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维认定沈如月永远不会知道真相,所以更不会供出他。约莫现在也不知道那孩子是皇帝的,更从未想过在太后跟前养着的那个孩子,就是太后亲生的。

    裴疆看了两张供词。当看到各处同盟会聚集地的其中的一个地名之时,微微一怔。

    “锡锭,大庸皇朝丞相所管……”

    裴疆看着锡锭二字,隐约记得在何处听过,好似在玉娇的口中……

    脸色一沉,蓦地站起。快步的出了书房,回了房。

    玉娇正收拾东西,便见裴疆入了屋子,而后把屋子中所有的下人都屏退了出去,问他:“什么事?”

    裴疆走进,低声问她:“你再说一次,梦中吴维造反之时,我去平乱的地方是何处?”

    那时在意的只是玉娇的遭遇,所以不曾仔细去听。

    提起不好的事情,玉娇脸色不太好。但知道他忽然问起,便是想到了些什么,所以很是认真的答:“你去平叛乱的地方是锡锭,在你离开后似乎不到半个月,吴维就反了。”

    闻言,裴疆眸色瞬间一敛,紧握成拳头。

    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玉娇梦里他之所以去锡锭平乱,根本是吴维的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

    玉娇说在梦中,他奉命离开后,吴维就反了。但吴维想北上之时,却又被他给截住了,想必是他到了半道的时候才察觉到吴维的计策。

    ——

    淮州。

    裴疆被封为淮南王,封地淮州。

    有探子快马加鞭的带着这消息从金都赶到了淮州。

    入夜。百里寒从吴维的书房中出来,便见有一个风尘仆仆的黑衣男子从自己的身边掠过。

    百里寒留意了一眼。

    只一眼,便察觉出了许多的细节。

    男子的脸被风霜吹得干燥而裂开了,嘴唇也干裂出血,双手泛紫而肿大,明显是最近生了冻疮。而淮州已转暖,这个时候还生冻疮,约莫是从刚下过桃花大雪的北边赶回来的。

    因赶路,定然不会勤换衣物。而他鞋子两旁有干凝红土,可见他这前几日经过的某地有下过雨。

    这几日下过雨的地方,唯有从淮州通往金都方向的地方。

    ——这探子是从金都来的。

    理清思绪,百里寒神色自若的离开。

    第107章

    因为要分别,所以离别前一日,带了一整日小团儿。更在无人的时候偷偷抹泪,皆以为没有人知道,但大家都看得出来,只是没有点破。

    就是到了出发的最后一刻都还抱着小团儿不肯撒手。

    看着襁褓中的小团子,百里夫人语声哽咽:“乖团儿,等你会说话了,祖母去寻你,你到时候可不要忘了祖母。”

    小团儿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离别,但看到祖母皱眉苦脸的,似被感染。皱着小小的眉头,睁着圆润的眼睛看着祖母,不能理解祖母为什么不对他笑了。

    直到要出发了,才依依不舍的把小团儿还给了他娘亲。不完嘱咐:“记得常常给我写信,到时我也不在金都了,便寄到边疆去。”

    玉娇眼眶也微红,显然刚刚在屋子里边也哭过了。在金都待了一个月,早就喜欢上了这个极其护她的婆婆了,所以这下要离别,自然是难受得很,

    应了声后,也真诚的与自己的婆婆说了几句注意身子之类的话。

    而裴疆与他父亲这边。父子二人都是沉默寡言的,所以百里将军也就是说了一句:“万事小心。”

    话别后,玉娇与裴疆一块上了马车。

    撩开帷帘,朝着送行的一家人挥手道别,直到快没了影,玉娇才放下了帘子。

    玉娇闷闷不乐,裴疆把她环入了怀中,安慰:“以后还是会见的。”

    玉娇“嗯”了一声,埋入了他的胸膛中。

    虽说还是会再见,但玉娇也明白往后要许久才能见上一面。

    马车渐行渐远,拐了弯,最终没了影。

    ——

    淮州吴维这边。收到金都探子汇报的消息后,沉默了许久。

    裴疆被封为淮南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而更在不日之后抵达淮州,这对于吴维来说非常的不利。

    吴维在淮州,天高皇帝远,权势最大的便是他。如今却多了个制衡他的淮南王,他若是稍有动静,那淮南王岂不是一清二楚?

    吴维在书房中坐了一个时辰,最终有了决断。快速写了一封书信,转入信封后,把心腹刘杨给喊了进来。

    把信递给他,脸色冷然:“快马加鞭送往锡锭,给顾廷昇顾大人,让他按照我信上所说的去做,我必然能助太子夺回大庸的江山。”

    顾廷昇,前朝丞相。

    刘杨应了声。随即从书房出来后,立即命人准备了一匹快马离开了总兵府。

    再说一直关注着总兵府的百里寒有八日没有见着吴维的心腹刘杨,便起了疑。

    琢磨了一番,刘杨自从金都方向来了探子的那晚离开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百里寒推测了一下快马加鞭从金都到淮州所需的时日,若真的是金都来的探子的话。那么按照时日来算,探子离开金都那前后两日,在金都最为轰动的就是兄长被封为淮南王的事情了。

    分析到此,百里寒敢确定——刘杨所去之处,必然与兄长被封为淮南王的事情有关。

    斟酌了半晌,百里寒还是趁夜去寻了莫子言。

    因来过不下五次了,早已经轻门熟路。

    夜色深沉,莫府的人早已休息。

    百里寒悄无声息的推开莫子言的房门,更是毫无声响的入了房中。走到床前,掀开了帘子,在黑暗之中看了一眼莫子言的脸,静默了片刻,还是伸出了手拍了拍他的脸。

    莫子言蓦地睁开眼睛,看到一身夜行衣,面纱裹脸的人时,没有一点的慌张。

    沉默了一息,随后淡定从容的坐起,“寒少将军,可否让下官先穿戴好衣服?”

    百里寒也不管他,直接坐到了床边。

    莫子言约莫也习惯她这般直接的性子,沉默了一下,也没有再提起穿衣服的事情,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百里寒直接拉开他的手,一点都没有女儿家的羞涩:“你衣衫不整的模样我还我见得少?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感觉被调戏了的莫子言:……

    百里寒也不管他,开门见山的说:“五日前,似有金都的探子到了总兵府寻了吴维,而我怀疑探子所报之事,应当是我兄长被封为淮南王的事情。而且从那晚后,吴维身边的心腹就不知去了何处,我琢磨着他是打算用什么计来害我兄长。”

    莫子言仔细的分析了一下百里寒所说的事,而后问:“那寒少将军想让下官如何做?”

    百里寒道:“那晚我观察了一下刘杨那日出发的放下,是去西边,我不好轻举妄动,你帮我派人去查一下,还有就是待我兄长来了淮州之后,你把此事告知他,让他小心。”

    交代完了之后,百里寒正欲走,莫子言忽然喊住她,温和的问:“下次寒少将军入下官的房中,可否提醒一下?”

    百里寒望向他,微蹙英眉,不解的道:“我非采花大盗,你更非娇艳小娘子,何必这么麻烦?”

    想了想,又道:“若是你觉得我毁你清誉的话……下回你睡觉之时多穿些便是了。”

    ……

    他又怎知她何时寻来?

    莫子言忽然有些哑口无言。

    百里寒没他想得多,说完这些话后,便直接出了屋子,走前还警惕的观察了一眼外边。

    待百里寒离开后,坐在床上的莫子言淡淡叹息了一声,随而嘴角微微上扬,有些许的无奈,

    ——

    再说当裴疆与玉娇回到淮州,已是四月。

    四月的淮州很是温暖,与金都的天气天差地别。

    还未入淮州城,行伍就停了下来。因是吴维和淮州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在淮州城外相迎。

    在裴疆失踪的那大半年中,玉娇也见过几回吴维,这几回都是吴维故意制造的相遇。

    因为这几回,以至于玉娇不惧吴维,只觉得他这个人恶心得很。

    裴疆摸了摸玉娇的脸颊:“我去去就回。”

    玉娇乖巧的点头。

    待裴疆下了马车,玉娇在马车上哄着小团儿。半会后,才微微掀开了帷帘,看了眼城门前的阵仗。

    以吴维为首,官员分站在城门的两侧。包括吴维在外,脸上都带着笑意,而笑意越灿烂的,估摸着这心里边就越呕得很。

    初见裴疆的时候,吴维曾有过一瞬间的错觉,觉得此人会成为他的绊脚石,只是后来在军营试探之后,觉得这小小的护卫不足为惧。可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放过他一马,竟让他在今日成了这淮州的主!

    以前是这小小护卫见了他要行礼,如今竟然要在他看不起的这个人面前行礼!

    吴维心里确实堵得慌,但脸上却一点都没有显示出来。

    见了裴疆后,略一拱手:“下官等恭迎淮南王。”

    吴维的话一落,官员也跟着行礼:“下官恭迎淮南王。”

    裴疆淡淡的道:“不必多礼。”

    目光冷清的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吴维的身上,声音淡漠:“吴总兵,许久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吴维笑道:“多谢王爷挂念。”

    “先前本王不在淮州,听闻吴总兵对玉家多加关照,有劳了,往后便不用吴总兵如此上心了。”

    吴维的笑意有一息间的僵硬,随后笑道:“王爷或许有些误会了。”

    裴疆微微挑眉,倒也不说误会,愣是没有给吴维台阶下。

    吴维先前频繁登门玉府,许多人是知道的,也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玉家千金的身上。

    当时玉娇风评不大好。有的当玉娇是寡妇,又或者是被抛弃的。所以对于吴维看上了玉娇,还是她修来的福气。

    可谁都没有想到,玉娇的福气更大。

    当时若是跟了吴维,说得好听是平妻,但平妻不过是商人上流行的说法罢了,实质上还是妾。但现在没跟吴维,却成了淮南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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