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氏惊愕。

    旋即挥拳捶向陆阳明,恨声道:“如果她真是我们的女儿,怎能认他人为父母?”

    “那抹三瓣桃花胎记,从孩子出生后,我一直记得孩子心口应该有的,可你却告诉我,孩子身上没有任何胎记,更不要说那么特殊的桃花胎记。”

    小陈氏愣愣地看着陆阳明,说,“我信了你,后来我们离开了安和县陆家,随着霜儿日渐长大,困扰我的桃花胎记便被我慢慢忘记了。可是,如今却有个跟霜儿一般大的姑娘,心口处长了那抹同我记忆深处一模一样的桃花胎记,而她恰巧又是陆秉坤的女儿,你告诉我,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

    当时,无法赶回京城生产,不得已借住在陆县令家中,因着都姓陆,且两家女人同时临盆,他们相谈甚欢。

    小陈氏与郑氏也是无话不说,以姐妹相称,同时临盆那天,她们一个在西厢房,一个在东厢房,相隔甚远,小陈氏并没亲眼见过陆秉坤之女,又怎会清晰地知道她身上有胎记?

    这根本说不通。

    陆阳明沉默了半晌,皱眉道:“因着你的疑惑,我当时特意询问过陆阳明,但他说的是,他女儿身上没有任何胎记!”

    但事实上,却有。

    小陈氏追问:“可是你亲眼所见?”

    陆阳明摇了摇头,因为他自己分明记得孩子出生时,身上干净没有胎记,陆秉坤如此说,加之陆秉坤在安和县百姓中的口碑和人品,他又相信自己的记忆不会出错,便自负地没有去验证。

    “我以为是你亲眼所见,你如今却告诉我,只是仅凭了陆秉坤的一言之词。”

    小陈氏恨不得多捶打陆阳明几拳,这个冤家怎得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很明显,是陆秉坤说谎了!”

    陆阳明懊恼地点头。

    单就陆秉坤说谎一事,本身就不正常,他无可辩驳。

    而陈锦婉生产不过几日,他便得到朝廷的诏令,不得不将尚在月褥期的陈锦婉和襁褓婴儿带上,一同慢慢启程回京城。

    这事,便彻底悬下了。

    小陈氏披着外衣下床,在屋内焦躁地走来走去,回想着见到那姑娘的一幕,她并不知她是谁,却在看见桃花胎记的瞬间,便触发了记忆最深处的开关。

    小陈氏何其聪慧,联想到当年的一些蛛丝马迹,立即便觉察出了些许真相,赶紧询问她同陆秉坤的关系,本是试探之举,没想到竟探出她就是陆秉坤女儿的身份。

    狸猫换太子这种戏码,竟可能会出现在国公府身上?

    陆阳明懊悔了一会儿,便出声安慰小陈氏:“锦婉,你先别着急,免得急坏了身子。此事,尚且疑点重重,我先派人暗中去一趟安和县,当年参与接生的稳婆或许知道些内情。”

    “好。”小陈氏道,“只是不知过了十六年,真能查出来吗?”

    陆阳明伸手揽住小陈氏的肩膀:“放心,肯定会查出来。”

    小陈氏偎依在陆阳明身上,愁眉不展:“阳明,若霜儿不是我们的孩子,那姑娘才是,我们该怎么办?”

    一边是亲手养大的,一边却可能是自己亲生的,舍弃哪个都痛?

    若是假千金在国公府享尽荣华富贵,被娇养长大,真千金却流落闭塞小县,想到这种人生际遇的落差,小陈氏心口炖疼。

    陆阳明没回答,而是看着她说:“听你的描述,那姑娘应该过的还不错,嫁的就是当朝四品工部侍郎楼君炎,单就他能这么短的时间入了景昭帝的眼,就是个人物,那姑娘以后的诰命自是不会少。”

    小陈氏瞬间有了安慰,心道那姑娘如今过的可不是一般好,与楼君炎同在京城,上不用侍奉公婆,中间又没有妯娌连襟生事,下暂时没有养育子女。

    更重要的是,那姑娘应该是独掌家里中馈,肆意支取,随意挥霍。

    背后没个无条件宠溺她的人,她能在后宅过得这般潇洒?

    见小陈氏不语,陆阳明又道:“若真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疼着便是;若霜儿不是,就以国公府的门第给她找个好婆家,毕竟是你我看着长大的。”

    父辈的一些怨,不应该累及子女。

    小陈氏赞同,但私心却存着一份希望,是她错了,是她的记忆出错了,陆霜飞就是她如假包换的女儿。

    谁愿意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被调换?

    下一刻,小陈氏却猛然抬头,咬牙切齿道:“如果安和县陆家真做了这种昧良心的事,定不能教陆秉坤夫妇好过!”

    陆阳明应道:“若真做了这种事,我第一个不放过他们!”

    天将明,陆阳明便派了心腹马不停蹄地赶往安和县,调查当年的真相。

    与此同时,陆燕尔正端坐在桌案边,奋笔疾书,准备给安和县父母去一封信。

    写了一半,忽地停笔。

    纤纤手指扒开衣襟,低头看了一眼锁骨下方的桃花胎记,陆燕尔凝眉沉思,想了半晌,终于意识到国公夫人是凭借这枚胎记判断出她的身份,才会直接问到爹的名字上来。

    下笔,随口将偶遇国公府的事情一并说了,顺便又多问了两句自己的胎记。

    三瓣的桃花胎记生的如此别致,娇艳中带丝妩媚,每每楼君炎都情动不已,也更让他化身为色中饿狼,除了她的唇,他最喜欢吻的就是此处。

    她可得好好问道问道娘亲!

    写好信,便派人送了出去。

    第二天,楼君炎上午处理完工部的事,便提前回了家。

    陆燕尔知他下午没事,便做东邀请了隔壁柳姝娘过来用膳,感谢其救命之恩。饭后,楼君炎便去了书房看书,他同丧夫的寡妇没什么好聊的,有陆燕尔陪着便是。

    “姐姐,昨日若不是你,燕尔可就没命了。”陆燕尔大为感叹,旋即又道,“幸亏姐姐让夫君帮我将葡萄吸了出来,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难受,差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柳姝娘面色一僵。

    楼君炎没说是她帮忙吸出来的?

    竟还将功劳攒到了自己头上,有些无耻啊。

    不过,却避免了尴尬,她就说吃饭的时候,陆燕尔咋个面色如常,面对她,竟不觉得有丝毫尴尬。

    她都觉得脸红,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她呢。

    “是你自己命大。”柳姝娘终于觉得自在多了,不必再纠结此事,眼里带了笑,“不过,你以后吃东西可得千万小心,再也不能让吃食噎住了,实在太危险。”

    陆燕尔乖巧地说:“知道了,姐姐。”

    “尤其像葡萄这种又圆又滑的,更要留神!”柳姝娘继续叮嘱着,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也不是小孩子,怎的偏生让葡萄给噎的差点断了气?”

    这下轮到陆燕尔面色一僵,羞的面红耳赤。

    还不是楼君炎又要抢她嘴里的葡萄,又要亲吻她,自己被他勾的晕乎,一不留神就让葡萄给……

    噎的半死!

    磨人的葡萄,旖/旎的葡萄,要人命的葡萄啊,自己以后怕对吃葡萄都有了阴影。

    瞧着她脸上晕染开的红霞,柳姝娘似有所了悟,一脸坏笑道:“原来如此,玩大发了吧?”

    陆燕尔的脸愈发红了。

    柳姝娘真能猜到?

    她垂了垂眸,低声道:“姐姐莫取笑我了,我真的就是吃葡萄,吃多了才会噎住。”

    “懂。”柳姝娘挤眉弄眼,给她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柳姝娘并非未出阁的黄花闺女,闺阁夫妻间的一些调调,多少了解些。

    陆燕尔被她闹得特不好意思,真的太羞人,别扭地转过身子,真的不想搭理柳姝娘了。

    她哀怨的想。

    柳姝娘又取笑了陆燕尔几句,却似猛地想起了什么,整个人都不好了,伸手捂了捂嘴巴,飞快地说道:“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姐姐,等等。”

    陆燕尔匆忙叫住柳姝娘,吩咐冬梅将提前备好的厚礼递给柳姝娘,香目匣子里,一对镶宝石花形耳坠安静地躺着,极为雅致漂亮,“我见姐姐穿了耳洞,却没佩戴任何耳坠,便想着姐姐若是能戴上这对花形耳坠,定能为姐姐的好颜色增彩添美。”

    柳姝娘一眼便看出耳坠成色皆上等,定是不便宜,当即推拒道:“太贵重了,不能收。”

    陆燕尔认真道:“首饰有价,能以银子衡量,但姐姐的相救之恩,却无法估量,还望姐姐收下。”

    再多的银子,万贯家产,富可敌国的财富可都换不回一条命。

    柳姝娘一怔。

    可她急着回去呕吐,扬手盖上匣子,道了声谢,便急匆匆地离开。

    两口子翻腾过的葡萄,再被自己……呕,不行了,真要吐了。

    陆燕尔呐呐地望着柳姝娘仓皇而走的背影,甚是疑惑,何事如此急切?

    柳姝娘刚离开片刻,陆燕尔便受到了国公府夫人的帖子,邀她过府赴秋日宴,时间就定在明日,她都没法子提前准备,显然,事先她并不在邀约之列,这只是国公夫人临时起意。

    凝眉思考了一番,国公夫人给她的感觉并不赖,而且,随着楼君炎的升迁,自己早晚都得在京中夫人圈走动起来。

    此次,便可作为契机。

    想了想,便接下了国公夫人的帖子。

    但陆燕尔心里没底,拿着帖子去问楼君炎的意见,楼君炎放下书卷,微微拧眉,国公府他虽没怎么接触过,但他接触过陆宗兼,而听得京中对国公府的评价,风评皆不错,国公夫人也不是什么苛刻之人,去去也无妨。

    “一个宴会而已,想去便去。”

    陆燕尔紧张道:“有何特别注意的地方?”

    楼君炎侧眸凝着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云鬓珠翠,华服美衣,家中头面衣物重多,陆燕尔每日变着花样打扮自己,每天都不带重样的,恐怕京城很多夫人都比不上她,皆没她穿着贵重。

    “别穿太显眼,也别太寒酸,端庄大方即可。”

    陆燕尔眨眼:“还有呢?”

    “其他的,随意。”他并不太懂夫人之间的交际,但女人扎堆,容易事多,更重攀比。

    陆燕尔不悦道:“如果我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得罪了人,怎么办?”

    楼君炎轻笑:“说话错话,我替你澄清,做错了事,我替你补救,得罪了人,那就得罪了吧,他若敢找你麻烦,我替你摆平。”

    她就不是轻易惹事的性格,他不担心。

    陆燕尔听得心花怒放,回去忙活了起来,要去赴宴礼数肯定要周到,尤其楼君炎提到的衣裳穿着问题,不能让人挑错,仔细选了一件不太扎眼,又不至于让她暗淡失色的浅黄色对襟百褶裙。

    嗯,走中庸路线就对了。

    陆燕尔又仔细瞧了瞧帖子,秋日宴,单从帖子上看不出什么名堂,问过送帖子的人,只说国公府邀了好些未婚的贵女小姐,成亲的夫人也有,却不多。

    这是要做什么?

    陆燕尔没怎么想明白,翌日上午,便坐轿去了国公府赴宴。

    ☆、第71章 第71章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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