用错了方式不该赚取那点蝇头小利。

    原来竟是如此,惊喜正在这儿等着他。

    如今已是秋季,距离明年加试恩科的时间不过半年而已。

    日子总是会过的很快。

    楼君炎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竟觉得隔壁那个聒噪的人也变得没那么烦躁了,想到那个给他带来福运的小姑娘,当即起身穿上衣衫。

    归心似箭,恨不得立马飞奔至她的身边,与她共享这份愉悦。

    仅一日未见,他竟会这般思念她!

    海云帆听得隔壁离开的动静,赶紧穿衣追了出去,只看见楼君炎健步如飞以及那抹藏不住的笑容。

    寡言冷色的楼兄竟然也会笑?

    估计也是被恩科这等天大的喜事感染了,天下学子寒窗苦学十几载无人知,只待金榜题名天下知,突然能少等三年,这是何等的幸事?

    尤其对寒门学子而言,这更是唯一的登科独木桥,多少学子熬白了头,却依旧一无所获,能过桥的少之又少,又有多少摔死在了桥底下,坠落暗河易水而逝。

    ……

    四方街,楼家小院。

    花藤架下。

    秋千之上,一袭素白衣衫的少女婷婷而坐,纤细的足跟轻点地面,缓缓地荡漾着,如墨青丝并未像往常那般挽作妇人髻,而是任由软滑如绸缎的乌发垂落腰间,丝丝袅袅,随风而舞,美如幻境。

    鲜花,美人儿。

    美人儿,鲜花。

    交相辉映。

    不知是娇花衬了美人之美,还是美人儿衬了花儿之娇艳。

    “你们两个丫头使点力,好吧?”陆燕尔双手抓着绳索,娇颜迎着最美的微光,声音娇软动听,轻柔飘忽在风中。

    “是。”晚晴、冬梅笑着应了声。

    正待用力一推时,楼君炎悄无声息的出现,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们悄声退下。

    他的手缓缓放在她肩头,俯下身子,唇暧/昧地刷过她的耳畔,酥麻灼热的气息喷洒,一字字:

    “夫人,想飞多高?”

    陆燕尔一惊,他回来了?

    正要回头,后背蓦地贴上一片温热的胸膛,他薄唇翕动,喑哑的声音格外诱人:

    “夫人想单飞,还是双飞?

    轰隆!

    何意啊?

    ☆、第39章 忍不住了二合一

    世上若真有神仙,怕就是他这般样子的了。

    陆燕尔看的入神,如是而想。

    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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