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听闻皇后娘娘特意让身边的管事姑姑去通知昭充仪,管事姑姑走了不久昭充仪便赶去景央宫了。”

    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封谨叫来人伺候洗手,“既然如此,朕也去瞧瞧。”

    景央宫侧殿,几位妃嫔按品级一一坐了,看着底下跪着的六个太监宫女,谁都不开口说话,就连曾经与庄络胭有过节的柔妃也一副耳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皇后娘娘,各位主子,这六人便是那大胆的奴才,景央宫的管事公公向众人行了礼,“请娘娘以及各位主子审问。”

    皇后看了庄络胭一眼,似乎想看她的表现,结果只看到对方脸色惨白,似乎连问的力气也没有,最后只好把视线移向其他人,“诸位姐妹可有什么想法?”

    “自然由皇后娘娘做主,“淑贵妃语气恭敬,全然不接皇后的招。

    其他几位妃嫔皆沉默不言,至于叶淑容嫣贵嫔不曾参加国宴一流,更是小心,谁知道这事儿会落在谁的头上。

    “你们都抬起头来,本宫倒是想瞧瞧是何等憎恶的脸才敢谋害皇嗣。 ” 皇后也不勉强,转而厉声对跪在地上的人,”你们若是好生交待出幕后主使,本宫便从轻发落,如若不然,残害皇嗣足以定你们诛九族之罪。”

    六人抖抖索索的抬起头,贤妃轻声惊呼:“呦,这不是原来在柔妃身边伺候的宫女连翘吗?”

    柔妃脸色有些难看,“这个宫女因为伺候不力被我贬至尚衣局洗衣服了,与我可没干系。”

    贤妃淡笑:“我本也没有说她与妹妹有干系,只是觉得有些眼熟罢了,妹妹思虑过重了。”

    柔妃冷哼一声不再接话,她心里明白贤妃是皇后的人,现在闹起来对她没有好处。但是这个连翘受的谁指使,若是皇后依着这个话头发作,她只怕是有些麻烦。

    “娘娘,奴婢冤枉,奴婢不知道怎么回事,奴婢没有要害昭主子,求娘娘明鉴。”连翘也不敢看众人,只一个劲儿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上便被鲜血染红了。

    “来人,拉住她。"皇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不断磕头的连翘,冷声道:“若是磕晕了,本宫找谁问话。”

    淑贵妃心里冷笑,皇后这下倒是不披她那张慈善面皮了。冷眼瞥着满脸鲜血的连翘,当初柔妃把这个宫女赶出去,恐怕是怀疑她是其他宫派来的探子,不过究竟是谁的手笔呢?

    她抬头看了眼众人,瞧不出谁身上有可疑之处。现下皇后心里怀疑的名单中必定不会少了她这一份儿,幕后黑手算计了这么多人,倒是好手段。

    “小井儿,我记得你老家还有老父老母两个弟弟吧?” 皇后身边的太监总管明禄一甩手上的拂尘,不轻不重道:“你若是老老实实交代了,皇后娘娘心慈,必定留你一条性命,若是不说,可别连累了你老父老母。”

    叫井儿的太监了这话,面色惨白一个劲儿叫冤,“娘娘明鉴,奴才实在不知道昭主子用的餐具上有不干净的东西,呈给主子们的东西都是分配好的,奴才们哪里敢擅自动。”

    皇后揉着额际,摆了摆手,叫小井儿的太监便拖了下去。

    听着小井儿拖出去时喊冤的凄厉声,剩下五个人都浑身颤抖起来,因为他们谁都清楚,小井儿被拖出去就回不来了。

    “你们还不想说,难不成你们都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不怕连累爹娘老子?”明禄挑着眉角,语带讽刺。

    皇后正想着开口说什么,便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皇上驾到!”

    皇后讶异,皇上来了?

    ☆、55、升与降

    封谨走进屋内,视线扫过满屋子的女人,最终在皇后身上停下,“都起身吧。”

    走至上首坐下,封谨面无表情的开口:“朕听闻皇后今日审问罪奴,刚巧路过便来看看,你们继续。”

    皇后心头一愣,不知皇上是何意。她不禁看了庄络胭一眼,还是说皇上这般在乎庄络胭的孩子?

    “皇上,臣妾已经查明,这里五个人中,有两人与淑贵妃宫中的人接触,有一人与柔妃、徐昭容宫中的人接触过,还有一人与嫣贵嫔、庄婕妤接触过,另外一个人与淑贵妃、嫣贵嫔、柔妃、叶淑容宫中的人皆有接触。方才有一个奴才拒不认罪,已经被妾按律惩罚了,那个奴才曾经在柔妃宫中伺候过。”皇后细细的交待几个奴才与各宫的厉害关系,但凡被点名的妃嫔俱露出被冤枉的表情。

    庄络胭眉头微皱,皇后此举竟是把好几人拉下了水,这又是何用意?后宫中虽没有真正的好姐妹,但也不至于撕破面皮,皇后此举不知是有别的打算还是走投无路只得这般?

    “嗯?”封谨听了皇后这番话,饶有兴趣的看了眼被点名的妃嫔,“皇后的意思是,这些人很可疑?”

    皇后略一福身:“妾是觉得,诸位姐妹都是尽心伺候皇上的,早些洗清他们的嫌疑才是最好的选择。”

    “皇后此言有礼,”封谨随手一指一个宫女,“说说她与哪些宫里的奴才接触过?”

    “回皇上,这个宫女叫小菊,在尚食局当值,当天就是她负责给昭充仪上菜,”明禄回道,“这个宫女与淑贵妃、嫣贵嫔、嫣贵嫔、柔妃、叶淑容宫中的人皆有接触。奴才也查了那些与之接触的奴才,瞧着并无可疑之处。”

    “每个人都可疑,每个人又都不可疑,”封谨似笑非笑的看着皇后,“那么朕的皇后你来告诉朕,这里面究竟是谁害了昭充仪,还是说害昭充仪的人根本不在这些人中。”

    皇后没有想到皇上说话如此不留余地,当下便跪在了地上。

    其他妃嫔见皇后跪了,也不敢坐着了,皆站起身屏气凝神,当然也不乏在心中偷笑的。

    “朕不过这样一说,皇后无须如此,你的心意朕是明白的。”封谨单手扶起皇后,瞥了眼五个奴才,淡淡开口,“既然这些人都不承认,就全部杖毙吧。”

    这些人全部杖毙,又该怎么顺着查下去?皇后心头一震,却不敢出言反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几个奴才被拖下去。

    高德忠领着几个大力太监把这些罪奴往外拖,刚至景央宫门口,便见到叶才人与蒋贤嫔一道往这边行来。叶才人瞧着内敛了不少,任谁也瞧不出她几月前还是后宫非常受宠的叶淑仪。

    “见过蒋贤嫔、叶才人。”高德忠礼还未行完,蒋贤嫔便免了他的礼。

    “高公公这是?”蒋贤嫔一个不受宠的妃嫔哪里敢在太监总管面前摆主子架子,她小心看了眼他身后被押着的几个奴才,隐隐猜到了什么。

    高德忠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到叶才人的一声惊呼。

    “咦,你不是姐姐身边大宫女穆月的老乡,我记得去年你偷了穆月的镯子被杖责了一番,今儿又犯了什么事了?”叶才人指着小菊,颇为不解的看着高德忠,“高公公,她这是犯了什么事了?”

    高德忠看了眼小菊,对叶才人行了一礼,“多谢叶才人提醒,奴才还有事情向皇上禀报,请容奴才告退。”说完,让身后的太监留下了小菊,自己转身走回了景央宫。

    叶才人这下更是不解了,看着被押走的几个奴才以及被留下的小菊,转头看向蒋贤嫔,“姐姐你看这是?”

    蒋贤嫔看着叶才人满脸的不解,笑着摇头:“叶才人,我也不明白呢。”

    这厢两人还没走出几步,就见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说是皇上要召见两人。

    叶才人与蒋贤嫔一进景央宫偏殿,就见屋内坐着好些人,小菊跪在屋中央,一身的狼狈。

    “拜见皇上,皇后娘娘,”叶才人愣愣的行礼,见自己的姐姐叶淑容也在,而且脸色很是难看,不解的看着对方,可惜对方并不看她,她只好无奈的收回视线。

    “叶才人,你方才说小菊与叶淑容身边的大宫女是老乡,可是真的?”皇后灼灼看着叶才人。

    “回皇后,他们两人是认识的,原本妾也不知,刚巧去年听到姐姐身边大宫女抱怨自己老乡偷了自己镯子,臣妾当时心气儿大,便让人赏了小菊二十个板子。臣妾还记得当时姐姐还责备臣妾小题大做来着,说那事只是个误会,后来臣妾便不曾过问了,怎么……”叶才人似乎意识到皇上与皇后在查什么,脸色一变,便再不开口。

    皇后看了眼皇帝,见他并不开口,便道:“来人,到叶淑容宫里把穆月带来。”说完这句后,皇后见小菊面色变了变,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庄络胭撑着一脸病容看着眼前这出戏,她倒是没有想到,叶家姐妹关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她可不相信叶才人真这么没脑子,把该说的不该说的说完了,才察觉眼前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叶才人为什么会这般对自己亲姐姐,这种事于她有什么好处?

    不到一炷香时间,穆月被带到了偏殿,见到跪在地上的穆月以及面色苍白的主子,穆月面色不变的跪下。

    “好一个奴才,你不问问小菊为什么跪在这,皇上与本宫为什么叫你来?”皇后冷眼看向叶淑容,“叶淑容,这是你身边的宫女,不如你让她老实交代。”皇后也没有料到这事会与叶淑容有关,叶淑容这些年一直不受宠,即使位居淑容之位仍旧默默无闻,就连前几月孩子掉了也没引起后宫多大重视,她又怎么插手这种事?

    叶淑容嘴唇动了动,没有开口,最后只是看了叶才人一眼。

    穆月磕了一个头:“皇上,皇后娘娘,奴婢认罪。这一切都是奴婢对昭充仪心怀愤恨,才让老乡小菊帮忙,与我家主子全无干系。”

    “你与昭充仪有何愁怨,让你做出这等残忍之事?”皇后追问。

    庄络胭眉头动了动,皇后这是要挖自己黑历史了?她看了眼穆月,记忆力对这个宫女并无多大印象。别说这个宫女,就连叶淑容她也没多大印象,怎么也想不到叶淑容想要对付她。

    “几个月前奴婢因为偶然冲撞了昭充仪,被昭充仪掌嘴了半个时辰,还跪了三个时辰。那日是两年一次宫人们到宫门探亲的日子,就因为昭充仪轻易的不高兴,奴婢便见不了亲人,奴婢怎么能不恨。”穆月狠狠的瞪了庄络胭一眼,“就因为奴婢身份卑微,便任人践踏吗?”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奴才冲撞了主子本就该罚,就算昭充仪罚得重了些,你也不该残害皇嗣!”皇后厉声道,“难道你就不怕皇上与本宫诛你九族。”

    “奴婢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前些日子已经去了,奴婢孤身一人,还有什么顾忌。”穆月说完,突然朝叶淑容的方向叩首,皇后察觉不好,还未来得及阻止,就见穆月口角流出与耳孔流出乌红的血,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几个太监忙上前拖走她的尸体,又有宫女擦拭地板,不过眨眼的事情,一条生命便被清理干净。

    叶淑容身子摇了摇,瘫软在椅子上,面上再找不出一丝血色。

    满屋子霎时死一般寂静,诸位妃嫔皆低着头,不敢去看穆月躺过的地板。

    “罢了,既然事已至此,便这样吧。”封谨站起身,面无表情的开口,“叶淑容驭下无能,撤其淑容封号,降位为七品贵人,迁至静秋阁偏殿。昭充仪孕育有功,又受奸人陷害小产,由从三品充仪晋为正三品修仪。”

    说完这些话后,封谨又看向皇后,“如今后宫事务颇多,朕忧心皇后身体疲累,淑贵妃、宁妃、贤妃便协助皇后管理后宫事务吧。”说完,也不看皇后的脸色,“时辰不早,朕也该去处理政事了。”

    “恭送皇上。”

    送走皇帝后,皇后面上还维持着威严,但是眉眼间仍旧多了一份黯然。

    “本宫也累了,都退下吧。”

    诸位妃嫔识趣的告退,皇后心情不好,她们不会傻着这个时候去犯皇后忌讳。

    就在行礼的时候,庄络胭似乎看到叶才人对叶淑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但是仔细看时,却只看到叶才人懵懂焦虑的脸。

    庄络胭收回视线,果然这后宫中,就没有不会演戏的人。

    这次皇上虽说没有明着把这事算在叶淑容身上,但是由从二品淑容降为七品贵人,已经足以证明皇上心里对此事的看法。

    叶淑容降位对叶才人又没有好处,她为何这么做?

    ☆、56、真相

    静秋阁位置偏远,终年给人一种阴森之感,到了冬日更是阴冷,所以对于后宫妃嫔来说,这是名副其实的冷宫。

    叶淑容降为贵人后的当日,便被迁至此处,她站在布满灰尘的窗边,即使叶容华站在她的面前,她面上也没有多少表情。卸去珠钗玉环的她比平日反而多了几分清新之美,只可惜再无人去欣赏她的美。

    叶容华嘲讽的看着她,冷笑道:“你惯会做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儿,可是你忘了,我与你姐妹多年,自然知道你表情越平静时,就越在乎。你演惯了戏,自小是父亲母亲眼中的好女儿,进宫后也摆出一副贤淑的模样,就连算计我时,也是那般无辜贤良。这些年你这副模样,我真是恶心够了。”

    叶贵人面色终于变了,她看着叶容华满脸的嘲讽,眼中多了几分怒意:“是,我自小便懂事乖巧,可是即便如此,父亲母亲仍旧偏爱你。后来进了宫,你还要跟我争宠,就连皇上也更偏爱你,我德容并不逊色于你,凭什么我便要屈居你之下?!”

    “所以你便利用流产算计我,你不仅嫉妒我,还嫉妒后宫其他受宠的妃嫔,可惜你再爱皇上,皇上也看不上你,”叶容华抬高下巴嘲讽道,“你拿什么和别人比,永远一副木头人的模样,我是男人也不想多瞧你一眼。就算你陷害我,让我降位为容华,可惜你现在仍旧低于我,叶贵人!”

    “是,我害得你降位,可是你苛待宫人,骄傲跋扈,便是我不陷害你,你以为你又能在那个位置待多久?”叶贵人换下了贤淑的面具,脸上满是对叶容华的不满,“皇上本对我腹中的孩子不喜,我又不受宠,那个孩子注定保不住。我用一个注定活不下来的孩子换来你的落败,何乐不为。”

    “你以为你又有多干净?”叶容华冷哼,“汪嫔是怎么死的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不就是因为她巧合的看到你陷害我那一幕,又怎么会在不久后病死?你要知道,叶家在宫中的人脉不止你能用,我也能用的。”

    “我手上是不干净,可是你这次陷害我有没有想过叶家,残害皇嗣的罪名你也敢往我身上推,若是皇上一怒之下牵连叶家怎么办?”叶贵人指着叶容华,“自小你便任性妄为,进宫这么些年还是死性不改。”

    “你陷害我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叶家,”叶容华嗤笑,“我们不过彼此彼此罢了,你嫉妒我陷害又能怎么办呢,这场戏终究是我赢了。”

    叶贵人被叶容华蔑视的眼神刺激,举手便要打过来,却被叶容华推倒在一边,她俯身在叶贵人耳边轻声道:“你说我任性妄为,恨我利用穆月与小菊的关系陷害于你,可是你知道穆月为什么认下这事吗?”

    “因为……她是我的人,你算计我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你以为我不知道皇上已经不喜我们姐妹了么,我不过借你的手以退为进罢了,所以到了今天,我是五品容华,你只个七品贵人,你的地位还是低于我。”

    “你!”叶贵人眼睛蓦地睁大,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至始至终看不清的人是你不是我,”叶容华站直身,扶了扶发间的银钗,“时辰不早了,妹妹就告辞了,姐姐。”

    叶容华走出偏殿大门,听到里面传来器皿扔在地上的声音,带着笑意回头看了眼身后黑漆漆的大门,摸了摸耳垂上的翡翠耳环,姐姐,小时候你斗不过我,到了后宫里怎么就妄想赢过我呢?

    皇上怎么会有真心,姐姐你还傻得动了心,所以你注定了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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