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南宫瑾,因为一伙儿戎狄的商队强抢了西运城百姓的粮食,便带着青南、青司和青棠三人便追了过去,硬是将对方打得弃车而逃。

    当然,他们也没能讨到好,都受了些皮外伤。但是他们将粮食带回西运城的时候,被百姓热烈的围着关怀,城中唯一的一处药房免费帮他们包扎了伤口。

    那个时候的南宫瑾还是一个小少爷,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刀伤深可见骨,缝合的时候却一声都没吭,反而嘲笑那三人疼的龇牙咧嘴的样子。

    他们兴高采烈的回去,得到的是当时的靖王的一顿兵法。

    小小年纪的南宫瑾并不懂得,自己明明是做了好事,为何还要被责罚。当时的靖王告诉他:“你现在不是靖王府的世子,而是西北军营的一个小兵!没有命令擅自行动便是违抗军令,必须受到责罚,这是你应得的!”

    小南宫瑾彼时性格远不若人前那般稳重,在自己的父王面前还是十分不羁。

    他梗着脖子顶嘴:“可是孩儿就是做了好事,为何不鼓励大家都去做为百姓着想的事,反而要时时想着规矩,处处请示?若是事事都如此,那便早就错过了先机!”

    “父王之前教过孩儿,为官者要以百姓为首要,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要先保证百姓的安危,孩儿觉得自己没做错!”

    靖王看着只到自己肩膀的少年,沉默了许久,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他。

    良久,他才道:“可是我们是为人臣子者,便不得不做这样的事。”

    “既然如此,那咱们便自己建一个更好的王朝!”

    彼时的少年自然知道那句话若是被人知晓了,将会给靖王府带来灭顶之灾,可他还是不管不顾的说了。

    而那时的靖王却没有训斥他,而是说:“那你要记住今日所说的话,莫要食言了。”

    虽是如此,一顿军法是少不了的。

    靖王看着趴着睡着的少年,背上已经是血肉模糊,手臂上缠着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染红,看着少年因为疼痛而皱起的眉毛,他拿着一旁的蒲扇帮他扇凉,以减轻他背上的痛意。

    直到天刚亮起,靖王才放下扇子,走出了军帐。

    像是心意相通一般,本来还在熟睡中的南宫瑾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父王的背似乎佝偻了些,逆着晨光,像一座大山,压在自己心头。

    从那以后,人人都发现那个京城来的小世子变了,不再为所欲为,不再固执己见,他学会了听从命令,也学会了事事申报。

    唯一没学会的,便是一颗热心肠,百姓遇到危难,来不及请示的时候,还是会出手相助,随后回到军营便自动领罚。

    青司看着赵若曦异常坚定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小小的少年,他对他们说:“咱们要问心无愧,不惹事,但是也绝对不能怕事!跟着小爷的人,绝对不能做孬种!”

    他快走几步,赶在赵若曦之前到了大门口,他背对着赵若曦,声音有些隐忍的暗哑:“娘娘,这种事,还是交给属下们来做吧,您只管发号施令即可。”

    “青司!不可胡来!”荀伯着急的训斥道。

    青司像是没听见一样,缓缓打开了大门。

    门外自发前来送花和纸钱的百姓一愣,看到大门打开,先是一喜,随即看到门内的场景,又觉心酸。

    青司转过身,对门内的人说道:“王爷之前说过,跟着他的人,绝对不能是孬种,咱们不能给王爷丢脸!”

    到底都是些年轻的热血,刚才被赵若曦说的那些便心里很不是滋味了,眼下被青司这么一说,便立刻都纷纷站出来,表示不想这么窝囊的活着。

    赵若曦看着他们,自然知道这不是上面想看到的,但是,她偏偏就是要和他对着干!

    “既然如此,那便先将柏松堂搭起来,给王爷立个衣冠冢,敲锣打鼓的吹起来,咱们王府要发丧!”

    荀伯看着这群小伙子被赵若曦几句话便激的完全忘了南宫瑾之前的叮嘱,急得直跺脚,但是也很无奈,也只能放任他们去做。

    况且,他也想看看,宫里那位还能做到什么程度!

    外面的百姓一直都在守着,他们站在门外,见里面的人面色沉重,都不敢上前询问,只能默默地守着,自己寻找答案。

    不多时,青司等人便搭好了灵堂,挂上了白幡,连大门口都挂上了。

    青北感谢了门外的百姓,将他们送来的花圈纸钱等物品先拿进去用着,然后又派人出去买了。

    他们没有去各府上送信,这个节骨眼儿,谁参与进来便是公开与那位对着干,他们也不想去给别人找这个不痛快。

    赵若曦端坐在堂前,喝着厨娘亲手做的银耳甜羹,一碗喝完,这灵堂的样子便出来了。

    正中间放着的是一口红木棺材,材料不是很好,但是这是能买到的最好的成品了,还是买主听闻是靖王府上的,主动让出来的,还亲自送了四个花圈和不少的纸钱。

    棺材里放的是一套常服,那是赵若曦亲手缝的,也是南宫瑾最爱穿的一套。青色的底色,只是在袖子处绣了一片竹叶。

    赵若曦觉得自己的绣花水平实在是拿不出手,若是强行绣上许多,反而可能会毁了这件衣裳,便作罢了。没想法反而成就了一场风雅。

    赵若曦抚摸着那套衣裳,眼泪便忍不住滑落下来,滴在衣裳的胸口处,晕染开来,便是一场无言的倾诉。

    “娘娘,悲极伤身,仔细肚子里的孩子。”清风眼睛红肿着,上前凑到赵若曦耳边轻声提醒着。

    赵若曦点头,狠心扭头,不再看那口棺材。

    她面向门口,因为院子已经被拆的干净,便在泪眼婆娑处看到了靖王府的大门口已经集聚了许多人。

    那些人踌躇着,想要进来却不敢,离开又不甘心,所以便在紧张的等待着。

    良久,有位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的老者由人搀扶着,颤颤巍巍的敲了敲门,礼貌的问道:“请问,老朽可否能进去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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